第二百五十四章 愛無能
凝玫院。
李靜神色匆匆，攥着手絹的雙手放在胸前緊緊的握着，整個人來回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還時不時朝門外張望一眼，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原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她一直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索性老早就爬起床了。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是既興奮，又緊張，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事情到底辦得怎麼樣了。
過了一時半會，果兒眉眼帶笑，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只見她在在李靜的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兒，李靜的臉上瞬間霧霾盡散，露出了一絲得意洋洋的笑容。
果兒退下去后，李靜緩緩地走到屋外，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她抬頭看了看東方初升的太陽，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勾了勾嘴角，片刻后雙臂呈一字形伸開。整個人看上去平心靜氣，儼然一副怡然自樂的模樣。
自從她的孩兒東兒走後，她的心裏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暢快過。雖然也曾經歷萬般磋磨，但最終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如此看來老天待自己還是不薄的。
她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輕而易舉的就除掉了那個賤人，除掉了皇上的心頭肉。以後這諾大的後宮就都是自己的天下了。
處心積慮地謀化了這麼久，終於要有回報了，一想到在不久的未來，她將會是萬眾景仰，母儀天下的皇后了，叫她心裏怎麼能不高興？又怎麼能不激動？
勤政殿。
葉淳楓一早也在屋裏踱來踱去，與李靜不同的是她是愁容滿面，整個人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不已。
自打昨天晚上被一陣噩夢驚醒后，他便再無睡意了，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忐忑難安的，他總是感覺發生了什麼大事，確切的說是她出了什麼事情。
夢中，司馬瑤蓬頭垢面，渾身鮮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口中一直重複着一句話：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葉淳楓欲哭無淚，他怎麼對她了？他什麼都沒做啊？他想要問個一清二楚，可她卻始終與他保持着一定地距離，如此循環往複，他百般焦急便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莫不是，她在宮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才託夢給他的？
葉淳楓匆匆忙忙的結束了早朝之後給於蘇交代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后便快馬加鞭朝城外司馬瑤和慕風揚所居住的竹屋跑去。
留下了一頭霧水的於蘇獃獃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後，他終於一拍腦門反應了過來，皇上一時心急顧不上自己的安危，他們做奴才的又怎能失了本分？於是便讓人通知了宮外的歐陽澈進宮，二人商量之後，歐陽澈便出了宮追着葉淳楓而去。
竹屋。
司馬瑤一動不動的坐在門口，只見臉色蒼白，雙眼空洞無物，往日如蔥白般細嫩的雙手是又紅又腫，指甲縫裏滲出了絲絲猩紅的血液，而不自知。
安葬葉淳楓時，葉淳楓幾乎是一氣呵成，巨大的仇恨鞭策着着她，讓她發揮了超乎尋常的力量，完成了看起來在短時間根本不能做到的事情。
坐着，坐着，不知道怎麼的，過往的點點滴滴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師父，那麼好的一個人啊，為什麼要奪走他的性命啊！
這麼多年來，師徒兩人相依為命，她早已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而師父則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如今，師父走了，家也沒了，她有了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等葉淳楓趕到竹屋時，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平靜，他一眼就看到了院裏的陳設的傢具東倒西歪，籮筐凌亂不堪的滾落在地上，裏面的東西撒的遍地。
他頓覺不妙，來不及在心中多想什麼便快速的衝進了屋子，掃了一眼周圍的一切，口中急切的呼喚着司馬瑤的名字，始終沒有看見人影，他微眯了眯眼睛，雙手按了按鬢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要害她？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他也沒有心思去琢磨。
他現在迫切想要知道，她人現在到底在哪裏？有沒有生命危險？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莫名地從心口四處蔓延開來，葉淳楓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片刻之後，他一個激靈，立馬衝出了屋子，飛快地在林中奔跑着，一遍又一遍地大聲的呼喊着，他的眼中是那麼焦急，聲音是那麼嘶啞，全身上下風塵僕僕，怎麼看都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有的只是惶恐不安。
身為一朝天子，大到安邦定國，小到宮廷內鬥，這一路來風風雨雨，他經歷的事情也算是不少了，可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無助害怕。
瑤兒！我的瑤兒！你現在到底在哪裏啊？
一個時辰之後，就在葉淳楓快要絕望崩潰的時候，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一顆參天大樹下，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此刻，她的背影是單薄纖弱，好像一陣風一吹就會倒似的，讓人心生猶憐。然後更刺眼的是大樹的旁邊有一座剛壘起來的新墳，墓碑上赫然醒目的刻着慕風揚的名字。
他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時，葉淳楓的腦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但實在是來不及多想什麼，便一個箭步朝司馬瑤沖了過去去。
葉淳楓蹲下身體，從後面緊緊的抱住司馬瑤的身子，將臉貼在她的耳邊，口中呢喃道：“都過去了，別怕，有朕在，你不會有事的！朕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身邊半步……”
還能看到她，看着她還安然無恙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葉淳楓的心裏真的很欣慰。於此同時，他心裏也很后怕，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可怕的事情，以後說什麼，他也不會讓她一個人流落在外了。
司馬瑤白皙的小臉此時更白了，白的有點滲人，眼神凌厲的像把刀子，她放在地上的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無盡的恨意從心口四處蔓延開來。
????騙子，他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以為自己是誰？他有什麼資格在她師父的面前說些話？若不是因為他，她的師父又怎麼會死？
下一秒，葉淳楓猝不及防，就被司馬瑤狠狠的推到在地，她順手抽出了葉淳楓掛在腰見的寶劍直接指着他，美眸里閃過了一道冷芒，口中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葉淳楓，今天我就要讓你有來無回，我要殺了你，為我的家人，為我的師父，以及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報仇雪恨！”
“不，瑤兒，你在說什麼？朕怎麼一點也聽不懂！”葉淳楓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着司馬瑤的身體靠近，整個人聽得懵懵懂懂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司馬瑤眼中的恨，口裏的狠，他還是看得出來，聽得出來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哪怕就是讓他死一萬次也不足以抵消她的心頭之恨吧？
他好害怕，好害怕失去她……
“別過來，我讓你別過來！”司馬握着寶劍的雙手瑟瑟發抖，頂着一雙猩紅的眼眶，斯歇底里大喊道。
“瑤兒，別這樣！事情並不向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朕以後……以後慢慢解釋給你聽，你再……再給朕一次機會，咱們重新開始好嗎？”葉淳楓繼續向著司馬瑤逼近，雙眸里滿充滿祈求，口中無比低緩的說道。
“呵呵，以後……你竟然還想妄想以後，還真是好笑！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與你恩斷義絕，誓不兩立！”司馬瑤冷冷地笑道。
這話是說給葉淳楓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是該到了結一切的時候了，若不是她一直優柔寡斷，心存幻想，又哪裏會害了師父的性命？
心裏拿定主意后，司馬瑤手持利箭直入葉淳楓的胸膛，葉淳楓一愣，隨後便看見胸口湧出來的鮮紅的血液，他明白了，她這是要他的性命了？
若如此，能夠解了她的心頭之恨，就是讓他死一萬次又何妨？
葉淳楓一個用力，挺身而前劍又刺入了幾分，轉而他抬頭朝面前的司馬瑤淡淡一笑。
他這是在做什麼？看着那噴涌而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半邊衣服，看着他那痛苦卻又強裝微笑的慘白的臉，司馬瑤的心突然之間痛得厲害，痛得她無法呼吸，她眼裏瞬間噙滿了淚水，一下子抽出了插入葉淳楓胸口上的劍，快速的丟在了地上。
葉淳楓一個踉蹌不穩後退了幾步，一下子靠在大樹旁，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眯了眯眼，滿臉柔和地看着司馬瑤道：“瑤兒，這是朕欠你的！哪怕你要取了朕的性命，朕也絕無怨言。可是，朕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你，你別離開朕好嗎？”
“不！不可能！我再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一句歉意，就能讓我的爹娘活過來？就能讓我腹中的孩子活過來？就能讓我的師父活過來？”
葉淳楓，你記着，我恨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司馬瑤手指顫顫抖抖的指着眼前的葉淳楓，那眼中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事情鬧成如今這般模樣，愛與不愛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瑤兒，朕也不願意這樣的……”葉淳楓眼角也滑下了兩行清淚！原本意氣風發的俊臉上也出現了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司馬瑤不再多說什麼，她伸手抹了兩把自己臉上的淚水，便無比決絕的轉身向前方林中走去。
看着司馬瑤毫無留戀的模樣和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葉淳楓一時急火攻心，一口吐鮮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