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把酒言歡
一座后花園裏有一個方形的池塘，池塘裏面的只有三三兩兩的荷葉點綴其中，大部分已然枯萎了，在池塘的前邊有一顆參天大樹，大樹底下是一張弧形的石桌，石桌的周圍擺放着一些參差不齊的石凳。
只見身着一襲墨衣的歐陽澈拿着一個酒壺徐徐的從遠處走了過來，他神情落寞，單薄的身子臨風而立，衣衫微微揚落，他抬頭看了一眼院中蕭條的光景，獨自一人坐在了桌子邊上喝起了酒。
這時，一陣狂風迎面而來，歐陽澈身邊大樹上乾枯泛黑的葉子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后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周遭，飄到了他的頭上然後又滑落至他的面前的桌子上面。
歐陽澈怔了怔，伸出右手緩緩拾起一片葉子，拿到了自己的眼前，定定的看了半晌，然後眨了眨眼，那眉頭也在不經意間皺了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緩緩的在他的心間蕩漾開來。
是的，他又想起她來了，只要一閑下來，他滿腦子裏都是她的倩麗身影，她那明媚的笑容，他會不自覺的笑，可那笑容分明比哭了還要難看。
她走了，已經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漫長，又是那麼令人煎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他每天都在瘋狂的想念她，想着想着就心痛的無法呼吸，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時，更是無法入眠，唯有借酒消愁，或許，也只有醉了，他才能不想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她的逝去讓心痛難過，但他更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阻止她，恨自己的懦弱無能……
這一個月來，他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別人走不進來，自己也走不出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身材矮小，一副下人打扮的男子徐徐的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大人，剛才有人來報，說是皇上宣你進宮一趟！”男子附身作揖，很是恭敬的說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歐陽澈面無表情的朝男子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
皇上？皇上，怎麼會想到要召我進宮？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畢竟，他已經一個月沒有上早朝了，宮中誰也不見，也沒有任何人能勸得動！也罷，與其在這裏瞎琢磨，還不如前去一探究竟。
歐陽澈拉回了自己的思緒后便離開了後花園，回到了屋子裏換上朝服了后便匆匆忙忙的朝皇宮的方向趕去。
勤政殿。
兩個宮人正在給葉淳楓穿衣梳洗，只見他神情淡然，身姿清減，一點精神也沒有，儼然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
收拾好了后，他便徐徐來到了隔壁的餐桌上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功夫，面前的桌子上面便擺滿了琳琅滿目的佳肴。
“皇上，歐陽大人已在門外候着了！”於蘇從外面走了進來對着眼前有些恍神的主子道。
“宣他進來吧！”葉淳楓怔了一怔說。
“是皇上！”於蘇應了后便轉身退了出去。
“皇上，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歐陽澈從外面進來，在葉淳楓的面前行了君臣之禮。
“免禮！過來坐！今天你和朕不論君臣！不必拘束！”葉淳楓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道，然後指着旁邊的凳子，示意歐陽澈坐下。
一個人悶得久了，他想自己是時候該振作起來了，於是，便想找個人聊聊天，排解排解心中的鬱悶，想來想去，最終覺得還是他最合適了。
“謝皇上！”歐陽澈也不拘禮起身後，便在一邊的凳子上旁坐了下來。
他這是……
“來，今天陪朕喝個痛快！”葉淳楓端起滿酒的酒杯，對着眼前的男子淡笑道。
喝酒？光是喝酒這麼簡單？
歐陽澈微微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后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兩人心照不宣的碰了碰酒杯，接着仰着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相視一笑。
兩人彷彿達到了一種默契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說話，也不吃菜，就喝着小酒，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旁邊站着伺候的於蘇想要勸解一下，還未開口就被葉淳楓凌厲的眼神給攔了下去，不自覺的退到一邊站着，心裏愣是着急，可一點辦法也沒有，惟願自家主子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酒過三巡之後，兩人腦袋懵懵的，都有些許神志不清了。
“皇上，微臣……微臣不明白，皇上明明愛她入骨，卻為何將她打入冷宮，以至飽受摧殘，含恨而去……”歐陽澈先開了話頭，藉著酒膽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本來她出事之後，他心裏是想要質問他的，哪怕以下犯上也好，只要能為她討回一個公道，可是看着他不思朝政，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堂堂的一國之君能頹廢至此，怕是心裏也不怎麼好過的吧？
“問得好？朕為什麼要那樣做？因為朕是皇帝！”葉淳楓眯了眯眼苦笑道。
普天之下，難道還有皇帝解決不了的事情。
歐陽澈不解，黑眸里流露出了一絲興緻。
葉淳楓皺了皺眉頭，停頓了一下后，清了清嗓子道：“八年前，權臣當道，稱霸朝庭，妄想成為九五之尊，一統天下！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司馬如將軍，也慘遭他們的迫害，為了穩定大局，朕下旨將司馬一家滿門抄斬……”
彷彿情景再現，葉淳楓說著說著眼睛竟有一些濕潤了。
歐陽澈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他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喜歡四處雲遊，對於朝庭的事情很少過問，沒想到這其中竟有如此大的隱情，看來一點也不遜於江湖的腥風血雨啊！
葉淳楓又接著說道：“朕本以為周於昆死後，一切便會風平浪靜，江山社稷無憂，可誰曾想，就在這時，竟然有人爆料出蘇寧玉就是那司馬如之女司馬瑤，大將軍後繼有人，朕除了心中有一絲安慰，但更多是惶恐，因為朕懷疑朝中還有周於昆的黨羽未清除乾淨，欲藉此事大作文章……到那時恐怕又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啊！”
說到了這裏，歐陽澈彷彿有些理解了，換成是自己恐怕也會這麼做的對吧？
畢竟愛一個人，就想她好好活着，想要她開心幸福不是？可最終……哎！
“然後呢？”歐陽澈追問道。
他很想知道他接下來的打算，儘管她人已經不在了。
“朕索性將計就計把寧玉打入了冷宮，想要一舉揪出幕後黑手，卻不曾想卻害了她的性命！”
“你知道嗎？最可笑的是籌劃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的枕邊人，如妃那個賤人，朕怎麼也沒有想到……你說說看，朕到底是有多麼的失敗啊！”葉淳楓苦笑的說完，端起了桌子上一杯酒仰着脖子一飲而盡。
“皇上，難道從來就不恨寧玉欺騙了你的感情，她刻意的接近你，對你傾心相許，只是為了報一己私仇嗎？”歐陽澈繼續追問道，很顯然對葉淳楓的這一番說辭有些費解。
要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堂堂一國之君，坐擁天下，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個女人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尤其還是那種居心叵測的女人！
“你說的對，起初，朕是心有不甘，但是，後來，朕就釋然了，朕愛她，願意接受她的一切！”
歐陽澈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畢竟，是朕對不起她在先，是朕對不起她的家人，然後又把她至於危險中，深深的傷害了她，是朕虧欠她太多了……”葉淳楓說著，雙眸里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楚和凄涼。
“如果有來生，朕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朕一定會好好愛她，許她一個朗朗乾坤，一起去見證這璀璨耀眼的盛世繁華，與她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奢望，她不在了，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皇上……”歐陽澈欲言又止，因為他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安慰他的話來，畢竟，對於蘇寧玉的離去，他自己也難以釋懷。
“朕這次宣你進宮，就是為了讓你去重休大將軍之墓，朕要昭告天下，為他們一家平冤昭雪！”葉淳楓就像突然間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嘴裏鏗鏘有力的說道。
“皇上聖明，微臣遵旨！”歐陽澈從桌子邊上站起來，雙眸燦若星辰，裏面盛滿了光亮。
他想，這對於九泉之下的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了吧！
歐陽澈大步流星的出了勤政殿，抬頭看了看一眼蔚藍的天空，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露出了一個甚是好看的弧度。
看着歐陽澈遠去的背影，葉淳楓深呼吸了一口氣，接着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直接往嘴裏一通猛灌，直到被酒嗆的嗓子生疼才不得已停了下來。臉色緋紅，雙眸里是怎麼都無法掩飾的失意和落寞。
人都已經死了，他做這些又有什麼用？是他太自負了，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要再遇見你……”他的耳邊一直回想着她臨走前對着自己說的這句話。
甚至清楚的記得她說這話時那風輕雲淡的眼神，那一刻，她該有多麼失望啊！哀莫大於心死也不過如此吧？
看着她躺在自己的懷裏，身體慢慢變得僵硬而又冰冷，一點一點失去最後的生命體征，猶如萬劍穿心般的痛疼在他的全身蔓延開來。
是的！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再也不要她鋌而走險，再也不要失去她了。
可惜，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失去的就再也回不來了，哪怕是再怎麼捨不得也無濟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