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這時，厲斯終於察覺到思思有多厲害。

同時也深刻地體認，自己真的不是一個天才。

襲擊白雪的事件處理人──羅傑，只來過那麼一次。

已經放棄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真希望他們能夠講一聲。

每天生活在必須隨時戒備說不定會有敵人來襲的情況下，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該不會是為了拖垮厲斯精神的策略吧。

這種小混混真是欠揍耶。

（……接下來呢？）

腦袋愈想愈渾沌，厲斯索性起床。

如果有時間思考這些沒有建設性的東西，那還不如繼續進行應該做的事情。

正因為今天不必上學，才更應該把時間拿來趕上學習進度不是嗎？

就在這時候……

白雪跑到了床邊。

厲斯已經不會有像第一次見到骷髏時大叫的模樣，他在看了骷髏一個禮拜后，也總算是習慣了。

不過，也只有對白雪才這樣。

萬一看到其他骷髏的話，一定還是會尖叫昏倒的。

明明就跟骷髏住在一起，對於這些不死系的傢伙還是一樣害怕。

死靈術的文獻通常都附帶有恐怖的插畫跟嚇人的描寫，因此比讀其他文獻要花上好幾倍的時間。

【厲斯，你今天睡得好晚唷。】

昨晚白雪睡了以後，厲斯可是一個人用功看書到快天亮呢，但這就不用提了。

本來厲斯就不喜歡讓別人看到他勤奮用功的樣子。

由於白雪目前和他住在一起，因此沒辦法避免。但厲斯還是希望自己在外能以天才的身分展現。

就算知道必須要完成的目的就在眼前，但一點完成的機會也沒有的話，這些都不過只是虛幻的榮光而已。

不只是心靈關係的心理障礙……任何弱點他都不想讓人知道。

「好不容易今天不用上學，應該要悠閑地過嘛。」

厲斯的話剛說完，白雪就突然掀開棉被。

「啊！？」

【不行喔，厲斯。不能因為不用上課就這樣賴床唷。】

白雪所說的話，就好像是媽媽或姐姐訓話一樣，挺新鮮的。

厲斯苦笑地下床。

「那今天我也在房間裏好好念書吧。」

厲斯打了個呵欠后說道。白雪則是一直看着他好像有話要說。

「嗯？」

【呃呃。】

她很難得地露出一副有點不好意思的彆扭模樣。

【可以的話，今天能不能請你帶我去街上走走呢？】

就這樣，厲斯成了白雪的嚮導，為她介紹葉城。

【這樣好像在約會喔。】

兩個人在街上走着，白雪寫下了這樣的話。

好像在約會唷，今天不是打算出來約會的。

學園都市葉城。

三百年前的天地戰爭結束之後，便主導推動以培養未來世界人才為目的、建立世界最初也是最大的學園都市。

這裏全部有十所以上的學校，營運方針是不分入學者的身分、人種、國籍。

在葉城剛成立的時候……也就是大戰剛結束時，密人跟亞人之間還存在許多不和的階段。不管是密人或是亞人，還是其他以外的國民，只要是有志者、有才能者，都可以平等入學。在適合每個人的實力、個性、夢想的學校里，學習最先進的學問。

……當然，也發生過很多排斥以亞人為首，在戰爭中是敵對國家學生的運動，也因此死了一些人。

這個計劃不可行，很多人強烈地批判。

但首任葉城城主，也是所有學校的最高責任者、負責學園都市營運的貝南，卻從未改變方針。稟持着在都市裏不管是密人或是亞人，每個學生都可以平等地追求夢想的理念，整備好各種實現此理念的系統。

漸漸地，因為國籍而引起的學生之間的爭執也明顯變少了。

在學園都市學習最先進學問的各國學生們，回到各自的祖國后均擔任要職。世界在他們的手上，以令人咋舌的驚人速度，和平地順利完成戰禍后的重生。之後也一路如此驚人地發展下去。

歷史家在評估對於世界發展的貢獻度上，很多史家認為貝南的評價比起打倒魔王的英雄來得高出許多。

「對了，這就是貝南的銅像。」

葉城的三大觀光景點之一美麗公園。

厲斯帶着白雪來到了這裏。

雖然白雪說想要到街上走走，但厲斯只不過是一介住在這裏四年的窮學生，對於哪裏好玩則一點也不清楚。總而言之，先到有名的觀光景點就對了。

【穿得好奇怪唷。】

看到貝南的銅像后，白雪的感想十分直接。

羽織大大的袖子、翻飛的上衣、蓬蓬的褲子。

是亞人男性用的民族服裝。

手上則是拿着亞人的傳統武器刀。細長的刀身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亞人王國在武器方面的評價很高。魔法劍士科的學生之中，也有人愛用這個武器。但現代則大多將其當成藝術品欣賞。

亞人王國最奇怪的是髮型。將頭髮梳成丁髻。從額頭到頭頂的頭髮都剃掉，只把後面的頭髮綁起來立在頭上，真是搞不懂。

這也就是……武士的打扮。

武士在魔法普及之前，上一個時代亞人王國的軍人階級。

貝南是有名的超級中世紀亞人文化狂。有一派說法是，他會堅決拒絕葉城的留學生規制案，只不過是因為他是極少數親亞人派的關係。

如果說魔道士的基本思想是柔，那麼武士的基本思想就是剛。

魔道士為了達到目的，必須委婉地、合理地嘗試各種可能性，使用任何手段進行下去。武士則是擁有被稱為是武士道的獨立理念，即使是不合理的事，也絕不背棄武士道。與其選擇卑劣的手段贏得勝利，不如選擇清高的敗北。

貝南雖然是魔道士，但卻選擇遵從武士精神，貫徹自己的信念。結果，他留下了偉大的功績。

……真是老舊到發霉的思想。

貝南只不過是運氣好，所以才剛好能得到這個好結局。

大部分的時間裏，頑固都會造成負面的影響。在史實記載中，戰場上的武士也都敵不過魔道士。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有令人憧憬的地方……）

對於放棄過去夢想的厲斯來說，那種堅持貫徹自己信念的武士生活，實在是很珍貴。

厲斯的銅像，大概在成為宮廷魔導師的最高幹部十二偉大魔法使時；或是確立了新的魔法理論、發現新的異世界時，就會豎立在這裏了吧。

最超碼，如果是學院學生們所想像的完美超人厲斯，將來一定會做出什麼優秀的功績來。

【銅像就免了，我會祈禱你今後能夠好好地活躍在魔法領域中。】

「……」

白雪的話聽起來怪怪的。

就好像……她無法再陪在厲斯身邊。

就好像……她要到哪裏去了一樣。

【對了，這兩個人為什麼要抱在一起呢？只有這座雕像，是兩個人一組的耶。】

白雪指着的是兩個年輕男子的銅像。

「嗯，啊。這兩個人，一個是迷人大魔法使之一，魔法學院出身的魔導師雅連。另一個是藍色法律學校出身的亞人國軍務大臣夏樹。賢歷一八三二年，超級恐怖份子舒伯策動了一場陰謀事件，將整個世界捲入其中。他們兩個就是阻止了這場事件的大政治家。據說要是沒有他們的話，世界情勢可能又會再度回到天地戰爭之前呢。」

【喔，好厲害唷。那為什麼他們要抱在一起呢？】

厲斯微妙地支吾其詞。

「呃呃……他們兩個在學園都市念書的時候……呃呃，就是……好像是超越性別的戀愛關係。所以當亞人的政治家因為舒伯的鎮密計劃而疑心生暗鬼時，只有他們兩個人互相信任。縱使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們是背叛者，他們還是互相幫忙，終結了這場舒伯的陰謀所造成的混亂。」

【太棒了！！！】

「……啊，你以前勉強我看的那本小說呀？」

這本書真的很棒。白雪那時說完后，就硬把書塞給厲斯，他不得已只好看了。書中對男人之間的愛情描寫，對十歲的厲斯來說，實在是一大震撼。

【……我才沒有勉強你看呢，那是誤會。我又沒有特別喜歡那種書刊。】

「……是嗎？不過那部小說的原案，就是他們兩個人阻止了陰謀事件……，主角也是在影射他們兩個人。」

【是、是喔？】

白雪認真地盯着銅像看。

此時來參觀公園的人，則是一臉不可思議地遠遠看着白雪。

不管怎麼想，白雪都比公園裏的任何銅像還要來得引人注目吧！？

即使在學校里的騷動變少，但到了街上，就少不了就會像這樣子被人指指點點的。

白雪本人好像不太在意，但對厲斯而言，白雪被人當作是珍禽異獸在議論紛紛的感覺，實在是令人不太愉快。

為了避開那些無禮的視線，厲斯站到白雪的身邊，她正在看着銅像，似有領悟地點點頭。

（得趕快找到讓白雪變回人類的方法……）

厲斯再度下定決心。

雖說是觀光景點，但只有銅像的公園，還是很容易就逛膩了。厲斯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裏走，便先到附近河邊的草地上。

剛好有足球隊正在練習。

足球＝十一人對十一人的競賽球技，將球踢進對方的門網裏就算得分。現在甚至紅到有足球職業聯盟，是種很有人氣的大眾運動。但在足球規則尚未制定完備以前，不但可以在場內打人踢人，甚至還可以使用攻擊魔法。因此，足球賽踢到有人掛點也不足為奇。

雖然不知道是哪間學校的足球隊，但大約是學園都市初等部的二十個左右的小朋友。

學園都市初等部很多都是自幼就離開雙親的小孩。年幼時為了接受英才教育，而被送到學校里的貴族子女或是孤兒。又或者是在學園都市結婚的第二代。

厲斯發現，有個混在孩子堆里晃動着小呆毛踢球的人，對方也注意到厲斯跟白雪，朝着他們揮手。

「你好，厲斯學長！能夠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奇迹耶。不，應該說這是命中注定我們結婚吧快點結婚吧！」

是梅爾。

她身上穿的不是黑色長袍，而是有白襯衫加短褲。

隨風飄逸的金髮，還有短褲下的健康美腿，令人目眩神迷。

吸了汗的薄襯衫貼在肌膚上，看起來有點透明，害厲斯的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裏才好……

「啊，這個大叔在偷看梅姐姐耶！色狼！」

追在梅爾身後跑來的其中一個孩子說道。

「不、不是啦，我才沒有呢！啊，大、大、大叔……」

第一次被小孩叫成大叔，厲斯感到十分震撼。

「喂！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厲斯學長要是想看我的身體的話，那也沒問題啊！」

「不要講那些會引人誤會的話啦！」

厲斯臉都紅了，但小孩還是繼續上下打量着他。

「這個人就是梅姐姐所說的厲斯啊？」「看起來好弱！」「都是因為只在念書，人才會變得像豆芽菜一樣啦！」「眼鏡男眼鏡男！哈哈哈！」「一定是書獃子。」「梅姐姐，這種人真的好嗎？」

孩子們肆無忌憚地說著，讓厲斯臉都綠了。

雖然曾經被人家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些不管是羨慕或嫉妒的壞話，但像今天這樣被這麼直接言語攻擊，倒還是來學園都市后第一次發生。

看到厲斯那麼沮喪，白雪晃動着牙齒，喀噠喀噠地笑着。

「嗚哇，有骷髏耶！」

孩子們根本不了解厲斯的心情，其中一個大叫着。

「嗚哇，好帥唷！」「太棒了，是真的骷髏耶。」「頭上好黑唷！真酷！」「讓我摸讓我摸！」

……不知道為什麼，白雪超有人氣。

孩子們再也不理會厲斯，全都包圍着白雪。

「對不起啊，學長，搞成這樣。啊，這些孩子是卡爾學校跟菲爾魔法學園初等部的混合足球隊，我跟隊上的老闆認識，所以偶爾會來教他們。」

「啊，真意外耶……不過，好像也還好啦。」

這反而跟梅爾的形象比較接近。

比起在遺迹深處研究死靈術，不如這樣子比較適合梅爾。

「來嘛來嘛，一起練習嘛。」「來嘛來嘛。」「這裏這裏。」

白雪被孩子們拉着，回頭看向厲斯。

【真苦惱耶。怎麼辦呢，厲斯？】

雖然寫着真苦惱，但看起來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白雪就這樣被孩子們拉到草地上去，厲斯苦笑着。

「沒關係啦，去玩吧。」

孩子們歡聲雷動。

「太好了！走嘛走嘛，骷髏姐姐。」「眼鏡大叔真通情理耶！」

「……不要叫我大叔啦！」

孩子們理所當然地無視於厲斯的抱怨，跟白雪一起奔跑着。

大伙兒馬上就開始踢起了球。

每回傳過來的球，白雪都能靈活地接住，開始三角傳球。

白雪靈活地穿過想要搶走她手上球的孩子們，彷彿那顆球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這純熟的技巧又引得孩子們的一陣歡呼。

……孩子們的讚揚不是因為『骷髏在踢足球』這種稀奇的事，而是單純地覺得白雪真的很厲害，孩子們實在很純真。

「小真真好厲害喔！不愧是厲斯學長的使魔。」

看着一臉佩服的梅爾，厲斯苦笑。

「在運用身體的本領上，她從以前就是個天才了。」

「啊？從以前就是？」

「啊，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