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柔鄉
孟絕海命義軍弟兄安心在仙霞嶺駐紮,過起了稼軒田園的生活,倒也難得的逍遙清凈,暫且不提。
諸葛殷見鬼砌好了牆,也不向張潾告辭,駕起趁腳風返回廣陵,先到軍師府去找呂用之。
軍師府本是周師儒的宅子,被諸葛殷用計奪來,如今已是呂用之的軍師府。
呂用之見諸葛殷來了,忙問:“師弟,前線到底怎麼回事?如今高駢正在調集兵馬,要去仙霞嶺剿滅巢賊,我苦苦勸他,卻勸不住。”
原來高駢已收到了張潾的戰報,又讓功名心壓住了修仙的心,急急點大軍要親自帶隊去滅黃巢。
呂用之、諸葛殷本是遊走江湖的人,如今已騙得了高駢的信任,就想藉助高駢痴迷修仙的短處,把高駢掌握在股掌之間,不願他滅了黃巢,地位更高而難以控制。
諸葛殷把仙霞嶺的事講了一遍,說:“師兄且慢着慌,我有計策可以把高駢攔住。”
呂用之說:“師弟快快說來。”
諸葛殷說:“高駢在朝中可有對頭?”
呂用之說:“有!高駢與宰相盧攜沆瀣一氣,另一個宰相鄭畋正直,不與他們為伍,經常秉公彈劾他們。”
諸葛殷說:“這計就有了!只是還缺一個可靠的人。”
呂用之說:“我們有個師弟,名叫張守一,如今到了廣陵來投靠我,他是否可用?”
諸葛殷說:“他不就是個市井無賴嗎,混跡於道門,也充了我們的同道中人。也罷,我這計策也好用到他。”
呂用之命人把張守一請來。這張守一市井無賴出身,長相倒端正,還與高駢有幾分相似,只是透着邪淫陰損氣質。
諸葛殷將計策與二人說了,只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便可攔住高駢出兵,且取得其信任。呂、張二人都贊好計。
……
諸葛殷到了節度使府,高駢將他請進書房。諸葛殷還未進書房門,就大笑三聲,大哭三聲。
高駢不解,說道:“諸葛仙長,因何又哭又笑?”
諸葛殷說:“我笑是為元帥高興,我哭是替元帥擔憂。”
高駢問:“這喜從何來,憂又何來?”
諸葛殷說:“這喜就是黃巢已在元帥手中,想滅了他,好比捏死個螞蟻一樣容易。想必張潾先鋒的戰報,元帥已經看了,如今巢賊已被困在仙霞嶺,仙霞嶺自古無路,他插翅難逃。”
高駢說:“這確實是一喜。我正在點大兵要到仙霞嶺把黃巢剿滅乾淨,斬草除根。”
諸葛殷忙說:“我哭就是哭的元帥出兵啊!正為此事擔憂。”
高駢疑惑,問:“因何擔憂?”
諸葛殷說:“如今巢賊被困,元帥出兵,黃巢必做困獸之鬥,到時血流成河,徒增殺戮。”
高駢說:“仙長所言差矣!為武將者本就該馬革裹屍。”
諸葛殷搖頭說:“此次出兵即便得勝,恐怕也會勞而無功,元帥難道不知狡兔死、走狗烹,何況朝中還有鄭畋這樣的對頭正當勢。須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元帥滅了黃巢,那時元帥損兵折將,恐難與朝廷為敵。如果朝廷動你,豈不就是案板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
這句話說到高駢痛處,沉默無語。
諸葛殷繼續說:“何況我也有以逸待勞的萬全之策。臨回廣陵前,我已經拘了神人,在仙霞嶺六關外砌了一堵圍牆,就是大羅神仙也插翅難飛,何況黃巢。如今我正在練瘟神符咒,到時請來瘟神,不動一刀一兵,管保巢賊都死於瘟疫,元帥可袖手得功,且得保存實力。”
高駢微微點頭。
諸葛殷又仔細看了看高駢,故意說道:“不好!”手指急急掐算了一番。
高駢一驚,忙問:“諸葛仙長,有何不好!”
諸葛殷說:“我看元帥印堂發暗,就知元帥目下有難,我掐指一算,原來宰相派來劍客來刺殺與你,就在今晚。”
高駢驚問:“哪個宰相?”不怕對手兇殘,就怕隊友叛變。高駢怕鄭畋,更怕盧攜暗中陰他。
諸葛殷說:“鄭宰相。”
高駢咬牙切齒說:“果然是那個書獃子!仙長,你可有辦法破解?”
諸葛殷說:“元帥莫慌,我算得有人可救你一難,此人按方位當在軍師府,可把呂軍師請來。”
高駢慌忙派人請來呂用之,諸葛殷按照事先的計謀,假模假式把鄭畋要刺殺高駢、救星就在軍師府的事情說了。
呂用之說:“正好近日我府上來了一位道友,是三元李藥師的弟子,名叫張守一,精通劍術,當應在他的身上。”
高駢又讓呂用之把張守一請來,向其問計。
張守一說:“此事好辦。只是要委屈元帥了。元帥乃是天下星宿下凡,氣勢衝天。這劍客都善會觀氣,能根據氣勢來尋人。還要元帥穿上女人衣服,藏到女廁,用陰氣來壓住元帥的罡氣,才能不被刺客找到。”
高駢緊皺眉頭,此時被三人蠱惑,又惜命,便答應了。
張守一說:“我也斗膽,穿上元帥的衣服,就睡在元帥的床榻上,等到刺客到來,管保他有來無回。”
當晚依計行事,高駢穿上女裝,搽胭脂抹粉,在女廁蹲了一宿。張守一那邊做戲做了個足,在高駢房中一陣折騰,營造了激烈打鬥的假象。呂用之用法術迷惑來一個市井無賴,穿上劍客打扮,讓張守一殺了。
等到金雞三唱,旭日東升,高駢來到房間,見很多器皿都丟在了房間裏和台階上,屋內鮮血滿牆。張守一拱手說:“這劍客手段也了得,我幾乎喪在他手,托元帥洪福,我將他擊殺了。”
高駢深受感動,說:“張仙長對我真是有再造之恩啊!”
從此,高駢深信三人,日夜向其請教修仙之事,再也不提發兵仙霞嶺之事。同時,高駢向朝廷上了奏章,大表前者收撫賊人之功,大意為:
“黃巢等為梟為獍,維虺維蛇,久流螫蠹之災,未有誅鋤之便。臣奉命剿滅巢賊以來,伏以畢師鐸、秦彥、李罕之等,臣偶令招諭,旋自歸投,才擲黃巾之飾,許登皂藎之資,學其守土之規,贖彼滔天之罪。如今臣已困巢賊於仙霞嶺,不日即可克之。謹奉狀陳謝以聞。謹奏。”
此表一上,朝廷果然兩年沒有收到黃巢為亂的消息,更加倚重高駢。筆趣閣vpwww.vp268.com
諸葛殷疥癬之疾日漸嚴重,難以專心練符咒,就把練符的方法教給張守一,讓他專心去練,日後果然練成,重創了義軍,後文自有交代。
諸葛殷最是能虛張聲勢的人,與高駢交談時,疥癬之疾發作,感覺瘙癢,就任意抓撓,手指上都沾滿了膿血,抓得茶杯、椅子上都是。
高駢是最愛清潔的人,可以說有潔癖,自己的子侄都不能靠近他坐,但是卻與這樣污穢的諸葛殷坦然相處,常常促膝密坐,共用茶杯器皿。
高駢手下大將陳珙就提醒他,說諸葛殷膿血太噁心,還要遠離的好。高駢笑道:“神仙多以此試人。”
這天高駢正在跟諸葛殷談話,有條狗聞到諸葛殷身上的腥穢之氣,就過來舔舐疥癬瘡口,高駢要將狗趕走,諸葛殷說:“我以前曾在玉皇大帝大羅宮內見過這條狗,沒想到一別數年,他還認識我。”
高駢說:“看它舔舐仙長,仙長似乎特別舒服。”
諸葛殷說:“正是,如果能得美女抓撓,更為舒服。”
高駢於是精選了十二個美女,專門為諸葛殷瘙癢。諸葛殷每一躁癢,輒命一青衣女子,交手爬搔,血流方止。
……
高駢在廣陵修仙,暫且不提,再說張潾。
張潾連發了十二道戰報,催促高駢出兵都沒有奏效。接到回報說,義軍已被困在鬼砌牆內,插翅難飛,讓他稍安勿躁,靜待時機。
這鬼打牆雖然困住了孟絕海,但是張潾的部隊也找不到了進攻的道路,所以張潾才沒有攻打義軍;尚讓那邊與孟絕海斷了聯繫。
張潾不愧為名將,不忘軍人使命,依然加緊練兵,經常派人到附近州縣催糧催餉。官府不勝其擾。
這一日,催糧餉的軍報又到了龍邱縣,縣令名叫許安珍,愁眉不展,把縣丞、縣尉叫來,查點府庫,發現已經赤字,入不敷出。
縣丞說:“太爺,我有一計獻上。張潾先鋒如今就是鬥志昂揚,才拚命練兵,如果消磨了他的鬥志,我們可以稍安。我聽說張潾先鋒在越州時曾與一妓女交好。我們不如也獻一美女給他,他必受之。”
許縣令大喜,命縣丞去辦,給了他一百兩紋銀去找美女。縣城中醉春樓有個名妓,叫做佛動心,意為佛爺見了她的美貌都要動心。縣丞是個熟客,對佛動心說:“我給你六十兩紋銀,讓你去陪張潾先鋒,你可願意?”
附近女子都知道張潾是個俊美的英雄,佛動心自然願意。
許縣令非常高興,將張潾索要的錢糧數目打了個八折,讓縣尉帶着錢糧和佛動心送往軍中,心想一定成功,縣中可以省去很多錢糧。
沒想到過了五日,縣尉帶着佛動心回來了,縣尉屁股被打了二十軍棍,鮮血淋漓,是趴在車上回來的。
縣尉哭着說:“我送去佛動心,佛動心也施展了媚功,沒想到張先鋒不喜反怒,說我輕蔑於他,他還不甚惱怒,竟然剋扣錢糧,不能饒恕,打了我二十軍棍,限我們半月期限補足錢糧再送去。這張潾是個正人君子,佛動心都不能讓他動心。”
許縣令和縣丞也摸不清狀況,只好先好言安慰了縣尉一番。
許縣令回到後堂自己的內宅卧室,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他的夫人謝氏哼道:“你如今是不是嫌棄我人老珠黃了,見了我只會嘆氣。你要知道,我年輕時也是個美人,我的青春還不是都給了你。”
許縣令說:“夫人誤會了。”就把犯愁的事情說了。
謝氏說:“你們的想法是對的,只是你們做錯了。”
許縣令知道謝氏素來聰慧通達,起身一揖說:“還望夫人點破迷津。”
謝氏說:“這張潾確實是正直人物,不過自古英雄愛美人,他也不例外。他在越州城相好的確實是個妓女,但是他不知道,他以為是個良家女子,愛慕他,又不求他給名份,如此不主動、不拒絕、又不用負責的好事,他才何樂而不為的。你如今卻正大光明的送了他個風塵氣質十足的妓女,他顧忌名聲,豈能不惱。”
許縣令茅塞頓開,連夜把縣丞叫來,讓他找個良家氣質、溫婉可人的女子來。
縣丞又到了醉春樓,他知道醉春樓有個叫玉芙蓉的,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精通,讀書人多喜歡找她。
醉春樓的老鴇兒自然不敢慢待了縣丞,笑臉相迎。縣丞說:“我找玉芙蓉。”
老鴇兒說:“大人怎麼換了口味了,最近也讀了幾本詩集了嗎?”
縣丞說:“不要玩笑,我是公事。”
老鴇兒說:“大人哪回不是用的公款啊?”
縣丞怒道:“不要多說!”老鴇兒不敢再說,把縣丞讓到玉芙蓉房裏。玉芙蓉房子正有個書生在跟她對詩,被老鴇兒拉走。
縣丞對玉芙蓉說:“我給你六十兩紋銀,讓你去陪張潾先鋒,你可願意?”
玉芙蓉清高,看不起縣丞這樣的粗人,沒有答話。
縣丞卻也聰明,說:“張潾催促縣裏錢糧,如今糧庫已空,只能再搜刮百姓了。姑娘如果能去,也是解救百姓。”
玉芙蓉不是一般的風塵女子,是誤入風塵的,也是青樓中的一股清流,有情有義,這才答應。
縣丞在玉芙蓉房中待着拘束,走來出來,正碰上佛動心,拉着他要六十兩紋銀。縣丞說:“你沒有讓張潾先鋒動心,怎能給錢。”
佛動心不依不饒,縣丞掙脫了,狼狽而逃,向許縣令報告。
許縣令非常高興,轉而又犯愁,進了後堂。謝氏說:“你怎麼又愁眉苦臉的?沒有找到姑娘嗎?”
許縣令說:“找是找到了,只是怎麼送去才能讓張潾不夠察覺呢?”
謝氏說:“這個好辦,我讓我的娘家弟弟,也就是你的小舅子扮作人販子,拉着這姑娘到軍營附近,打她罵她,吸引張潾注意就好。”許縣令拍手叫好。
……
第二日,謝氏的弟弟謝二依計行事,扮作人販子,拉着玉芙蓉到了仙霞嶺下軍營附近。玉芙蓉推說腳疼,賴着不走,謝二故意大聲打罵,果然驚動了官軍,報與張潾。
張潾見這女子可憐,就動了憐香惜玉之心,對謝二說:“你這人販子,不要欺負這姑娘,她的贖身錢是多少,我給了,你放他自由吧。”
謝二說:“總共一百兩。”張潾命中軍官取來一百兩紋銀給了謝二。謝二高高興興回去向許縣令報信討功去了。
張潾又命中軍官拿出五十兩紋銀,遞給玉芙蓉,說:“姑娘,這些銀錢,你拿去或投親,或靠友,討生去吧。”又讓人牽來一頭驢來,讓玉芙蓉乘坐。
玉芙蓉深受感動,心想:“張潾真是好人!他並不戀我美貌,好心讓我走。我要一走,許縣令的美人計落空事小,龍邱縣的百姓又要受那盤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