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群從八人

第11章 群從八人

假面試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

從大禹治水開始,黃巢就在華夏大地上奔騰着流向大海。

黃河邊上偃師縣境內有座白雲山,山上有個藏梅寺,藏梅寺的長老名叫法明。

法明是九世修行的高僧,曾見過黃河九次澄清,到了唐僖宗這一世正好是第十世。

佛經上說,十世修行可以成佛。

法明長老也知道,自己如能再見到黃河澄清一次即可成佛。

法明長老先後收了八個徒弟,雖然外人都說他收的徒弟都是愚魯蠢笨的,但是他卻能看到別人的慧根。

前兩個徒弟出家前就叫愣頭青、青頭愣,法明給他們取法號叫傳凈、傳信。

三徒弟法號傳美,剃度受戒時嫌疼,只燙了三個香疤就再也不讓燙了,被人起了諢號叫僧三點,四徒弟傳空就叫點三僧;

五徒弟傳善、六徒弟傳真長相醜陋,去偃師縣城看戲,正演唐僧取經,祭賽國掃塔的故事。有人嘲笑傳善、傳真像戲裏的鯰魚精和黑魚精,就被人叫了奔波兒灞與灞波兒奔;

七徒弟傳能道很喜歡看佛經,不求甚解,最喜歡六組慧能的壇經,經常吟誦“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人就叫他風隨化,八徒弟傳亮就叫化隨風。

八個徒弟還都在十幾歲的時候,法明就教他們八項技能,一曰打磬,二曰撞鐘,三曰吹管,四曰捧笙,五曰打鼓,六曰念經,七曰掃地,八曰點燈。讓他們好好練習,一個月後檢查。

沒想到徒弟們理解錯誤,以為一人只要學一項就夠了,法明很是生氣,取出戒尺來,要責罰八個徒弟。

正在這時,來了五位長相奇怪的雲遊僧,勸住了法明。

法明看這五個雲遊僧也有些呆傻,仔細看,發現他們來歷不凡。

正好聽到後院玲瓏塔的金鈴被風吹得嘩棱嘩棱響,法明就讓徒弟們和雲遊僧去數下玲瓏塔共有多少層,共有多少個金鈴,金鈴共有多少兩。如果數的清楚,就不再責罰他們。

十三個和尚人人真正去數塔,數到一半,其中一個雲遊僧說:“我們不是奉菩薩法旨來請法明長老的嗎?為什麼在這數起來玲瓏塔來了?”

其餘四僧也點頭稱是,於是做法祭起了一陣大風,將法明帶到了酆都城。

這五個雲遊僧正是迦樓羅、呼羅迦、緊那羅、阿修羅、乾達婆等五鬼所變。

法明一開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地藏王菩薩說:“我乃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我佛如來命我考察一下即將成佛的人,我翻了下三寶法簿,看你排在第一位,因此請你到來,考察下你的佛法。”

法明心中很是高興,又為這次面試而緊張。

菩薩問:“梵志兩手持花獻給佛陀。佛陀說:‘放下!’梵志放下左手的花。佛陀又說:‘放下!’梵志又放下右手的花。梵志兩手皆空,佛陀仍說:‘放下!’何故?”

法明答:“放下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時舍卻,舍卻到無可舍處,方能成佛!”

菩薩又問:“執着佛法,可成佛嗎?”

法明答:“山迥迥,水潺潺,片片白雲催犢返;風蕭蕭,雨洒洒,飄飄黃葉止兒啼。”(法華經中有五千黃葉止兒啼的典故,意指不必執着佛法。)

菩薩虛與委蛇,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偷偷問到正題:“幽冥境界,乃地之陰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陰陽輪轉;禽有生而獸有死,反覆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數,不能易也。倘若地獄惡鬼八百萬放到世上,將如何處之?”

法明答:“甚易,召回惡鬼便是!”

菩薩追問:“如何召回?”

法明一愣,隨即答道:“唯有殺!”

菩薩問:“殺乃我佛大戒,不會造業嗎?”

法明說:“雖有業生,不虧自然輪迴大道。”

菩薩沉思良久,命人將法明送回人間。

……

送走了法明長老,忽然有鬼使來報,說玉帝派天使來了。

菩薩慌忙去接,原來是薩守堅天師,天師乃是玉帝座前侍御,除非有重大事情,從不輕易離開天宮。

薩天師說:“玉帝因地府放出惡鬼的事,很是生氣,見如來佛祖久不回復,命我去問。我到了雷音寺,佛爺也沒見着,就被金翅大鵬雕擋回說,已命你地藏王處置,我才無奈到菩薩你這聽個說法。”

菩薩說:“我一刻不停,正在為此事奔忙,剛才還在徵詢一位準佛的意見。他說,將八百惡鬼殺回地府,可好?”

薩天師到:“無量天尊!真是一場大孽。也好,你們說殺就殺,不過必須有你佛家出人才好。我這就去回稟玉帝。”

菩薩命人備茶,薩天師嫌地府陰氣太重,急急而去。

菩薩愁腸百轉,無奈喚來諦聽獸騎上,前往靈鷲山去朝拜佛祖。

諦聽獸是地藏王菩薩的坐騎。

到了靈山,金翅大鵬雕本來是奉命阻擋神教來人,見是本教的地藏王菩薩,就沒有阻攔。

佛祖此時沒在講法,那四大菩薩、八大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比丘尼、比丘僧、優婆塞、優婆夷諸大聖眾,均不在七寶蓮台之下,只有十大弟子在。

哪十大弟子,一曰舍利弗,智慧第一;二曰目犍連,神通第一,就是目蓮僧;三曰摩訶迦葉,頭陀第一;四曰阿那律,天眼第一;五曰須菩提,解空第一;六曰富樓那,說法第一;七曰迦旃延,論義第一;八曰優婆離,持律第一;九曰羅睺羅,密行第一,他是佛之嫡子;十是阿難陀,多聞第一。

地藏王菩薩一五一十向佛祖稟告了事情經過。

佛祖說:“既然神主那邊也允諾了,就按照那位準佛法明的說法去辦吧。”

菩薩說:“佛祖,這惡鬼乃是目蓮僧所放,那就請目蓮僧下凡走一遭吧。”

佛祖嗔道:“誰不知目犍連是我十大弟子,他又為了救母,情有可原。豈能讓他下凡,犯下殺人如麻這等大業。”

菩薩問:“目蓮僧不去,誰人下凡為好!請佛祖示下。”

佛祖說:“地府乃神鬼之事,應由神主處置!你去吧,自有破解之道。”

菩薩還要發問,佛祖讓金翅大鵬將菩薩趕出雷音寺。

菩薩上了諦聽獸,也無心駕雲,眼中急出淚來,任神獸信步。

諦聽獸不知要向何處,走了一陣就停了下來聽菩薩指令,正好停在了一棵歪脖樹下,菩薩看是歪脖樹,放聲大哭,解下絲絛就要往樹上掛。

諦聽獸見菩薩如痴如醉,衝破了遮嗓肉(不管是神界還是人間,動物都是不能輕易說話的),開口說道:“菩薩,你已是不死的佛身,上吊作什麼?”

菩薩這才明白過來,唉聲嘆氣說:“還不是為了那八百萬惡鬼的事情發愁?”

諦聽獸搖頭擺尾,說:“菩薩,我不願見你為難。我願下界去辦這個差事。”

菩薩說:“諦聽,你可知道這個差事要造無邊的殺業!”

諦聽獸點了點頭,說:“我都知道。”

這諦聽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眉橫一字,牙排二齒,鼻生三竅,乃是通靈神獸,真假美猴王時,三界都不能分辨,只有諦聽和佛祖能夠分辨。

菩薩止住悲聲,對諦聽三揖,也不再坐它。

菩薩和諦聽獸駕雲到了凌霄寶殿,參拜玉帝,稟明一切。

玉帝慈悲之心頓生,大讚諦聽獸忠勇可嘉,又加封了天煞星的神職給他,命他下凡。

太白金星李長庚奏道:“天煞星下凡要大開殺戒,殺人八百萬,血流三千里,一要有殺心,二要有殺人的本領方可。”

地藏王菩薩說:“法明和尚動了殺念,諦聽下凡的殺心由他負責。這殺人本領,貧僧無計可施。”

玉帝道:“看來此事佛門無計,還得由神仙一派處置。那就命截教現任教主金壁風負責諦聽的武藝吧。”

原來封神后,三清教主都隱遁起來。闡教教主原由元始天尊大弟子南極子來做,後來出了個了一大仙孫臏孫伯靈,做了東天小教主,住在天台山上。截教的二代優秀弟子大多被斬將封神,後起之秀的陀頭金壁風掌教,住在北海碧游宮中。

李長庚又奏道:“天煞下界,必會引起一場大亂,久后誰來矯正?”

玉帝說:“先派幾條龍虎下世吧。治亂之事,到時自有辦法。”

到底都有哪些龍虎?待出場時,再一一交代。

安置停當,地藏王菩薩返回地府,命十殿閻君鬼使趕製生死簿,沒油點燈,差鬼使到藏梅寺取油使用,才驚動了法明長老。

……

鬼使走後,法明長老占卜了一課,才明白了往事,後悔自己不小心動了殺念,竟提出殺生招惡鬼的建議來,眼看十世修行即將成佛的希望變得渺茫,自己又應了殺戒,性命也難保,一時心煩意亂,隨手拿來一本《金剛經》念誦靜心,看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一句,心中似有所悟,就令傳美到廟口等待黃巢,並囑咐以“主公”相稱,這才有了上回的故事。

……

長老大致給徒弟們說明往事,徒弟們蒙蒙楞楞。

長老說:“此次劫數,為師不知道能不能逃過。若能逃過,還要慫恿黃巢的殺心。如果為師逃不過劫數,你們八個要替為師完成使命!切記切記!”

徒弟們聽的似懂非懂。

傳能突然哭了起來,直喊“師父”,聲淚俱下,其他幾個也跟着哭了起來。

長老死了嗎?

在數難逃

八個徒弟大哭,哭的長老很是喪氣,喝道:“為師還活着,哭什麼。”

八個徒弟戛然而止,停住了哭聲。

風隨化傳能突然福至心靈,說:“子曰: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主公造反的事情還是要細細謀划。子又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長老說:“蠢徒。你一個禿頭和尚老說什麼儒家的話。”

傳能說:“師父不是說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嗎?”

長老無力反駁,只好說:“你且繼續說來。”。

傳能說:“我聽偃師縣說書人講《西漢演義》,說陳勝吳廣起義的時候,有狐狸夜裏叫‘大楚興,陳勝王’。我們也可以效仿陳勝吳廣,搜集或者傳播歌謠和輿論,為主公起義造勢,這樣一來可以堅固主公的反心,二來也可以吸引天下豪傑、百姓響應。這樣起兵才能名正言順。”

長老點頭稱善。善就是好的意思。

傳能又說:“後來聽說書人講的熱鬧,我有找來書看,書上說:‘陳勝率疲弊之卒,將數百之眾,斬木為兵,揭竿為旗’,我們也要準備些旗幟才好。”

長老連連點頭,說:“果然開卷有益。傳能你是個有心人。”。

長老說:“徒弟們,聽我命令:傳凈、傳信,你們去偃師縣買布和針線,傳美,傳空,你們去山上伐樹做旗杆,傳善,傳真,你們縫製大纛旗,傳能、傳亮,你們去東都洛陽和西京長安去搜集童謠讖語。”

藏梅寺就這師徒九人,雖然很多活做的不夠精緻,但也都是自力更生。這八個徒弟聽令,分頭去行事。

……

長老也沒閑着,也有自己的任務,就是從思想深處激發黃巢的殺心。

長老每日與黃巢閑談,說的都是佛也主張“殺惡人即是善念”,“上馬殺賊,下馬修行”,“一座寺院中,不只有低眉菩薩,還有怒目金剛,低眉菩薩感召眾生,怒目金剛彈壓群魔,兩者圓融,方為佛法。”

長老還提出了“九當殺”。這“九當殺”是:一曰為君昏聵,不辨忠奸,當殺;二曰為官貪污腐化、尸位素餐、弄權結黨,當殺;三曰為吏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當殺;四曰為民不尊法度、刁蠻橫行,當殺;五曰為商奸詐狡猾,擾亂市場,當殺;六曰為富居心不仁,剝削窮苦,當殺;七曰居家者不孝父母、通姦犯邪,當殺;八曰醫藥者圖財害命,當殺;九曰,為人師者誤人子弟,當殺。

黃巢本來是宅心仁厚的人,一顆紅心也被說動殺念,兩眼慢慢變紅,這就叫做“血灌瞳仁”。以後黃巢只要“血灌瞳仁”,就是起了殺心了。

……

傳能、傳亮打點行囊,出了廟門,走下山來。

傳亮哭喪着臉說:“七哥,師傅太偏心了,出外們的事情讓我們來做。如今又是冬天,要凍死人了。”

傳能卻笑道:“八弟,你錯了。這是個好差事。我們經常困在廟裏,太清貧寡淡了。如今我們出遠門,去的是洛陽和長安,是我們大唐最繁華的都市,我們正好見識見識,也省得聽師傅的嘮叨。至於這天冷,我們出家人何必怕寒暑。再說這次任務,也沒有限定時日,我們且玩到明年春天,玩個盡興了再回山。”

傳亮聽了,轉憂為喜,說道:“七哥說的是。”

兩個和尚歡歡喜喜下山來。不多時飄起雪花來。雪者,雨露之精英,豐年之祥瑞。氣有升有降,颼颼冷冷布乾坤;味有重有輕,藹藹和和長禾稼。資清以化,乘氣以霏;值象能鮮,即潔成素;天工剪水,宇宙飛綿。品之有四美焉:落地無聲,靜也;沾衣不染,潔也;高下平鋪,白也;洞窗輝映,明也。透簾穿戶,密灑歌樓,駕鴦瓦半似妝銀;漫屋填溝,亂飄僧舍,翡翠樓全如曳練。

二人身上僧衣破厚,譚看雪景,也是無比的逍遙自在。

這一天,二僧進了洛陽城。洛陽城是唐朝的東都,無比的繁華,正所謂:洛陽有美景,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那堪好風景,獨上洛陽橋。洛陽也有美人,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香車傾一顧,驚動洛陽塵;風起洛陽東,香過洛陽西;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洛陽更有大氣魄,鼓吹威夷狄,旌軒溢洛陽;南渡洛陽津,西望十二樓;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諸侯。

二僧好比是鄉下人進城,看的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傳亮說:“七哥,你果然沒有騙我,這洛陽比藏梅寺好玩多了。”

唐朝崇信佛教。二僧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戶大寺廟住了下來,每天都去街上閑逛。

洛陽的夜市也很繁華。“洛陽風俗不禁街,騎馬夜歸香滿懷。坐客爭吟雲碧句,美人醉贈珊瑚釵。”

二僧自然不會錯過,每天沒遊玩到深夜,才回到住處。

這天夜裏,傳能傳亮意猶未盡的回到住處,剛洗漱完畢,躺在床上。

傳亮說:“七哥,你聽外面‘轟隆隆’的響,打雷了。”

傳能說:“八弟,你聽錯了。如今是三冬時節,窗外又有圓月當空,怎會有雷?這聲音不像是天上來的,好像是地上來的。”

緊接着,二人發現房中的茶几桌椅都顛簸起來,床也跟着晃動,房上屋樑椽柱,錯折有聲。

傳能大驚失色,說道:“地震了,快跑。”

傳能、傳亮跑到平坦處,覺得腳下晃動,使人眩暈,只好坐在地上,隨地轉側。

洛陽城中隨處聽到人的哭喊聲,雞鳴聲,犬吠聲,城中的河水傾潑,浪高足有幾丈高。

地震了足有一刻鐘,才慢慢靜了下來。傳能、傳亮見大街上都是穿着睡衣、驚慌失措的人,隨着地震過去,這些人慢慢地都回到房中,查看損失。

傳能、傳亮倒像沒事人一樣,回到房子,震倒的桌椅也不去扶,倒在床上,蒙頭就睡。

第二天,傳能、傳亮見大街上秩序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這場地震倒不是太激烈。

二僧見前面有一群人圍在一起,似乎在看什麼東西。

二僧擠了進去,見道路中間陷了一個大坑,大坑裏面有個石碑,官府正派人把石碑抬上來。

眾人七手八腳,費了半天勁,才把石碑抬上來,把石碑上的土打掃乾淨,發現石碑上刻着兩行篆字,都不認識。

傳能卻認識,朗聲念道:“貝邊戎,亂中原;非青非赤非黑白。”眾人議論紛紛,不解其意。

官府差人命人把石碑抬到官府,把地坑填上。

二僧離開現場。傳能面帶興奮之色。

傳亮問:“七哥,你認識那些字,你可知道哪些字的含義?”

傳能悄悄說:“這是個字謎。貝邊戎是個‘賊’字;五色指青黃赤白黑,非青非赤非黑白,就是‘黃’字,正好應在主公身上。”

傳亮聽了,喜道:“原來如此。”背後褡褳里取出紙筆來就要記。

傳能慌忙攔住,說道:“傻兄弟,這造反的事情怎麼能寫到紙上,也不要說出口來,只記在心中就是了。”傳亮聞聽,索性連紙筆都扔了。

……

二僧在洛陽逗留了半個月,玩的細緻淡了,就繼續往西,朝着長安進發。

這一天,二僧進了終南山。雖然是寒冬臘月,山中也有別樣的景緻,二僧邊走邊晚,不知不覺,太陽已經下山了。

傳亮說:“七哥,天黑了,我們錯過宿頭了。”

傳能說:“不妨事,有個破廟就能容身。”

二僧又走了二三里,果然發現路邊有座破廟,廟門口立着個石人,天黑也看不真切,只覺得好似個天神一般。

二僧進了破廟,破廟中卻沒有神像,只有幾個香案。

傳亮和尚打掃了打掃,傳能出去找了些乾柴,用火摺子點着了一團火。二人取暖了一會,覺得睏乏了,就睡去了。

睡到半夜子時,突然聽到外面風吹雨打的聲音,又有低沉的哭聲,二僧被驚醒,覺得汗毛直豎。聽哭聲好似外面那個石人在哭。

那個石人哭着哭着,說了話了,雖然瓮聲瓮氣,但是二僧聽得清清楚楚:“三七二十一,由字頭不出,腳踏八方地,果頭三屈律。”說完后,就不再哭,風聲雨聲也停了。

傳亮說:“七哥,這石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傳能想了想說:“這石人所說也是字謎。‘三七二十一,由字頭不出,腳踏八方地’是‘黃’字,‘果頭三屈律’,是‘巢’字。也是應在主公身上。不知是何意?”

傳亮很是驚恐,說道:“七哥,是不是鬧鬼了,我還聞到有血腥味。”

傳能說:“不要怕。師傅不是教過我們金剛薩埵降魔咒,‘唵班雜兒薩朵吽’可以驅逐邪魅,你在心中默念,鬼怪不會來犯你。”

傳能、傳亮默念降魔咒,果然有效,一會功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旭日東升,二僧起來,推開廟門,大吃一驚,一地鮮紅,腥味撲鼻,原來昨天下的是血雨。

**********

傳能、傳亮開了門,覺得腥氣更重了,不由之主的捂住了鼻口。

傳能又仔細看了看那個石像,血雨淋了一地,唯獨石像上滴雨未沾。只見他右手持一口鋸齒飛鐮大刀,瞪目呲牙,長着鋼髯,雖然是石像,也能看得出他長着白眉毛,通紅的眼珠。

傳亮說:“這個神像是誰啊?看着像張飛,卻拿着大刀,使大刀的不是關公嗎?”

傳能說:“這石像下面有字。”

二僧圍過去看,果然有五個字:“盜聖柳展雄。”

傳能大喜道:“這又應到主公合該造反了。”

傳亮不解,問道:“這個石人昨天說的字謎,只是黃巢而已,又沒說黃巢要造反啊。”

傳能說:“因為這個石人就是造反的祖宗。他叫柳展雄,是周朝人,曾經大鬧列國,如今佔山造反的都供着他。”

二人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前行,走出不出一里,就發現地面如常。原來血雨只現在了那個破廟附近。

傳能邊走邊對傳亮說:“我曾經聽人說過柳展雄的事。柳展雄本來是個大盜,‘盜亦有道’就是他的名言,連孔聖人都說不過他。後來這位盜聖跟隨孫武子修仙,雖然沒有成為一洞的大羅真仙,也是半仙之體。”

“後來我聽說柳展雄也是到了終南山,發現有塊風水寶地,就像在那裏給自己蓋廟。挖地基的時候卻發現有隻繡花鞋。盜聖掐指一算,原來這個地方已經被一位女仙看好了,埋了這隻鞋作為標記。

“俗話說:做人做事都要講究先來後到。這位柳爺也有辦法,就脫了自己的鞋,埋在了繡花鞋的下面。

果然沒幾天,這位女仙來了,見寶地被人佔了,就與柳爺理論,說她埋了鞋子做標記,是先來的。柳爺說我的鞋還在你下面,我來的更早。有緣書吧www.yyshu8xs.com

“這個女仙吃了啞巴虧,也沒有多做爭執,就讓給了柳爺。”

傳亮說:“這位柳爺豈不是佔了大便宜。”

傳能笑道:“你繼續聽,就知道他是吃虧了還是佔便宜了。這個女仙其實也不服氣,暗中使了八卦遁法,本來柳爺的石像是在廟的正堂上供着,蓋好以後就莫名其妙的被移到了門口露天的地方。想來就是昨天那座破廟了。”

傳亮哈哈大笑:“看來柳爺沒佔到便宜,反而吃了虧啊。”

傳能說:“還不止如此。這個女仙是修房中術得道的,專門護佑妓院的。這位女仙本來已經給妓女們說好了,她要在終南山某處建了廟宇,可以去朝拜。這些青樓女子們帶着香火和畫師來到了柳爺的廟裏,就把柳爺當成了守護神,讓畫師畫了像,每個妓女一份,天天朝拜,嫖客們也要朝拜。妓女們也不知道守護神的法號,就叫他‘白眉神’。”

傳亮說:“柳爺真是沒逮着狐狸,惹了一身騷。”

二人說說笑笑,到了長安。長安比洛陽更為繁華。二僧更是流連忘返。

轉眼就到春節了。除夕夜這天,長安更是成了不夜城。正是:鳳城連夜九門通,帝女皇妃出漢宮。千乘寶蓮珠箔卷,萬條銀燭碧紗籠。歌聲緩過青樓月,香靄潛來紫陌風。長樂曉鍾歸騎后,遺簪墮珥滿街中。

二僧也飲了些素酒,微醺醺的走在繁華的鬧市上,很是愜意。

這是突然天色發亮,眾人都抬頭觀看。除夕夜是沒有月亮的,只有群星閃耀,地上燈火通明,顯得星星也不亮了。這是只見天上有顆星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大如拳頭,亮如明月,持續了足有半個時辰,才恢復原狀。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傳亮說:“這星星又亮又大,真是奇怪,應該是吉兆吧?”

傳能搖了搖頭,說道:“這是大凶之兆。那顆星兄弟你不認識,我卻看過星象圖,認識它。這顆星是喪門星,喪門星是凶煞,出現此星就已是凶兆,何況這顆星又那麼大,那麼亮。不過這也極有可能應在主公身上。”

傳亮聽了,暗暗記在心中。

整個正月,長安城都是節日的氣氛,二僧直玩到二月二,甚是高興。

這天,傳能帶着傳亮左轉右轉,走到了一個偏僻處,順着牆下邊走邊看着牆上。

傳亮說:“七哥,為什麼不在鬧市上玩耍,跑到這偏僻地方幹什麼?”

傳能說:“這是武科場,我在找主公題的反詩。”

找了一會,隱隱約約果然看到了黃巢的題詩。

傳能說:“兄弟,把筆拿來。”

傳亮說:“上次你說不要記得時候,我把筆扔了。”

傳能從自己褡褳里,取出筆來,蘸上墨水,順着黃巢的筆記臨摹起來,有些地方看不清楚,就自己填詞:“浩氣騰騰貫鬥牛,班超投筆去封侯,馬前但得三千卒,敢奪唐朝四百州。”

又在後面落款:“曹州黃巢題。”

傳亮拍掌叫好,說:“七哥的用意我明白了。就是讓朝廷見到反詩,逼反主公。”傳能點頭稱是。

轉眼又到了三月,草長鶯飛,春意盎然。又到了晚上,傳能傳亮在鬧市中正玩耍,忽然間天上劃過一顆流星。有些胡人喊道:“流星來了,快快許願!”都合掌閉目,許起願來。

傳亮正要合掌閉眼,傳能急忙攔住。

傳亮說:“這麼漂亮的星星,應該是吉兆了吧。”、

傳能搖了搖頭,說:“胡人把它當做吉兆,實際上卻不是。這星星俗稱掃帚星,實際上叫做彗星。彗星是災星,我看剛才那顆彗星沖的是紫微星。對應紫微星的就是天子,這星對皇帝不利。”

二僧在城裏玩膩了,也學着別人出外踏青。城外遊人如織:陌喧金距斗,樹動彩繩懸。奼女妝梳艷,游童衣服鮮。

二僧遊了半日,一股春風吹過,風中摻雜細沙,吹到了二僧臉上。

二僧見旁邊有條清河,就過去洗臉,傳亮突然大喊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來,河水中有個修鍊多年的青蛙,已成了金色,這時正在洞中修鍊。這青蛙平時跟一條鯰魚精有過節。傳亮鞠水洗臉,驚動了這隻青蛙,誤以為傳亮就是鯰魚精,跳起來直奔着傳亮,正撞到傳亮臉上。

青蛙見是個人,就知道弄錯了,張嘴呱呱直叫。

河邊有群頑童,見有個丑和尚摔了個屁股蹲,都哈哈大笑,唱道:“金色蝦蟆爭努眼,摔碎和尚下面臉”

傳亮惱羞成怒,就要去打那些孩子。傳能攔住傳亮,略作思考,走上前來,說道:“各位童子,我給你們改改歌謠,讓它更朗朗上口,如何?”

有個孩子頭,說:“和尚,你且說來。”

傳能說道:“金色蝦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這幾個孩子跟着唱,果然唱起來更有韻味。

這些頑童唱唱跳跳的走了。

傳能拉起傳亮說:“兄弟,快離開長安,回藏梅寺去吧。”

傳亮說:“七哥,為什麼走的那麼急。”

傳能說:“剛才那句‘翻卻曹州天下反’是反詩,如果官府問起來,是誰教唱的,我們不就被抓起來了嗎?”

和尚沒什麼行李,東西都隨身帶着,也就不再回城,匆匆忙忙離開了長安。

……

二僧回到藏梅寺已是夏天。傳能把此次見到與黃巢有關的事都說了。

法明長老說:“阿彌陀佛!看來天意如此啊!”

傳善傳真這時也說:“三面大纛旗我們也製作好了。”

拿來觀看,大纛旗甚是氣派,左手旗繡的是“殺昏君立明主重整天下”,右手旗繡的是“滅大唐除奸賊再定乾坤”,中間旗綉“順天應人”。

長老大喜,就來找黃巢,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講了,再勸黃巢造反。黃巢還是猶豫不決。

當夜,黃巢心事重重,在後花園中看景,行至樹下,見桌上放着一張琴,黃巢近前撫了一曲《秦王破陣曲》。

操弦動響,倚柱流音,淅淅歷歷,中多憤競之情。掙掙縱縱,無非金鐵之韻。爐煙時裊而自住,行雲既去而復回。

撫罷一曲,則見巽地雲生,西北風起,天風過處,閃出一道童,正式跟他一起練武的道童。

道童立在黃巢面前道:“師弟,吾奉玉帝和師尊款令,差吾下來,送此一口寶劍與你,此劍殺人八百萬,血流三千里。”

黃巢接劍在手,低頭便拜。道童化道清風而去。黃巢得劍歡喜不勝。

黃巢將劍拿與長老看,說知其事,二人一起觀看,真是一把好劍,有詩為贊:

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

良工鍛煉凡幾年,鑄得寶劍得流傳。

寶劍顏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嘆奇絕。

琉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映明月。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鱗。

非直結交遊俠子,亦曾親近英雄人。

若知嗜血八百萬,寧遭棄捐氣衝天。

二人見劍身上有字,模糊辨認不清,大概認出一個“廣”字、一個“古”字。

法明說:“這口劍就叫廣古喪門劍吧。”黃巢稱善。

實際上劍身上不是廣古兒子,而是一個殘缺的“唐”字,隱含“殘唐”之意。

黃巢說:“長老,我已決心反唐,選在庚子年壬申月甲申日庚午時三刻。”

長老說:“主公所選的日子是五月十五,正是明日。我們已經做好了大纛旗,明天主公應殺一人祭旗,以求得神靈的庇佑。”

黃巢說:“好。我就用廣古喪門劍試劍起手,明日時辰一到,我見到的第一人就殺之。你寺里僧人,盡行迴避。”

正在這時,傳善進來稟報:“山後王十萬來請,讓我們五月十五日到他家赴齋。”請僧吃齋被認為是行善事,佛祖會保佑,所以常有有錢人請和尚吃齋。

長老說:“你們明天都去赴齋,我在寺中伏侍主公。”

第二天一早,傳善傳真傳能將三桿大纛旗樹到天王殿前,隨眾僧一起下山赴齋去了。長老給黃巢安排早飯。

黃巢說:“今天午時三刻,你也要迴避。”長老辭別了黃巢,自去躲避。

轉眼到了午時三刻,黃巢望天祝謝曰:巢本唐民,一介書生,只因當今無道,寵任姦邪,用舍顛倒,思亂紛紛。權臣貪賄財利,不論賢才;主上惟取相貌,不分豪傑。巢因此誓削權奸,掃清天下,奪取江山,況荷寶劍頒臨,欽承明命,乘此吉期,開肱展臂,果蒙默祜,受命遐昌。

祝畢,黃巢見天王殿有株大樹,手執寶劍嘆曰:“雖然長老說的有理,我卻還不忍心濫殺無辜,這樹是我午時三刻后第一個見到的,我就殺它吧。”舉起廣古劍朝樹上一砍,一抱粗的樹榦應聲而斷。

黃巢正贊真是一把好劍,見到樹榦斷處鮮血噴天,一顆人頭落地。黃巢視之,乃是法明長老。

原來法明出去躲避,見這株大樹,年久空心,於是隱身於樹洞內,卻被黃巢殺死。有詩嘆法明長老:

不肯參禪苦自修,八百萬鬼如何收。

非是法明藏不密,乃緣大數(樹)命該休。

黃巢斬了法明,嘆息了一陣,狠心離了藏梅寺,走到陽關大路,見一夥流民在前面,黃巢大喜,禱告天地曰:“我若有天下之分,將這夥人都歸順於我。”

黃巢大叫曰:“你們是做什麼的?”

嚇得那伙人一齊跪下道:“我們是躲避兵災的苦命人。”

黃巢問:“你們肯跟我,殺奪大唐天下嗎?”

流民中有個頭領叫王璠,大膽問道:“這位英雄,姓甚名誰?”

黃巢說:“我是黃巢。”

王璠說:“莫非是曹州冤句縣的黃巢嗎?前幾天,我們聽到一個叫費博古的陰陽生(即算卦先生)對我們說,欲知聖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聖人名,果頭三屈律,就是黃巢。我們願跟隨大王。”

眾人也說:“我們都情願跟大王前去!”

黃巢大喜,帶着眾人往行,又見一伙人,黃巢問:“你們是做什麼的?”

回答說是“不第的舉子”。

黃巢問:“我是黃巢,你們肯跟我殺奪唐朝天下嗎?”

眾人說:“願意跟隨大王。”

一路上又湊齊了幾伙人,總共約有百人。

眾人跟隨黃巢前行,眼看太陽就要下山,王璠說:“主公要帶我們去何處?”

黃巢說:“我們先去搶劫為富不仁的大戶,先吃飽穿暖,之後可攻城佔地,奪取州縣,再打洛陽和長安,帝業可成,你們都將是開國元勛!”眾人歡呼雀躍。

王璠又問:“主公,我們先去打劫哪一戶?”

黃巢正要回答,見有四人匆匆忙忙從遠處跑來,跪到黃巢馬前,說:“主公,我們來了。”仔細一看,原來是穿了俗家衣服的傳善、傳真、傳能、傳亮四個和尚。

原來八個徒弟從王十萬家吃齋回來,見師父身首兩處,痛哭起來。

傳能說:“師兄們慢哭。師父本來就有交待,如果他遭了劫數,就要我們跟隨主公,要他殺人。如今師父既然應數,我們不如分頭行事,四個師兄給師父料理後事,看護寺廟,等到主公勢大時再去投靠;我們四人去找公主。”於是傳能四人換了俗家衣服,帶上大纛旗來找黃巢。

黃巢問傳能:“你們來的正好,此處可有大戶?我們要去殺富濟貧。”

傳能說:“正好有山後王十萬,頗有家產,我們剛在他家吃過齋飯,不如去打劫他吧。”

黃巢說:“恐怕王十萬的齋飯還在你肚中沒有消化吧,你怎能出此主意。”

傳能說:“主公,我剛已經出恭了,王十萬齋飯都經過我的五臟廟后拉出來了。這王十萬也是嘴上念佛、手上偷雞的人,不是真善人。再者,俗話說:慈不領兵,善不掌權,主公要做大事,怎麼拘泥於小節呢?”

黃巢說好,命傳善打起左旗,傳真打起右旗,傳亮打起中間“一統華夷”大纛旗,傳能牽馬帶路,趁着夜色,直奔王十萬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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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帶領眾人去打劫王十萬。

傳善私下與王璠說:“此次打劫,我們除了多搶金銀和糧食外,有句話主公不便說,就是要多殺人,一來樹立主公威望,二來也震懾那些貪官污吏,三來佛祖也說殺惡人即是善念,所以這次一定不能留活口,雞犬也不能留,沒睜眼的小耗子也得摔死。”王璠點頭答應。

到了王十萬家,傳能對門房假說丟了木魚,要來尋找。

看門的見是常來的藏梅寺的和尚,沒有防備,就把大門打開了。

眾人一哄而進,拿起刀槍棍棒直殺直砍。可憐王十萬家二十餘口都在睡夢中喪命。

黃巢心中也有不忍,想要傳令禁止,被傳能勸住。

傳善趁亂偷了垂涎已久的杏花村汾酒,傳真摸了王十萬的小妾一把,傳能拿了很多金銀細軟,傳亮殺死了曾與他有過口角的王十萬的兒子。四人原來都有“酒色財氣”的私心作怪。

眾人搶了一夜,看東方啟明星已亮,有人趁亂一把火燒了王十萬家。

……

黃巢繼續帶着眾人前行,又見一伙人,黃巢命傳亮去召集。

傳亮問:“你們是做什麼的?”

內中有一人說:“我們是曹州的饑民,到長安逃荒的,沒想到朝廷不收災民,潼關城不讓我們過。”

黃巢聽說是曹州來的,喚那人進前來,詳細詢問:“你叫什麼名字?曹州現在怎樣?”

那人說:“我叫季逵,山東鬧了蝗災了,顆粒無收。我們聽說蝗蟲到了長安,畏懼皇帝的天威,不敢吃莊稼,都報着荊棘餓死了,所以我們這些人實在活不下去了,指望到長安來討飯過活,沒想到潼關都過不去,只好在這附近遊盪,眼看都要餓死了。”

黃巢說:“可憐曹州啊!”

季逵說:“曹州不僅鬧了蝗災,還鬧了匪災,現在均平大將軍王仙芝佔了濮州和曹州。”

傳亮說:“這是我們主公黃巢,你們肯跟我們殺奪唐朝天下嗎?”

季逵說:“願意跟隨大王。”

據《資治通鑒》記載,這年“蝗蟲自東而西,蔽日(遮住了太陽),所過赤地(莊稼都被吃光了)。京兆尹楊知至奏‘蝗蟲入京畿,不食稼,皆抱荊棘而死’。宰相皆賀。”荒唐至此。

季逵問:“大王可是黃巢,剛才有兩個騎馬的大漢打聽黃巢來着。”

黃巢問:“他二人在哪裏?”

季逵說:“往西去了。”黃巢命王璠帶過兩匹馬來,讓他和季逵一起往西尋找二人,約莫一個時辰,四騎飛來,其中二人下馬朝着黃巢便拜,原來是尚讓和族弟黃揆。

黃巢大喜,尚讓說:“少東家去趕考後不久,王仙芝就攻佔了曹州,我兄長尚君長被葛從周邀去參加了義軍,王仙芝因為對你仰慕,因此對老東家也是非常尊敬,家中都平安無事,老東家把鹽鋪也停了,讓我和黃揆賢弟來找你通報音訊,帶了封平安家書來。”

黃巢看過了書信,大喜,也將自己如何文武科場都沒中、藏梅寺起兵反唐的經過說了,尚讓、黃揆也欣然入伙。

尚讓說:“主公,我探聽得離這不遠二十里,有個村莊叫侯家莊,莊主喚做馬評事,家財巨萬,黃金白銀不計其數,我們不如等到二更時分,打開他門,將他庫藏中金帛劫掠了,可好?”黃巢稱善。

當夜,黃巢廣古喪門劍砍斷侯家莊門鎖,率眾人進庄打劫。這侯家莊不比王十萬家,庄中有五六十個庄丁,馬評事也會些武藝。黃巢手下人為了錢財,尚讓、王璠、季逵帶頭拚命廝殺,庄丁抵擋不住,黃巢一槍將馬評事挑於馬下。又是一場劫掠。

書要簡言,黃巢聽說有大戶就去劫掠,義軍中也時有傷亡,但大家都認為這樣也強過餓死,所以都很拚命,隊伍也就逐漸富足。黃巢聽從尚讓的建議,遇到災民,就將錢財施給他們,因此,黃巢威望日高,隊伍也已有數千人。

這一日,黃巢帶眾人到了潞州,尚讓探聽到潞州有個二賢庄,莊主叫單延光,據說是隋唐時單雄信的後人,家資巨富。

當夜,黃巢帶人去劫掠,廣古劍砍斷門鎖,帶頭沖入,正遇莊主單延光,騎着匹高頭大馬,手使金釘棗陽槊,黃巢與其戰了二十餘個回合,將單延光挑於馬下,眾人又將庄丁殺散,打開倉庫,正在劫搶,忽聽得人喊馬嘶,官兵來到。

原來這單延光買通官府,與節度使齊克讓交好,黃巢等進庄,就有人已經向節度使報信,齊齊克讓命手下大將孟凱帶兵去救。

黃巢招呼眾人抵抗,但是義軍組織紀律性不強,又正在搶奪錢財,被官兵斬殺很多,義軍見官兵厲害,爭相逃竄,黃巢約束不住,只得帶着眾人逃走。這是黃巢義軍第一次與官兵正面交鋒,未曾受過正規訓練的義軍終究敵不過官兵。

出離潞州幾十裡外,黃巢將人收攏了收攏,只剩三千餘人,其餘人有些被殺死,有些逃散,士氣低落。

黃巢帶眾人只好進了金頂太行山躲避。在山中走了半日,忽然聽到前山有鼓響鑼鳴和喊殺之聲,黃巢命傳能前去打探。

一會傳能回來說:“前面有兩個將軍在拔河。”

黃巢覺得奇怪,與尚讓二騎前去觀看。看前面有一百個多嘍啰,中間有兩個金甲天神似的大將,一個是藍臉的,穿烏金甲,騎烏騅馬,一個紅臉的,穿金甲戴紅袍,騎追風赤兔馬。只見兩馬咆哮,繞來繞去,二將都努着眼。

仔細再看,原來紅臉手中的偃月刀的血擋留人結與畫桿方天戟的月牙扣在一起,二人正在互相爭奪。

血擋留人結就是刀頭與刀桿連接處突出部分,一者可以防止敵人的血順着刀桿流下來,導致槍桿變滑,難以握穩;二者防止扎入過深,導致刀拔不出來。

黃巢認得二人,原來正是武科場的鄧天王和孟絕海。黃巢催馬到了二人中間,要來拉架。二虎相爭,一般人豈能拉開,弄不好還會傷及自身。只見黃巢舉起螣蛇赤金槍,從下往上朝着刀戟糾纏處猛地一挑,三件兵器都朝天而去,沒有傷到一人。

二人兵器分開,力量一時沒有收住,都從馬上摔下來了,爬起來就要找來人拚命。

孟絕海見是黃巢,慌忙大禮參拜:“原來是巨天兄到此。”

鄧天王說:“哪個巨天,是黃巢嗎?”鄧天王在武場上很早退場,並沒有見過黃巢。

黃巢說:“正是黃某。”

鄧天王也大禮參拜。

黃巢慌忙攙起,問二人是怎麼回事。

鄧天王說:“黃大哥,俺本就是金頂太行山的大寨主,上次去長安走了一遭,被孟絕海砍掉了護背旗。今天我的二寨主蓋洪下山打劫,被人一刀攥杵到了屁股上,我就下了山來,見是孟兄,我也是好漢愛英雄,也知他故意饒了蓋洪的小命,否則後背一刀早就把蓋洪砍瓜切菜了。但畢竟輸過孟兄一陣,我心中不服,所以趁機再比試一回,未曾想刀戟纏在一處,被黃兄解了圍。這就是以往經過。黃兄因何到此?”

黃巢述說經過。

鄧天王說:“此處不是講話之所,黃兄,孟兄,隨我聚義分金亭一敘。嘍啰們,將黃大王的弟兄也讓到山上去。”說完,左手握着黃巢,右手抓着孟絕海,只往山上就走。

鄧天王命人排擺酒宴。這酒宴:水陸並陳,珍奇齊列。餚胾羹湯,無非是牛羊鹿豕;醢漿加豆,半用着姜蒜蔥茄。不管那肉菜如何,唯有酒大碗盛放。行獻酬介擯洗觴,告三餐主賓下咽。

黃巢謙讓后坐了上座,鄧天王、孟絕海、尚讓、黃揆、王璠、季逵入場,二寨主蓋洪也撅着屁股坐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鄧天王說:“與眾位相談甚歡,我提議義結金蘭可好?”眾人皆稱善。

於是擺拍下香案,供上劉關張三義神像,備下烏牛白馬祭禮等項,八人焚香而拜:

“大唐不仁,殘害黎庶,黃巢等願屠戮姦邪,解良民與倒懸。巢等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共闖天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巢等八人拜。”

誓畢,拜黃巢為兄,后依次為尚讓、孟絕海、鄧天王、王璠、季逵、黃揆、蓋洪等。

古人結拜,並不完全按照年齡,資歷、威望、本領等多也考慮在內。

結拜罷,眾人又重新入座,商量以後何去何從,尚讓說:“當下災民很多,召集隊伍很容易,但是與官兵相比,戰鬥力遠不能勝,需要練兵。”眾人中也就尚讓略通兵法,就推他做了總教習,孟絕海副之。

除黃巢三千人外,鄧天王手下也有千餘人,尚讓每日操演人馬。

不過十日,這一天,忽有探事嘍啰來報:“山下官兵來抄山來了,約有三千餘人,領頭的乃是潞州節度使,巨錘將齊克讓。”

尚讓急忙排擺隊伍迎敵。

黃巢心中擔心:不知這支剛操練不久的義軍能否戰勝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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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殘唐演義之賦菊花巨天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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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群從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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