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冤罪
“所以來說說吧,你是犯了什麼事被送到這兒來的?”面前隔着一面玻璃牆坐着的,是年輕漂亮的心理醫生。
“你能幫幫我嗎?”被手銬拷在座位上男人微微仰起了頭,胡茬滿面,神情憔悴,慘白的光照在他如死灰一般的臉上,因為上火和失眠,他的眼周已經有了厚重的黑眼圈和黃色的眼屎,但是他並不在意,他只是像一個溺水的人看着自己唯一的浮木一般看着面前的心理醫生,聲音嘶啞:“我想要回家看看我的父母……至少去父母的墳前祭拜一下。”
心理醫生愣住了,她在這裏工作很久了,以後也會一直在這裏工作下去——基金會從沒有什麼合約工的說法,他們的員工都是終生制的,心理醫生也見過很多的犯人,那些犯人或許是因為她的美貌做出各種噁心的動作,或者是因為恐懼對她破口大罵,但是像面前的男人提出這樣的要求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心中泛出些許同情,心理醫生開口了:“你如果不告訴我你的情況的話,我什麼也幫不了你。”
男人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思緒,不一會兒,低沉的聲音通過話筒從空蕩蕩的囚室之中傳了出來。
“我叫晏明,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
雖然很多大學生在畢業之後都會選擇離開父母獨居,但是剛剛畢業的的晏明並沒有能力找到一份薪水高到在支付了他的房租和生活費之外,還能積攢下他創業的初始資金的工作,所以他選擇了和父母居住在一起。
而且他是個單身,也並不需要和女朋友居住在外面。
晏明是個有計劃的人,他打算在工作的五年內,不靠父母的幫助攢下創業的資金,而他所從事的行業也薪酬不低。他的家境不錯,長相也算得上帥氣,用一句話概括晏明這個人的話,那麼“對未來懷有希望的普通人。”這句話就很適合他。
但是在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晚上,這段普通的,平靜而充滿希望的人生被打破了。
“那是怎麼回事呢……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記得我下班回到家,家裏燈沒開,我還在想我爸媽這個時候為什麼會不在家,已經八點半了,應該會有人在家,於是我打開了燈。”
“然後……然後……”渾濁的淚水從男人的眼眶流下,晏明因為悲傷而劇烈地顫抖着,心理醫生出言打斷了他的回憶。
“接下來的情況可以不用說了,你的說法是強盜進了你們家把你的父母殺掉了對吧?”心理醫生翻看着現場的照片,即使是在基金會工作,見過許多的血腥場景的她也不得不說,這樣的場景確實是……過於刺激了。
就好像是有人在那對可憐的老人身體裏裝上了一包炸彈一樣,血肉塗滿了整個客廳的每一個角落,長長的腸子掛在天花板的吊燈上,而其他的器官不翼而飛。這對可憐的夫婦的頭顱則被端正地擺在了未曾沾染一絲血跡的茶几上,頭顱的表情竟然很安詳。
這是會令任何人產生心理陰影的場景,就算是再喪心病狂的強盜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或許說變態殺人魔做的會更可信一點,心理醫生甚至懷疑這並非人類做出來的事情。
“或者你想要說是我殺了我的父母……就像是那群警官說的那樣?”男人緩緩抬起頭來,心理醫生以為她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到憤怒,但是她只看到了滿眼的無奈和心如死灰。
看着毫無反應的心理醫生,晏明那眼中微小的希望之光緩緩地熄滅了,他低下頭,憔悴的臉沉進了陰影之中:“隨便你們怎麼說好了……隨便你們怎麼說……我也不想要脫罪……我不想要活下去了……但是至少,你讓我去看我的父母一眼吧,求你了,真的……”晏明的背痛苦地蜷縮起來,淚水和滿溢着痛苦的聲音從他捂着臉的雙手裏流溢出來:“我只是想要見他們最後一面。”
心理醫生看着手中的卷宗,心中的懷疑更甚。
這樣痛苦的人,會是殘忍地殺害自己的父母,又把他們的屍體弄成這個樣子的收容物嗎?
監控設施中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出,就連樓道和大樓外部的監控之中也沒有任何可疑人物的存在,晏明報警的時間與晏明父母死亡和分屍的時間相差不大,而是晏明報警的時間是在他進入家門的三十分鐘后,而在晏明的口供中,他是一回到家就打了報警電話的……那麼在這三十分鐘之內,他又做了什麼呢?
而根據他們公司員工的證詞,晏明在那一天根本沒有去上班,監控之中顯示的是他在早上七點的時候拖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開車出門,去了一趟郊區。
況且,在弄出這樣彷彿邪教儀式一樣的場景的時候,想要不留下痕迹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個家中,除了這一家三口生活的痕迹之外,沒有其他人來過的跡象。
最重要的是,面對這樣令人發瘋的恐怖場景,還能說出是“強盜來了我們家,殺死了我的父母”這樣的話本身就非常不正常了。
身為一名基金會員工,心理醫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是面前的這個人殺死了他的父母,她見過許多被收容物控制而殺死自己家人的可憐人,而在與晏明見面之前,她認為晏明也是一個被收容物影響,失去理智的人。
那些被收容物控制,失去理智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奇怪。
但是在晏明被收容的這段時間之內,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在與心理醫生的談話中也表現出了適當的理智與合理的悲傷,從他父母屍體的狀況來看,這個收容物是擁有食人癖好或是需求的收容物。但是晏明的食譜沒有什麼問題,唯一的異常是他最近還因為過度的悲傷食量下降了不少,這也是正常的。
而對身體的檢測也並沒有什麼異常,基金會甚至收集了他這一段時間的糞便來調查那些不翼而飛的器官的去向——但是一切正常,這個人的身上沒有絲毫不正常的地方。
不過檢測不出異常並不代表沒有異常,畢竟能力無法被現有的科技水平調查清楚的收容物也有一大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待着面前這個男人的結局應該是終生收容——沒準還會因為節省經費或者科研目的把他作為D級人員消耗掉。
畢竟基金會並不是什麼人道主義收容機構。
“0037的報告呢?”她翻遍了卷宗,卻沒有找到應該出現的,來自於這位“收容物”身邊的觀察者的調查報告,於是她詢問了看守這位收容物的警衛。
被詢問的警衛無奈道:“你知道的,他一向不喜歡寫這種報告。”
“無用的高傲……明明只是個……”心理醫生輕蔑地小聲抱怨着,而身邊的警衛也露出討好的笑容,畢竟這位心理醫生的級別比他高很多,討好她總沒有壞處。
他只是一個面對着有食人分屍可能的收容物時,保護措施不過是一副手銬和一把手槍的小小警衛罷了,離D級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基金會並不是一個員工福利很高的機構,它更像是一座監獄,無論是對於收容物,還是對於員工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