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車轔轔馬蕭蕭，多少冤魂登仙路上銷

日近黃昏，眼見天空陰晴不定，忽明忽暗。

駕、駕、駕……幾人策馬揚鞭而來，打破了這古道的寧靜。吁…來人齊齊勒住韁繩，側耳傾聽。

“爹，那林中有人喊救命！”說話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一臉焦急的看着旁邊大漢。

大漢與自己夫人對視一眼，輕聲說道：“你們呆在這裏，我去瞧瞧。”不待說完，已經躍起，腳尖一點馬背，身影便沒入了林中消失不見。

少年略有擔心的問道：“娘，爹一個人過去，安全嗎？”

婦人取下水囊遞給自己的孩子，臉上一抹怒氣閃過，說道：“無非就是些下三流的強盜，你爹可是人送外號‘一劍震江湖’，幾個蟊賊為難不了你爹。”輕嘆一聲，“我們一路上見到的慘狀……哎！真是老天無眼啊！”

少頃，婦人又道：“你爹回來了。”上前兩步，望着林中問道：“可還好？”說完翻身下馬，取下馬背上的包袱背於身後，又將長劍提在手上，撫摸着馬鬢，楠楠道：“跟了我這好些年，要把你送人還真不捨得啊！”

林中傳來大漢的聲音：“救下一位前輩和一位小姑娘…可惜，去的晚了，其他人無法救下。”腳步聲響起，大漢當先走出樹林，身後跟着位老者，老者馱着一位受傷的小姑娘。

婦人摸出一瓶葯來，上前接過小女孩，就在一旁檢查傷勢，邊說道：“還好，只是一點皮外傷，受了點驚嚇。”

老者這才放下心來，對着大漢一鞠到地：“老朽謝過大俠救命之恩，敢問恩公可是‘一劍震江湖’楚穆白楚大俠？”原來這老者也是江湖中人，倒還有些眼力，已經認出這大漢是誰。

大漢見老者行禮，早就上前一步托住了老者手臂，回道：“前輩無需多禮，晚輩正是楚穆白。我夫婦二人攜子路過此地，正好遇上，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面露惋惜，“可惜沒能及時救下這女娃兒的爹娘，害的她從此成了孤兒。”

這時，小姑娘傷口抹了金瘡葯，藥效刺激，已經悠悠醒轉，登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婦人輕聲安慰了一下，就交給老者照看。吩咐少年取了乾娘和水，讓這老少二人簡單填飽肚子。回頭看向來路，又看了看天，一臉憂色。

楚穆白上前握住夫人的手，滿臉關切，念聲夫人，眼神篤定的搖搖頭，示意婦人放心。

老者見他們夫婦二人的情形，心下大驚，難道江湖傳言竟然是真的？

原來楚穆白、柳紅茵夫婦二人，於五年前擊殺了一個惡人。當時，惡人遺有一十歲兒子，夫婦二人見孩子可憐，便想交託於友人撫養。其友人極力勸其斬草除根，堅決要殺那孩子以絕後患。楚穆白為人光明正大，不齒如此下作手段，竟與友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後來，楚穆白將那孩子託付給一員外家，臨別時曾對那孩子說：“你父親為惡一方，多行不義，我方才出手殺之。你長大成人後，若想報仇，儘管來找我。記得多讀聖賢書，切莫學你父親為惡。”

不曾想，楚穆白前腳剛走沒多久，那員外家就來了一個老道，自說是修大道的修鍊者。

那老道說那孩子資質絕佳，百中無一，不由分說便把那孩子帶走了。

五年過去，那孩子道法小成，已是鍊氣後期修者。近來修鍊進度緩慢，又想起殺父之仇，心中執念太深，心說唯有報了大仇，才能心念暢達，方能在修鍊一途上更進一步。

於是，拜別師傅，下了山門尋仇。先不動聲色把楚穆白曾今的那位友人全家屠殺乾淨。後放出話，天涯海角追殺楚穆白一家。

起先，大家都不知道那人已修得高深道法，只道是普通江湖仇殺。

也有江湖豪傑惱怒他濫殺無辜，挺身而出與他相鬥，不料他一把飛劍將眾人殺的落荒而逃。

楚穆白聽得友人全家被殺，心知是此子回來報仇，便欲動身親自去了了恩怨。

不想消息傳來，此子已是修鍊中人。楚穆白的夫人柳紅茵死活不答應他去送死。

而且，以此子心性，勢必不會放過自己的孩子。自己夫婦二人行走江湖多年，雖然早將生死看得輕了，終究是不忍心孩子跟着一起喪命。

恰逢此時，又是諸國交戰，天下大亂之勢。或許是憐世人命苦，竟有幾家傳說中的古老仙門大開門庭，廣招弟子。

消息一經傳開，世人為避戰禍紛紛托兒帶口往那飄渺的仙山上趕去。

殊不知，許多人未見仙門，登仙路上先斷魂。

那老者便是隨自己主人一家趕往那鴻蒙山脈中的啟天宗。

楚穆白夫婦二人也是商量后決定將孩子送往啟天宗，以求庇護。待得孩子能保全安穩，二人再回身與那仇家周旋，縱使不敵身死那也沒什麼了。

如是，夫婦二人帶了孩子策馬狂奔，直向啟天宗而去。

一路上，像今天這樣的劫殺慘事多的數不勝數。

楚穆白一身俠肝義膽，又怎可能見死不救？柳紅茵一心繫在孩子身上，唯恐那仇人追了來，又深知自己夫君為人，便一路上焦急萬分。

老者轉瞬間便想明白了其中關鍵，楚大俠一家原本是在躲避仇家追殺，剛才為了救自己又耽擱了不少時辰。我和小姐若與他們同行，恐怕反倒會成為累贅，自己老命一條，自當以命報恩，可是小姐小小年紀……

將小女孩放了下來，上前一禮，說道：“承蒙楚大俠出手相救，老朽代小姐謝過二位的大恩大德，他日必當以命相報。接下來就不敢勞煩二位，老朽小心謹慎些當能保得小姐周全。二位有要緊事處理，這便趕緊去吧，莫要再耽擱時辰了。”

見他如此說，柳紅茵也不耽擱。牽過自己的馬，說道：“這匹馬雄健有力，馱你主僕二人亦能健步如飛。我們就此別過了。”

不等老者有何反應，已經是躍到少年那匹馬上，一揚馬鞭，一騎絕塵而去。

楚穆白也翻身上馬，道：“老前輩，這天馬上便有大雨，正好同路，我們一起前行，且看前面是否能找到落腳處。”也是策馬揚鞭而去。

老者見他們將最健壯的馬留給了自己，心中不免感激，本欲推辭，不想他們動作如此迅速，說走便走。眼下也只有儘快趕上去，到了前面找到落腳處再說。

於是，將自家小姐抱上馬，也是一個翻身上馬，急急的追了去。

片刻便隱約可見前面一瘦骨嶙峋的老馬不急不緩的前行，正是楚穆白楚大俠。現下天色已暗，只能降了速度。

老者追了上去，一路同行，穿山越嶺時便緩慢而行，道路稍開闊些便策馬狂奔。

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天已經全黑，更有絲絲細雨飄下，大家只能小心謹慎緩慢而行。

這一路上雖是奔行不停，那少年卻是跟小女孩說個不停。大多數都是少年問一句小女孩答一句。

楚穆白夫婦這才知曉，那老者姓李，也是江湖中人，近些年也是厭倦江湖生活，這才找了戶好人家當個護院，以度餘生。

而那小女孩喚作錢文婷，本是富貴人家小姐命，奈何在這亂世，也不知能否活得下去？

楚穆白不免些許感嘆，逢這亂世，世人多苦，身如飄零，皆是過了今日不知明日在何方。

錢文婷終是小孩心性，一路上聽少年講述江湖中的奇人異事，又嚮往那傳說中的神仙故事，倒是心情略微好了些。

大家冒雨又行了半個多時辰，雨越下越大。錢文婷傷口感染，開始有些發熱，昏昏欲睡。

好在翻過一座山，一片竹林邊上零零散散分佈着幾處火堆，在雨水中搖晃着。想是趕往啟天宗的行人被大雨阻路在此歇腳。

楚穆白上前找人打聽情況，原來這裏已經接近啟天宗外圍。過了這一大片竹林就是啟天宗設置招收弟子測試的地方。

只是這鐵竹林方圓幾十里，裏面危險重重，大家只得在此歇腳，待天亮結伴穿過竹林。

將情況與大家一說，眾人也只好尋了一處開始搭建棚子擋雨。楚穆白夫婦自是持劍砍伐竹子，老者尋着一個大戶人家，討要了些熱食熱水給錢文婷食用。

這鐵竹林的竹子真有如鐵鑄一般，楚穆白運起全身內力也需三四下才能砍斷一棵，也幸虧是他這樣的江湖好手，若換作普通人，就要費老半天力氣了。

不一會兒，他夫婦二人合力砍了十幾棵竹子。楚穆白運起內力將四棵竹竿分四角插入土中，當作柱子。

柳紅茵找來藤條，又砍了許多細小竹子，片刻間一個簡易的亭子就搭建好了。

亭子搭好了，卻是沒有乾柴生火，錢文婷小小年紀便有些承受不住。柳紅茵仔細檢查了下她的傷口，換過一次葯，楚穆白又運功幫她療傷。好在李老頭手上也有些治療頭疼腦熱的葯，錢文婷服過葯后便迷迷糊糊睡去。

楚穆白找來幾塊大石頭，幾人坐下打坐養氣回神，暫且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