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0.揚若
回到宴會廳，眾人氣氛不減。實在無所事事，安再抓了一把牙籤一根一根插在剩菜上，插了個hellokitty，想想又改成個叮噹貓。正無聊，身旁空氣一散，有人在身邊落座。回頭，竟是揚若！
“崽子，傻樂啥？我臉上有東西？”揚若拿起手機照鏡子，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沒有啊，我沒有傻樂呀？Emmmm，沒有吧...”安再揉揉臉，努力保持正常。
“兩場比賽表現不錯啊！唉，年輕真好呀！羨慕你們這個年紀。反應快，操作跟得上腦子。”
“揚哥你也不老呀！”安再睜着大眼睛說得很是誠懇。
“不行了不行了，現在也就打打路人局。速度和反應都不比從前了。”
“不會不會！我看過揚哥的直播，操作依然很犀利呀！”安再迷妹濾鏡極厚重。
“不說我了。你個小傢伙也算正式加入OD了，感覺怎麼樣？”揚若歪頭看看身邊傻兮兮的安再。
果然，這個話題一開，剛剛還一團粉紅的小朋友一臉抑鬱。“隊裏挺好的，就是板凳有點涼....”
“嗯..冷板凳我倒是沒坐過，不過據說坐久了容易拉肚子。聽說你訓練很刻苦。”揚若一臉欣賞，“不過你這個年紀，坐坐冷板凳不是壞事，把之前打遊戲是玩的心態磨一磨，沉沉心性。”
“我知道，我不會放棄的！”偶像親自下場鼓勵，這BUFF簡直逆天了！
“為什麼要打職業？為什麼選擇OD？”揚若問。
這個問題，以前有人問過，以後也要面對，安再自己也無數次問過。
“以前，很喜歡OD....覺得賽場上的你們很酷....後來OD成績不好，很多人都對OD絕望了.....很不開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在遊戲裏越來越強。我就想，或許我可以去打職業，去救OD...但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甚至..很差..之前設想的一切都變得很可笑..我不知道...”面對偶像，一直埋在心裏的話清盤脫出。所有的豪情萬丈在現實面前都那麼幼稚可笑。這種感覺有些羞恥，有些難堪。安再鼻子很酸，眼睛很乾。
“呦呵，是個夢想流。”揚若笑了笑，“不是因為學習成績不好？”
“才不是！我學霸來的好吧！”
揚若挑挑眉毛，“聰明選手不少，學霸選手確實不多。”
安再鼓鼓腮幫子，哼，要是知道我學習有多厲害，不嚇死你們的！
“現實不是熱血漫畫。夢想沒那麼簡單。”揚若嘆口氣，“崽子，認清這些之後，你是不是還有勇氣繼續走下去，這才是你要想清楚的事情。職業不易，這是一條很難的路。”揚若喝了口啤酒。安再抬頭看他，覺得他的目光穿過眼前哄鬧的人群，看向了很遠的地方。
“我們那個時候打職業，說到底是為了錢。有成績才有收入，所以拚命練習。那時候電競環境沒有這麼好......有一次出國比賽，周圍都是其他戰隊的粉絲，我們出場的時候全場安靜，很悲涼。突然有人喊了一聲OD加油。當時的感覺.....很想哭。”揚若靜靜的回憶着自己職業的開始，回想那段青春飛揚的日子。
“那是一對小朋友，一男一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從那個時候就支持我們。異國他鄉啊，聽見有人喊着中文為你加油，揮着手使勁喊戰隊的名字，毫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當時就覺得，為了那聲加油，不能輸。”揚若說著，回憶的盒子打開，溢出一股激昂，手裏的啤酒罐嘎嘎作響。
安再低頭靜靜聽，心卻像被人抓了一把，軟軟的，酸酸的。
當年，她和哥哥去國外和父母過假期，父母臨時有工作，順手買了兩張電競比賽門票。兩個孩子凄凄慘慘地走進陌生的環境，看到場上走出五個中國臉，聽到他們寥寥無幾的加油聲，民族情緒高漲，打雞血的為他們吶喊，也為自己發泄。
沒想到，揚若還記得。沒想到，這聲吶喊，成為了他們勝利的動力。
“後來，我重看錄像，聽到那兩個孩子在我們劣勢時聲嘶力竭的加油聲...可以說是感動吧。那時候，我和隊友都覺得身上的擔子突然很重。也許從那開始，我們不再是為了錢而戰鬥，而是為了那些支持我們的人。”揚若吸一口氣，仰頭喝光手裏的啤酒。
“‘OD是信仰啊’，後來這句話成為了口號。我們知道，信仰這個東西有多沉重。可是，信仰就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堅持的東西。嗨...有點兒中二是不是？”揚若笑着搖搖頭。
“揚哥，你在那個時候選擇退役，會有遺憾么？”
“人生處處是遺憾。我退役的時候覺得年紀大了，退役之後才發現自己不過二十齣頭，在社會上依舊年輕得很呢。可是我經歷過的比同齡人多多了，倒像個中年人。一個輟學青年，除了打遊戲什麼都不會。我現在的一切都是OD給的，只要OD需要，只要我有。”
揚若有些醉了，但是安再覺得此時已是千帆過盡的揚若尤其高大，自己真是沒有愛錯人！
“崽子，OD現在境況不好，新人青黃不接。遊戲王者很多，但是願意放棄很多東西堅持職業的好苗子少之又少。你能力不錯，對OD的熱情尤其難得。也許...之後你會面對一些選擇，希望...那個時候，你還能站在OD這邊。”
安再聽得似懂非懂，經過了一些事情，她才知道，那晚的揚若只是在敲警鐘。
“嗯...那個...揚哥...你可以給我在隊服上籤個名嗎...”這該死的粉絲心啊...安再到底還是忍不住提出了這個羞恥的請求。
“......”
“......”
“不能。”
就這麼....被拒絕了？一定被偶像鄙視了！一定是！安再想去屎一屎。
“過幾天，就怕我硬塞給你簽名你都不稀罕了。”
回到基地，翻來覆去睡不着。啤酒喝多了，膀胱漲得難受，靈台卻極清明。
不知不覺就晃到了天台。今天天氣很好，月光明朗，天上閃閃爍爍竟然掛着幾顆星星。目之所及，無甚邊界。蓋之如天，容之如地，心中一陣疏闊。
還想着揚若的話，心裏一陣躁，伸胳膊抬腿就是一陣抽搐。突然想到些什麼，安再東張西望探頭縮腦地圍着天台轉了一圈。
“不會是在找我吧？”
果然啊果然！季滄海這傢伙總會出現在天台不易察覺的角落！
他明顯是醉了，眼神迷離，腳步虛浮，黑桃J似的臉上不受控制地掛滿傻呵呵的笑容，濃黑的眼睛彎成窄窄兩道月牙，薄唇向上勾着，居然是只Q版季滄海誒！
酒精這東西就像個手段高明的催眠師，悄無聲息地晃着無形的擺墜，讓所有偽裝沉沉睡去，露出心底最本真的樣子。莫非季滄海的原形是只哈士奇？看起來兇巴巴，實際上蠢萌的可憐？
安再手托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努力裝出一副“我沒醉，我怎麼可能醉”的季滄海，感覺他...好玩兒極了！想到剛剛在揚若面前吃癟的慫樣，安再惡向膽邊生，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