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種豆得豆

第149章 種豆得豆

宮內變故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圓明園,正在享樂聽曲的皇帝知悉后,當即丟下手邊的美酒佳肴,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內宮。

“皇上駕到——”

早早便在鍾粹宮等待的諸妃們齊齊起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喘了口氣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

皇帝用着有些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阿木爾:“皇貴妃,朕聽到你傳來的消息十分驚訝,準確的說是有些不敢相信,奕緯雖然玩世不恭,但也不像是會做出行刺這種事的人,朕尋思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阿木爾道:“皇上,茲事體大,臣妾沒有證據,是不敢胡亂指證的,德貴兒,將東西呈上來。”

德貴兒將呈有一件夜行衣的長盤送到皇帝跟前:“皇上,這件夜行衣是在翊坤宮的後院發現的,上頭還沾有已經乾涸的血跡,請您過目。”

皇帝打量了兩眼后,問道:“奕緯的胳膊也有傷嗎?”

德貴兒道:“回皇上的話,思故貝勒受擒前,敬事房的太監、皇貴妃,以及太後身邊的梵暋姑姑均見證他的右胳膊有傷,而且傷痕的位置與五阿哥所述的地方毫釐不差。”

皇帝悵然地嘆了口氣:“皇貴妃,朕就不明白了,奕緯為什麼會與你過不去,你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阿木爾微微一笑:“臣妾與貝勒本沒有什麼過節,但卻架不住某些心懷鬼胎的人惡意挑撥,硬生出了些莫須有的仇恨,宣周烏進殿!”

周烏身着囚服,模樣雖然有些臟,有些狼狽,但身上倒是未見到任何傷痕,看起來顯然是一進了慎刑司的門,就把彤貴妃與奕緯的秘事都招了:“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金安,給各位小主請安,小主萬安。”

阿木爾道:“皇上,關於貝勒刺殺臣妾的原因,您問問這周烏就都清楚了。”

皇帝沉聲問道:“你是翊坤宮的領事太監?”

周烏道:“回皇上的話,奴才正是翊坤宮的領事。”

皇帝道:“好,那你說吧,將你所知道的一切貓膩都如實的說出來。”

周烏道:“皇上,其實思故貝勒之所以想要殺皇貴妃,乃是因為彤貴妃一直在裏頭從中作梗。前段時間,和妃患了痢疾,彤貴妃得知后便派瑠音假冒皇貴妃的人勸走太醫,不給和妃治病,期間還多次派人去騷擾欺凌,致使和妃含怨而亡。思故貝勒不知實情,誤以為和妃的死乃是因為皇貴妃,所以才鋌而走險,夜刺鍾粹宮,幸好當日有五阿哥坐鎮,否則真得釀出大禍啊!”

祥妃唏噓道:“好歹毒的女人,為了對付皇貴妃,竟然不惜讓這麼多無乾的人,給她當馬前卒!”

蔓貴人揚了揚眉毛,陰陽怪氣道:“不僅歹毒,而且下流!皇上,臣妾聽說貝勒脫逃后,就一直藏匿於翊坤宮,昨個兒被抓時,甚至還是從寢殿的衣櫥里揪出來的!唉,您說這彤貴妃得和奕緯得親密成什麼樣,才會一個出事後,不惜賠上性命也要窩藏,一個受傷后,寧肯不諱人倫也要鑽進庶母寢房。”

蔓貴人的話顯然是意有所指,皇帝聞之,臉色立時佈滿了雷雲,他用着極陰沉的聲音問道:“周烏,彤貴妃與奕緯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奕緯受傷後會直奔翊坤宮?這一切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嗎?”

周烏悄悄地偷望了皇帝一眼,不料卻被那斥滿殺氣的的眼神給嚇得一哆嗦:“皇上,其實彤貴妃壓根沒打算讓貝勒躲在她那,之所以後來選擇窩藏,那是因為她怕貝勒與她撕破臉,供出他倆之間的私情。”

“咳咳咳咳……”

皇帝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他一邊用拳頭掩住那微微發紫的唇,一面用着那渾濁的老眼憤恨地瞪着周烏。

睦嬪關心地問道:“皇上,您沒事吧?”

皇帝擺了擺手,端正了他那赤紅色的面龐:“你……你敢保證你方才所言都是實話?”

周烏咽了口口水,壯着膽子道:“皇上面前,奴才就是有一百個膽也不敢說謊啊!皇上,其實思故貝勒早在一年前就與彤貴妃有了私情,他們兩人甚至還有過魚水之歡。”

皇帝奮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咬牙切齒道:“什麼?他們還……還做過那檔子事!”

周烏垂下腦袋:“千真萬確,因為當時奴才就在他們跟前伺候!奴才記着那天應是去年的六月十六。”

皇帝鼻翼微張,額上的青筋急促地跳動着,他極力壓抑着怒氣道:“六月十六,杏花春館!德貴兒,八公主和十公主是今年春天生下的吧?”

德貴兒道:“回皇上,是今年的四月十七日,若往前推算十個月的話,應是彤貴妃於去年六月懷上的。”

皇帝猛然站起身,將手裏的佛珠狠狠地砸在地上,霎時斷了弦的蜜蠟珠蹦跳着滾到諸妃的腳邊:“孽種!孽種!朕還當是祖宗孝靈,賜我一雙老來子,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女人和兒子生下來的畜生!”

“皇上息怒——”,所有人如同受驚的鳥似的匍匐在地上,戰慄着,畏懼着。

秉文仗着自己負有盛寵,便大着膽子走到皇帝身邊寬慰道:“皇上,為這樣的賤人和逆子動怒不值當啊!來,臣妾扶您坐下喝口茶,消消氣。”

皇帝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咆哮道:“滾開,朕不用你在這憐憫!”

驚恐地秉文伏在地上,哭泣道:“皇上,臣妾又未做錯什麼,你幹嘛沖我發脾氣呀?”

皇帝盯着她那花容失色的玉面,質問道:“朕問你,這幾天你都在忙些什麼?內廷就那麼點大,為何花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搜出那逆子?今個若不是皇貴妃查出結果,朕豈不得一輩子都得被他們蒙在鼓裏!你說,你是不是因為跟他們是一夥的,所以才不查這事,私心包庇?”

秉文哭的梨花帶雨,涕淚橫流,那副驚惶的模樣,是阿木爾從來未曾在她身上見過的:“皇上,臣妾怎會與他們是一夥的,臣妾哪敢哪!”

皇帝道:“那你為什麼遲遲不對這事付諸行動?”

秉文語塞,無法辯白:臣妾……”

皇帝苦笑道:“呵哈哈,朕之前怎麼會想着立你為後的?整日裏就只會為著自己的利益勾心鬥角,完全不顧后廷的大局及朕的尊嚴!像你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執掌朕的後宮!行了,還權給皇貴妃吧,別再執著那個你永遠都配不上的位置。”

秉文只覺得渾身像是被冬雷擊中似的,打得她癱軟無力,全身發麻。她想起身挽住皇帝討饒,但四肢百骸宛如陷入了沼澤,難以動彈;她想張口說話請求寬恕,但是滿心滿腦卻像是被上了枷鎖,無法思想。從高高山巔摔下來的她,現在只能無助的跪在山根下哭泣,然而那微弱的聲音將再也無法突破雲層,以達天聽。

皇帝用着警告的口吻下旨道:“所有人聽着,今日你們在這所聽到的一字一句都不可以向旁人透露,如果有人走漏了風聲,朕就要他九族的性命!”

“臣妾(奴才)遵旨——”

皇帝道:“皇貴妃。”

阿木爾道:“臣妾在。”

皇帝唇齒間吐出的話如尖銳的冰錐:“你即刻帶人去南三所逼舒穆祿氏自戧,至於皇十女和皇八女可以將她們捂死,留個全屍。朕馬上出宮去料理逆子,回來之時,不希望看到她們還活着。”

阿木爾感慨地吁了口氣:“是。”

皇帝道:“成諤,擺駕出宮!”

“臣妾(奴才)恭送皇上——”

皇帝走後,諸妃們也都拜別阿木爾,各自打道回宮,唯有秉文仍然跪坐在地上默默流淚。阿木爾用着奚落的眼神看着她道:“怎麼,你還不準備走嗎?”

秉文仰起臉望向她,用着失落的口吻道:“鬥了這麼久,終究還是你贏了。”

阿木爾垂角斜斜輕勾:“本宮從未同你斗,也不屑與你斗,自始自終都是你自己在無事生非罷了。”

秉文抹去臉上的淚水,沉靜道:“不管怎麼說,現在確實只有你在皇上心中還有分量,將來這後宮也會永遠在你的統籌之下,你是這兒的主子,是我們這些敗寇命運的帷幄者。皇貴妃,我自知之前對你做下許多的錯事,我不奢望你能夠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我一條活路,內廷長路漫漫,我不想將來淪落成和妃那樣的晚景。”

阿木爾冷然笑道:“現在向本宮討擾,不覺得有些晚了?你鼓動奕訢與本宮反目,你害的我弟弟丟了在朝中的官兒,做了這麼多壞事,僅憑這三言兩語就想要讓本宮對你高抬貴手,未免也太划算了。”

秉文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做,才能往開一面?”

阿木爾蔑然地打量着她:“其實像你這樣的禍害,本宮是說什麼都容不下的,不過你畢竟皇上的貴妃,看在皇上的面上我不會與你過不去,但至於你那個妹妹烏瀛珠么……”

秉文的聲線透着絲絲緊張:“你想要對我妹妹做什麼?”

阿木爾嗤地一笑:“本宮能對她做什麼,本宮只是希望你能讓她主動放棄福晉的身份,向太子提出和離。”

秉文有些猶豫:“這……”

阿木爾居高臨下道:“本宮知道你不樂意,但沒辦法,嫡福晉在太子登基后是要進宮做皇后的,但像令妹那種巧言令色,謊話連篇的主兒,將來如何能配得上那母儀天下的位置?讓她離開太子吧,只要她能安安靜靜的離開,本宮保證你以後的日子,一定會過得非常安生。”

阿木爾說完便揚長而去,方才還在故作鎮定地秉文下唇又開始打起了哆嗦,對命運不服的唏噓從她靈魂深處一絲絲地抽出來,然而這種無能的吶喊已根本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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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步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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