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腐壞的國度
合上厚厚的書，一段充斥着謊言與血淚的歷史也終於落幕。
沙藍長出了一口氣，拂動書皮上的灰塵，將其放回了原來的角落裏。
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一整天了。
“嗨——！完事了沒？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沙藍臉色大變，立刻要奪門而去。當然，他沒跑出兩步就被抓住了。
“急什麼啊？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做，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吧？”
沙藍感到自己被拉住的手臂隱隱發燙，這傢伙分明就是嘴上說得誠懇，武力威脅卻毫不含糊。
“抱歉，今天我確實有急事。如果你願意就這麼放了我，下一次一定接受你的招待。”
事到臨頭，沙藍沒有作出讓步，與之前的反應大相逕庭。
“還有什麼事兒能比吃飯重要？！”瓦西亞頗為有理地說。
確實，沙藍感覺自己好像無法反駁，但是，現在確實事態緊急。老師說她明天就要去進行一些行動，有什麼問題必須在今天問清楚。
“這樣！我接受你的好意，不過我確實趕時間，不如你把要招待我的食物讓我帶在路上吃吧，我承諾自己會吃完的。”
瓦西亞確實留不住這個人，嘆了口氣：“捷琳娜那傢伙給你們灌輸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吃飯這麼偉大的日常都被如此輕視。”
“……”
沙藍無法回應。這個瓦西亞還真不知平民疾苦，他們每天能吃的東西就是那些食之無味的營養餐，哪像她貴為紅色黎明領袖可以成天大魚大肉。
不過，瓦西亞好歹接受了沙藍的提議。
沙藍看到她準備的宴席時，確實開了眼界。那一頭完全將桌子佔滿的散發著油膩焦香的野獸她是上哪找來的？！
不過，原來這肉用火烤了會這麼香嗎？
“怎麼樣？我親手做的，都是招待你的，一般人可沒這待遇哦。”瓦西亞得意地說。
沙藍需要承認，這傢伙確實比基地食堂那些只懂營養均衡不懂滿足口腹之慾的廚師要優秀得多。
等等，這都是招待他的？
“這個有點……”沙藍本來攝入飲食就低於一般水平，這個比他還大一圈的食物他要吃多久啊！
瓦西亞一隻手按在沙藍肩膀上：“特許你打包帶走！要是讓我知道你沒吃完……”
聽到耳邊魔鬼的低語，沙藍對自己輕易作出什麼“吃完”的承諾進行了嚴厲的自我批評，以後一定不能在不了解事態的情況下輕易承諾。
最終，沙藍背着一個厚重的背包正要離開。
“等等！”
你不會還要我帶上佐料吧？
“這個東西就當賠罪吧！送給你了！”
一個黑色的光影向沙藍飛來，沙藍接在手中。
這東西似乎有些扎手，當沙藍攤開了手掌時，他愣住了。
一個帶有黑色三角裝飾的發卡現在正躺在他的手心裏。
“這東西……是怎麼找到的？”
“啊？一朋友送我的。不想要你還我。”
“……謝謝。”
沙藍將禮物收進懷裏，走進了升降梯內室。
……
“這麼晚了你不去睡覺叫我做什麼？”
一個沒有名字只能招牌的酒館的角落裏，兩個人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手持紙筆，彷彿正在等待證詞。另一個托着左腮，右手正在搖着手裏那個酒杯。
“有些事情需要向知情人求證。”
“有事就快說吧，我現在困極了。”
“我想問的是，聯盟區創立的真相。”
捷琳娜搖晃酒杯的手停住了。
“如果你希望繼續安穩地生活下去，就不要繼續追查了。”
“抱歉，是否能安穩生活我自己無法決定，我只知道，我確實這部分信息。”
“好吧好吧，我說。畢竟答應過你要給你們提供一定程度的情報的。”
捷琳娜從懷裏摸出一個精緻的煙盒，卻拿出來一支劣等煙咬上了。
“這種劣等產品會在呼吸道積塵的。”沙藍並不希望在這種環境下進行交流。
“沒辦法，思考的時候沒有這個我會很不舒服。”
她愜意地吐出一個煙圈，然後從懷裏摸出了一些東西。
“這些……你早就知道我為什麼約你出來？”沙藍看到捷琳娜一一排列在桌上的幾件什物之後如此說。
捷琳娜微微一笑，沒有應答，自顧自說了下去。
“聯盟區的創立並不只是聯盟軍戰鬥的成果，還有三個重要的組織參與其中。”
她將一枚黑色三角徽章徐徐推上到桌子中央。
“在協約戰爭期間，就已經有一個渾身都是迷的傢伙出來活動了。我們都叫他夜魔王。他一手創立了擅長隱秘作戰的夜魔團，在星陽城建立了總部。”
第二枚徽章，石劍徽章。
“由於協約戰爭規模太大，牽涉太廣，一個隱世古武家族也站了出來。他們在公開場合建立了軍隊，每位戰士都手持配劍，自稱仙劍居。他們組成的陣線在正面戰場上堅不可摧。”
第三枚徽章，藍色霜花。
“一個流浪民族從南方極寒之地前來中部地區避難，但是，他們很快遭到了協約區的迫害。他們自發地聯合起來，集結了一大批擁有各類奇異能力的流浪者，組成了了異士閣。他們擁有卓越的進攻與破壞能力。”
沙藍看着三枚排列在一起的徽章，稍作思索之後說：“原來，因為擁有協約區這個共同的敵人，而自身的能力不夠全面，因此三個組織站到了同一戰線。”
“是的。他們聯合之後，長項互補。仙劍居與異士閣支撐正面戰場，分別主導防禦和進攻。夜魔團則是深入敵後，在敵人的腹地進行破壞行動。
“三大組織的合作非常順利，他們設計一舉殲滅了三大協約區主力，勢力範圍與今天的聯盟區相接近，已經具備了建立聯盟區的基礎，然而，這個時候，矛盾也終於無法忽視。
“在是否發動反攻這個問題上，三大組織未能達成一致。而後來的難民事件，直接導致了合作關係的破裂。以夜魔王為首的夜魔團領導人拒絕接受協約區被摧毀之後流落出來的難民，仙劍居與異士閣堅持聯盟區來者不拒。”
“最後夜魔王輸了，甚至自己的組織還分裂了，沒錯吧？”
“是的，夜魔團的內部也有一部分領導人反對夜魔王的主張，最終爆發了叛變。夜魔王從此下落不明，信任他的那部分成員離開了組織，新的夜魔團繼續進行對協約區的驅逐戰爭。”
“由於夜魔團的實力大幅下降，三者平衡的關係被打破了。”
捷琳娜露出一個有些陰森的笑容。
“是的，合作關係破裂了，另外兩個組織決定取締夜魔團，並將其從聯盟歷史中抹去。可惜，他們太過天真，最終也沒能成事，因為他們沒有預料到比夜魔團更大的威脅。”
沙藍的眼神些許黯然：“聯盟軍嗎？”
“沒錯，就是聯盟軍。與三大組織不同，聯盟軍是三大組織聯合之後為了大規模作戰而建立的部隊，招募的士兵大多是亡國的原屬士兵以及土生土長的難民。
“在建立之初，三大組織互相爭奪這支軍隊的指揮權，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安排了一些亡國的軍方將領來領導這支部隊。
“三大組織的將權力死死握在手中開始讓聯盟軍的將領不滿，他們終於抓住了時機，在三大組織反目時出手，對三大組織的重要力量施以毀滅性的打擊。
“三大組織缺少與聯盟軍的對抗經驗，但是聯盟軍的領導者都是熟悉三大組織作戰方式的優秀將領，最終三大組織節節敗退，權力被集中到了聯盟軍的高層的手中。
“那些三大組織的舊成員遭遇了慘無人道的屠殺，如果不願意加入聯盟軍，就必死無疑，直到洪潮到來，這場血腥盛宴才宣告結束。”
“但是，這些將領出身與不同的國家吧？”
不同國家的將領會精誠合作嗎？
“是啊，不同的國家。即使國家已經滅亡了，他們的心中也一直沒有放下那個復國夢，甚至每個人的夢都不一樣。來自同一個國家，也有對國家的不同理解。
“不過，他們好歹還能明事理，最終決定進行和平談判來解決。
“這個時候，三大組織的舊成員的影響力再次出現了。擁有不同源力的人員分別支持了不同的將領，而那些沒能得到支持的將領的部隊則受到收編。”
“就是這樣，才逐步演變到今天這樣的執政區制度的？”沙藍終於感到聯盟區創生的前後事件連貫了起來。
“沒錯。沒有了組織的管理，這些舊成員互相猜疑，最終擁有同性源力的人漸漸抱團，也許這是無家可歸的他們當時能找到的唯一的歸屬感吧。
“因此，現在的五大執政區，分別掌握了其中一種性質的源力作為自己的力量。萊安區是紅色，比斯區黃色，維德區白色，衛羅區灰色，前瑤區則是藍色。
“這些從三大組織中遺留下來的成員就是特勤員的前身，分別形成了前瑤區‘先鋒之翼’、萊安區‘紅色黎明’、比斯區‘磐石’、衛羅區‘唯心’和維德區‘回聲’。”
“原來如此，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如何保住先鋒之翼的位置的，先鋒之翼的實力應該很早以前就落後於其他四個特勤員組織了。”
雖然自己已經有些頭緒了，不過，他希望從捷琳娜的口中聽到真相。
“真相很殘酷哦！先鋒之翼之所以無視源力的性質大批招入特勤員，就是為了招入作為消耗品使用的初級特勤員。只要合理利用任務分配的機制，就可以讓他們代替高級特勤員進行犧牲。”
“原來，你就是這樣保住那些老成員的性命的嗎？”
“我好歹也把一些人才提到了高級的位置上嘛。不過，這一切確實有我的參與。弗雷那個傢伙一直反對我這麼做，這大概也是我和他不和的一個重要因素。”
“……”
“之後要怎麼選擇完全是你的自由，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捷琳娜將煙頭熄滅之後就站起身來。
“你選的地方不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家酒吧的？”
沙藍低頭不語。
“唉，多半是夏嚴那孩子告訴你的。那麼，我要回去睡覺了。”
……
在聯合大廈的一個密室之中，另一場會談也正在進行。
“不知邀請我這老頭子過來，所為何事啊？”一個老爺子步伐穩健地走進廳室之內，向對面的那個人伸出了手掌。
“一點小事！不過只是對我來說。”邀請他的人與他握手之後，作出手勢請對方入坐。
“在瓦西亞小姐的眼裏就沒有什麼大事可言吧！”
“不，吃飯是大事，這是我一直奉行的信條。”瓦西亞非常莊重地回答。
“不愧為紅色黎明的領袖，我等凡人自愧弗如。”
“其實嘛！我想找您老人家要一個人，我會出個讓您滿意的價的。”
“哦？不知我麾下哪位戰士得到了瓦西亞小姐的青睞？”弗雷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一個叫作沙藍的特勤員。他在你們那裏應該就是個隨時都可能掛掉的初級吧？把他給我就可以了。”
一瞬間，對於沙藍這個特勤員的資料閃過在弗雷的腦海里閃過。
擬戰開始之前，他就下令讓章旋假意與紅色黎明的人合作，以看清這個新來的神秘成員。事實證明，這個人確實不是個泛泛之輩。但是，此人是捷琳娜的一個死忠，不能為自己所用。
不過，即使是敵對集團的人，弗雷也不會將一個不穩定因素輕易投入紅色黎明的陣營。
“瓦西亞小姐的眼光確實非常人可比啊，我也看出那是個可造之才。不過，無奈現在組織內我已經不是掌權者了。”
不論用了什麼樣的理由，弗雷的目的顯然就是要拒絕。
似乎對弗雷的回答早有所料，瓦西亞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
“別急嘛，聽聽我出的價你再決定。如果你接受我的要求，紅色黎明立即解除與先鋒之翼的敵對關係，並將會幫助您重新取得先鋒之翼的完全自主權。”
即使是弗雷，聽到瓦西亞開出的價碼也不免大為震驚。
如果現在正在與他會面的是其他人，他肯定會懷疑這種宣言的真實性。但是，面前這個人是瓦西亞。
這個人從當上紅色黎明的領袖開始就宣稱要和先鋒之翼對抗到底，而後，她就不遺餘力地對抗到了今天。
即使是一些明顯對於紅色黎明沒有任何好處的事，瓦西亞也都堅決站在先鋒之翼的對立面。
這個傢伙不會在這種判別敵友的問題上有任何謊言，至少過去一直如此。對於敵人，她從來不會施以什麼好臉色。對於朋友，她也從來不吝親近。
“其實嘛，我和你們也沒什麼仇恨，只是討厭捷琳娜那個傢伙而已。現在即使她離職了，她的爪牙依然在你們組織里。
“只要你接受我的條件，我不僅會幫助你剷除她的勢力，還會不遺餘力地助你完全脫離教會的控制。雖然你使了些手段買通了教會派來的人，但終究多有掣肘吧？”
“容我考慮考慮。”
“沒關係，我有很多時間，您可以慢慢想。”瓦西亞看出自己的條件已經讓弗雷動心，就沒有再作誘導，靠向了沙發的椅背。
如果能夠從紅色黎明那裏拿到這麼大的支持，那放棄一名特勤員問題並不大，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改變不了千變萬化的局勢。
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裏。瓦西亞為什麼想要這個人？
根據他所得的情報，這個瓦西亞最多只見過沙藍兩次，一次是在擬戰期間她應該在觀察屏上見過，另一次就是今天沙藍去紅色黎明基地搜尋資料的時候。
很可能沙藍才剛剛從那裏離開，瓦西亞就向自己發出了談判請求。
弗雷感到沙藍身上肯定有什麼被自己忽略的因素被瓦西亞這個魔女看中了。
但是，從長遠來看，她開出的價對於先鋒之翼來說確實無法拒絕。
放棄一個人就可以爭取到巨大的支持，這樣的交易對比已經形成了弗雷心中的決定。加之那個沙藍又是捷琳娜的死忠，即使放他到紅色黎明麾下也不會完全向這個瓦西亞效力。
“那麼，您考慮好了嗎？”
弗雷正要說出自己的決定，卻突然將話停在了嘴邊。
半晌之後，他才作出答覆。
“感謝瓦西亞小姐為先鋒之翼的考慮，不過，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議。”
瓦西亞一臉失望，吐出一口濁氣：“唉，那太遺憾了。就這樣吧。”
眼見談判破裂，瓦西亞絲毫不久情面起身就離開了，弗雷依然坐在原位，俯首深思。
在剛剛，他突然想起了幾個月之前與孫女的一個約定。那應該是他得知沙藍來到了先鋒之翼之中的那一天。
“爺爺，以後無論是任何人向你提及和沙藍有關的交易，我希望你全都拒絕。”
當時弗雷沒有想到真的會有這個約定生效的一天，並未追問什麼就答應了。剛才，他突然想到了卡卡的請求，最後還是拒絕了。
畢竟他已經舉目無親，只剩下這最後一個孫女了。
但問題是，孫女怎麼料到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