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臣妾想起一句話
許羅衣已經麻木了,從進門之日起,她沒聽過孫老夫人一句好話。
以為嫁給有情人,孰料進的是虎穴狼窩。
進到皇宮,許羅衣謹言慎行。
皇后姿色更甚,而她已被折磨得姿色全無。
雲綰容讓檀青把人扶起打量,無聲嘆氣。
當初秀氣內斂、眉目溫柔的許姑娘,早已不復往日顏色。
“孫府的事本宮聽曉了,本宮開門見山,今兒召你進來為的就是這件事。”雲綰容賜座,讓聞笛上茶。
“娘娘當日的話可還作數?”許羅衣問。
雲綰容點頭:“本宮記得,說話算話。你意下如何?”
“和離。”許羅衣斬釘截鐵道:“君既無情,妾便離之。往日情意不再,不必強求。”
“不後悔?”
許羅衣眸光斂下:“不後悔。”
“你確定孫大人是移情別戀,你們兩人之中沒有什麼誤會?”
許羅衣眼光黯淡下來:“新婚之後,臣婦與孫郎也過了段濃情蜜意的日子,然而不過半載,便漸漸淡了。其實說的好聽,他心中還是在意我婚前清白已失。既然如此,何不一刀兩斷。”
雲綰容輕輕點頭,竟覺得許羅衣敢愛敢恨的性子,有幾分像她。
“是啊,孫承算什麼,你年輕,這人生啊,才算開始呢。”
皇后不勸留,許羅衣有些詫異,又有些感動。
“本宮會吩咐下去,給你辦戶籍和路證,找個喜歡的地方,安家落戶。”雲綰容招手,檀青將東西捧過來:“本宮贈你銀票,到了地方,你招些護院,身邊找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女子在外多有不便,注意安全。”
許羅衣眼眶微潤,跪了下來:“娘娘厚愛,臣婦無以為報。”
“用不着你報答,如果當初本宮不同意替孫美人去皇上面前求旨賜婚,你堅持自見,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雲綰容起身扶她:“香椿,讓太醫來一趟。”
“本宮看你瘦弱許多,以後日子還長,別留下病根。”
太醫很快過來,搭上許羅衣的脈。
良久,又換了一隻手,才斷定:“回皇后,這位夫人,是有喜了。”
許羅衣臉色一變。
雲綰容也沒想到這個走向,原本是聽說孫家慢待了她,怕有病不得醫治才讓太醫來的。
“這下……你這麼想?”雲綰容蹙眉。
許羅衣卻已經收拾好心情,心如枯井無波無瀾:“勞煩太醫開副落胎葯。”
說罷側身同雲綰容施禮道:“不知娘娘,可否為臣婦隱瞞一二?”
雲綰容知道她心意已決,但還是勸了句:“本宮落過一次胎,心傷不已。不管孫承這個人如何,孩子是你的孩子。”
“娘娘和皇上兩情相悅,自然萬分期待腹中孩兒。臣婦已經心死,不想讓它跟着遭罪。”許羅衣垂眸。
“既然你記得與本宮的約定,出了事卻沒進宮請旨和離,是孫府從中作梗?”
許羅衣點頭。
自從她表露出和離之意,便失去自由,若非懿旨下到孫府,恐怕她要“病”死在裏頭。
說到底是為了一己私利,孫府想得好處,又怕丟了臉面,最終受苦的,卻是受害者許羅衣。
“你這番歸去,孫府定然橫加阻止。本宮會去皇上那,讓曹宗隨你回去一趟。”雲綰容考慮周到:“這兩年孫承頗得皇上看重,朝廷的事本宮不好多嘴,想來你是明白。”
“臣婦明白。”許羅衣聞言知意:“臣婦只想離開孫家,失望透頂了,臣婦心中沒力氣去恨他。當初也是民婦自己的選擇,往後各自珍重,好自為之罷。”
“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心中氣量,不輸男兒。”雲綰容嘆氣:“可惜這世道啊,偏對女子多加桎梏。”
許羅衣跪下,鄭重而感激地磕頭:“娘娘的恩情,民婦無以為報,往後……”
“往後隨心,把日子過好,便不辜負本宮今日相助了。”雲綰容拉起她:“既然要走,就走得漂漂亮亮,讓孫家後悔去罷。”
雲綰容壓着她肩讓她坐下,示意手巧的聞笛上前,為她梳妝。
許羅衣誠惶誠恐。
簪上並蒂玉海棠步搖,掛上光潤東珠耳墜,施了薄粉,抿上唇脂。
宮女的衣裳顯然不行,自己和她身量不同,雲綰容看着許羅衣那身玉蘭色衣裙,取來如意禁步,雙魚玉佩,相得益彰。
一番打扮。
鏡中之人,顏色重現。
望着裏邊的自己,許羅衣心神恍惚。
“這才是你自己,和離之後,切莫妄自菲薄,好生珍重。”雲綰容朝她輕輕笑着。
許羅衣險些落淚:“民婦何德何能,娘娘幫了民婦,只怕孫家那邊。”
雲綰容早已想到:“本宮身為皇后,怕他不成?”
“娘娘何須為臣婦做這般多,臣婦……不過尋常一女子,擔不起您這份厚愛。”許羅衣十分觸動。
“現在不知不要緊,往後你就知道了。”雲綰容微笑。
時下,市井街坊茶餘飯後之談多在孫府。
今日,這場戲終於落幕了。
皇家賜下的婚事,如今亦是皇后遞下的懿旨。
許氏歸去,收拾行囊,伴着當初抬進去的嫁妝,出了孫府的大門。
許羅衣回頭看一眼曾相枕而眠的丈夫,上了離京的馬車。
孫家憤憤不已,然而曹宗同許氏出來,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再多不滿也只能吞下肚。
又過兩日,雲綰容派出去的人傳回消息,說許羅衣到了隔壁州府,找了家小院休養,落了胎。
養了一個月,再次啟程。
期間孫承找了過去,到了地方不知從誰口中得知許羅衣小產之事,悔恨不已,失心瘋一樣翻遍整個州府,一無所得。
許羅衣徹底走遠了,在某個人人不識得她的小鎮裏,改名換姓,過着自己的日子。
雲綰容聽見孫承的反應,輕輕嗤笑。
正好齊璟琛過來,看着皇后譏諷的表情,不禁問:“綰綰想到了什麼?”
“臣妾想起有人說過的一句話。”雲綰容給他斟了杯茶:“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齊璟琛奉茶的手一晃,凝視住茶水不敢喝了。
最近他沒得罪皇后罷?
好像也沒惹她生氣?
他試探:“朕對綰綰情深義重,想必不是你口中的那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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