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張經理的馬屁功夫
季璃剛走進會議室的門，劉經理大聲道：“李金花，你總算來了，快過來看看繡花廠帶過來的綉樣，怎麼看起來和你的相差這麼多？”
會議室里的幾個人停止討論，齊齊的扭頭看向季璃，通過剛才繡花廠大師傅的解說，眾人才明白季璃的雙面綉技藝是如此高，難怪看上去會那麼的栩栩如生。
季璃朝眾人笑着點了下頭，走到劉經理身旁，拿起桌上的一堆綉樣看了起來。
季璃用手撫摸了一下綉樣的表面，發覺手感並不好，有些發硬，而且比手綉重多了，最少是手繡的三倍重，整個圖案用線的顏色都比較鮮艷，漸變色的過渡很生硬、不自然，翻過綉樣的背面一看，全是線頭，還有厚厚的底托，這和自己所繡的玫瑰花相差太遠。
她皺了皺眉頭，向繡花廠的大師傅說：“師傅，我只懂手綉，機繡我一竅不通，所以，我可能會問一些比較淺的問題，請你不要介意。”
大師傅原本對季璃的綉品就很欣賞，看到小姑娘還很有禮貌，便笑着道：“沒事，你問吧。”
“繡花機是怎麼工作的？我看到漸變色的過渡好像都不太自然。”
“當我們拿到綉樣，會把圖案擴大到原圖的6倍，再根據綉樣上的不同顏色劃分不同的區域，比如你這個綉樣顏色最紅的部份，我們暫且把它稱之為A區，接下來比它稍淺的顏色稱為B區，以此類推。”
大師傅拿着季璃最初的綉樣向她解釋道：“你的綉樣中，A區和B區的邊沿是相互交錯的，B區有些線覆蓋在A區上，有些又沒有，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從人的視覺上看，它們好像是相融在一起的，過渡自然。”
他又拿起繡花廠的一塊綉樣道：“你看這件機繡，它上面的A區和B區相對來說有些涇渭分明，儘管我們也有一些B區的線與A區相交，但是它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麼自然的，因為機器是靠將每一針的針孔位定在那張6倍大的圖紙上，然後輸入到電腦中，通過電腦發出指令，讓繡花機照指令下針，這個打孔並錄入電腦的過程，我們叫打帶。”
“為什麼做不到如此自然呢？有幾個原因造成的，一是針頭的大小，目前的電腦繡花機上所用的針要比你用的針粗一些，所以當針多次落在布料相近位置上時會有稀疏感。”
“第二，目前所用的繡花線是人造絲和滌綸絲兩種，這兩種都有一個問題，當針多次反覆出現在相近區域時，會使得整個面料收縮，就算將底托紙加厚也不能完全避免，因為你們這個面料是很薄的仿真絲，而手工綉在這個過程中，會控制線的輕緊，最貼近布料的一層線會緊一些，綉到外層，線會松一些，整個過程對線的鬆緊控制，機繡肯定做不到如手綉一樣好。”
“第三，關於顏色的問題，你應該用的是你們廠里最細的車縫線，一般的車縫線相同色號比機繡線的光澤要淡一些，所以看上去更自然。”
“最關鍵的一點，你是將花瓣的輪廓先畫在布料上，然後用繡花綳固定好，先將輪廓內的圖案綉好后，用剪刀沿輪廓剪下來，再用鎖邊綉封邊，不讓布料散邊，因為布料輕薄，手工綉沒有底托，所以整片花瓣就會很輕，而且，花瓣下端的鎖邊寬度較寬，花瓣頂端鎖邊寬度較窄，這總總一切的原因加在一起，使整朵花很生動，很逼真。”
“而這些問題，都是機繡做不到的。”大師傅做了最後總結。
“這怎麼辦呀！昨天晚上下了7000件的訂單，還僅僅只是一個地區的，客戶的採購還和我說，他們公司預計到最後總數會超過30000件。”劉經理越聽越頭痛。
“劉經理，不是我說你，你們寄給客戶前的東西不是都要找我們採購部報個價嘛！這次，如果機繡不行，全手綉，首先價格就肯定搞不定，其次，你從哪裏找這麼多手繡的人？就算全外發到江蘇、川省一帶，這成本和質量誰能控制？”採購部的張經理本就和劉經理有矛盾，這下更是抓住劉經理的錯處不放，喋喋不休的說著，一時間，整個會議室里只聽到他的埋怨聲。
季璃看着劉經理為難、煩躁的表情，她也知道事情的根源在自己，劉經理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到客人會下這麼多的訂單，更沒有想到機繡會搞不定。
季璃再次仔細的看着繡花廠的綉樣慢慢琢磨，心裏漸漸有了主意，開口問道：“師傅，如果只是鎖邊的部份，可以用手搖技法處理嗎？”
“可以，但是效果沒有手繡的好。”
“像這片花瓣大小的面積，最薄的底托有多輕？”季璃繼續問道。
大師傅思考了一下回道：“可以用最薄的無紡布，綉好後會很輕，對整體重不造成什麼影響。“
大師傅看着季璃的笑容，他立即反應道：“你想在下面加一層布料來遮住雜亂的底線？好辦法呀，我怎麼沒想到。”
“是的，因為單一片花瓣而言，面積很小，再加一層相同的面料，這層面料也做同樣的刺繡，讓它們合在一起，綉面朝外，這樣即可以代替我的這種雙面綉法，又可以讓兩層布料疊加，增加的厚度讓鎖邊綉更容易，現在需要解決的是線的顏色和漸變的問題。”
季璃說到此處，對着劉經理道：“劉經理，我想去刺繡廠看看，是否能在打帶和實際機繡過程中來解決，你看可以嗎？”
劉經理立即點頭道：“好！只要你能解決，不要說100%和你的刺繡一樣，只要能達到80%的效果，我去和客戶解釋，我相信，客戶會接受的。”
他吩咐歐陽倩道：“你辛苦一下，陪着李金花一道去，所有開銷找廠里報，畢竟，她不僅為我們帶來了大訂單，還幫採購部解決了大難題，張經理，你說是嗎？”
“嘴上說說，還不知道能不能解決呢。”張經理反駁道。
“嗯哼！大家都在啊，我聽說接了法國的大單，這是在討論什麼？”一位年約40來歲的男人走進會議室。
“楊總，你快坐，小吳，快去給楊總拿瓶水過來。”張經理拍馬屁的能力比其它人高太多，等他吩咐完，眾人才紛紛站起身和楊總打招呼。
“都在討論什麼？”楊總坐下笑着問。
“說刺繡呢，之前給法國客人的小樣訂單有一件出了問題，被銷售部的李金花剪了個洞，他們銷售部就私下自己想辦法，讓她綉了朵花給蓋住了，也一起出了貨，人家客戶還就看上了這朵花，現在刺繡廠也解決不了機繡代替手繡的問題，這不正討論嘛。”
張經理真是巧舌如簧，事發時，季璃還是車間一名工人，後來才調到銷售部的，可經張經理的嘴一說，整件事就變味了，成了銷售部自己人出了錯，為掩蓋錯誤私自綉了朵花，現在下單了，結果解決不了機繡的問題。
在場的人，除了刺繡廠的大師傅和業務經理外，其它人都聽出來張經理在告小狀。
“你是李金花？”楊總看着季璃道。
“是的，楊總，我在剪壞衣服后，因為刺繡的手藝才被劉經理調到銷售部的，剛進銷售部不久，我雖然沒見過你，但聽劉經理提過，你是正牌紡織專業的大學生，因為我沒能上大學，所以，對你很敬仰。”季璃說到最後，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噢！是嗎？小姑娘的嘴挺能說的，現在問題有辦法解決嗎？”他問劉經理。
“正在解決，李金花想到了一些辦法，正準備和阿倩一道去繡花廠，實地解決最後二個難點。”劉經理答道。
“這樣啊！小張，銷售部是接訂單的，人家不管採購的事，這是你採購部的問題，怎麼能只讓銷售部的人去呢？你也去，順便將負責外發的人也帶去，學學人家怎麼解決問題的。”楊秋安話語中帶着些訓斥。
“是，我現在立即去安排，請你放心，我們會積極配合他們，處理好這些問題。”張經理大聲的應道。
季璃與幾人一起，坐着廠里的商務車到了繡花廠。
珠江繡花廠位於廣州中大面料市場後面的工業區，佔了整整一幢五層樓，除了刺繡還有釘珠、網板絲印，照此規模看，的確不小。
下了車，幾人一道去了打帶房，季璃和大師傅一起討論着問題，歐陽倩讓繡花廠的業務經理領着自己到車間轉轉，張經理也讓手下的小吳跟着一起去學習，他自己走進了繡花廠老闆的辦公室。
一進門，走到沙發前隨意的坐下，自顧的泡起了功夫茶，繡花廠的老闆笑着將門關好，坐到他的對面，開口道：“就這點小事，也值得你張經理出馬？是想到我這裏來蹭茶喝吧！“
“切！你這裏擺出來的茶有什麼好喝的，不就百來塊一斤嘛！“張經理有些不屑的說。
“你張大經理當然看不上啦！今天中午怎麼安排，你說了算。“
“中午隨便吃點，讓銷售部的人解決問題先，我告訴你，這批訂單數量可大着呢，如果這次你們廠能搞定這些技術問題，在整個廣州，不，在整個珠三角那都是頭一份。“
“什麼叫你們廠，是咱們廠，你也是廠里的老闆之一嘛！這技術真有這麼好？“
“當然，那個叫李金花的確實有兩手，腦子反應快，可惜是銷售部的。“張經理喝了口茶，嘖了嘖嘴。
“怎麼？對她有想法？我剛才在窗口站着，看她那身段可不錯呀！“繡花廠老闆胖胖的臉上帶着一絲調笑。
“你想多啦！我是惜才，她是姓劉的從車間調進銷售部的，不可能來採購部。“
“不要太絕對啦！現在的小姑娘，一個LV的包包就能收買，有幾個抵擋得住誘惑的？你就拿中大旁邊新開不久的那間KTV來說，好傢夥，一進門，一水兒的大長腿，小細腰，看得你眼都不想眨一下。”胖老闆說起來一臉的回憶。
“老張，要不今晚帶着銷售部那兩個女人去玩玩？”胖老闆建議道。
張經理想了想，道：“如果問題解決了就去，你找幾個酒量好的陪着，我可告訴你，那個叫歐陽倩有點問題，我在財務部的人告訴我，她最近兩個月好像要想着法子的查採購單價呢，趁今晚的機會把她灌醉，看看能不能套出點什麼，小心駛得萬年船呀，我的熊老闆。“
“切！怕什麼，聚軒公司主要的幾大供應商都聯合起來了，大家的公司相互間都有股子，不聽話的早被趕出圈了，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就憑楊秋安和姓劉的能翻出天去？“胖老闆不屑的說。
“還是不要太高調了，真讓集團總部的人知道了，劉家可不好惹。“張經理心裏另有打算，這幾年，自己撈的可不少，如果勢頭不妙，自己大可一走了之，不管是供應商，還是廠里，都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季璃和大師傅匆匆吃了飯，趕回打帶房解決問題，歐陽倩和採購小吳也只能陪着，張經理和胖老闆來現了下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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