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無法理解
“那個,淺語君!”
“嗯?”
“請來這裏坐!”
十香同學這麼說著,挪到了靠窗的位置,不過我現在心裏有些發慌,要坐到十香同學旁邊的位置可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
“可以嗎?”我覺得我還是要禮貌性的問一下!
“是的!”
我還是帶着一絲猶豫,不過還是盡量離遠點坐了下去,同時,被不可以碰到她的惶恐心情所包圍。十香同學輕聲開口說道——那是很容易就被公交車的噪音給蓋過的低聲細語。“……對不起。”
“嗯?”
“謝謝你的幫助!”
我雖然有些疑惑,此時的我想的一點是現在應該要說一些什麼,因為考慮到如果場面又變僵的話會很痛苦。為防如此總之先說點什麼吧。
“如果沒有帶錢的話,下車的時候會很困擾的呢,而且還會被司機懷疑是蹭車的,我有一次因為沒帶錢包一直坐到終點站了。”
我說完后,十香同學笑了笑,儘管只是很淺的笑容,可是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請用這個!”
十香把手中的一塊手帕遞給了我,看了一眼被雨淋濕的我!
“沒,沒事的,等會我還要在雨里騎自行車呢。”
“雨已經停了哦。”
聽她這麼一說,我看向窗外,烏雲雖然還在但是雨確實沒有下了。
“反正都要停,早一點停就好了啊。”
“是啊。”
基本上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十香同學只是出於禮儀上給予了回應,但總感覺裏面有什麼其他意思。
“請用!”
“好、好的,謝謝了!”
誠心誠意的一番道謝之後,我收下了她再次遞過來的手帕。還是有些猶豫,我只是擦了擦衣服上沾上的水漬。沒有擦臉還有頭髮之類的部位,代表着——我的汗水沒有弄髒你的手帕哦。大概是因為不該弄髒女生所有物的不可思議的心理在作祟吧。之後就是祈禱着她不會用“因為被垃圾用過了,這塊手帕我已經不會再用了”之類的理由扔掉我用過的這塊手帕吧。
公交車到了下一個站點,突然十香同學很小聲的說道。
“自行車能夠追上公交車嗎?”
“哎?!”
十香同學只是沉默着盯着我看。那雙眼睛裏,以前的抗拒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別的感情。我慌忙轉開了臉。
“啊,啊。嗯。還是要看路況的,大概就是那樣子。”
“淺語體育很厲害么?”
“沒有這種事。”
“學習呢?”
“也不是特別好的感覺?”
“這樣啊。”
這些問題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套我的話,然後用刻薄無情的話來諷刺我么。被自己才幫助過的人這樣對待的話,感覺人生已經沒有希望了呢。
“那個”
“嗯?”
“為什麼會想把錢包送還給我呢。”
“為什麼……”
為什麼,理由,原因。
應該是這意思兒?→我覺得被人親切相待,不對,還沒有到親切的程度,只是被人幫了一點小忙就詢問原因的人應該不多吧。如果真的有什麼其他想法的話,感謝的心情就會消失掉吧。
要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是不想欠我人情吧。因為很同情你——很顯然不能當面這麼說吧。
我只能保持着沉默,十香同學用比平時稍微高上一點的聲調繼續說著。
“淺語不是很討厭我的么?”
“哈?”我不禁把移開的視線正對到她身上。
話題是不是轉移得太快了?
“沒、沒有那種事情哦。”
“不過從開學典禮那天開始,你就一直在逃避我,不是么?”
“那種事情……”
“有吧!?”
因被她用很強硬的口氣打斷,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了。
因為這是事實。事實上,我一直在逃避着她。就算否定也是枉然。
“我理解不了。”“…………”
“淺語是從我失憶之前就開始討厭我了,還是從我失憶之後才開始討厭我。”
“等,等等。我並沒有覺得十香同學討厭哦。”
“那開學典禮那天,為什麼淺語說自己很憂鬱!?”
“我有那麼說過么?”
“在保健室,跟老師說的。”
啊,好像真的說過。而且還被她聽到了。
並不知道當時我所說的話被她本人聽到的事實,讓今天的我變得真的憂鬱而且被動。聽到了那番話的十香同學,再加上看到我之後的一系列的表現,會產生怎樣的聯想——我感覺腦袋快轉不過來了。
“班上的同學還有加藤惠同學,都說失憶之前我在和淺語交往。但是,我表示不能理解。”
“…………”
“父母很關心我,加藤惠同學也盡量不着痕迹地跟我保持着友好的關係。周圍的人告訴了我我是怎樣的人。一個月內我明白了,以前的我,跟現在的我應該是沒有差別的才對。但是,正因如此,我才無法理解淺語。”
失憶之後,變得連周圍的人誰是誰都不明白了。
但是,身邊的人卻是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的。
長久以來積累下來的很多東西全部被重置掉了。只有和“不相識之人”之間的,名為“關係”的線還存在而已。
這樣的關係中也包括戀人。戀人這條線的另一端就是我了。
那個傢伙,對於遭遇了事故的自己一點都沒有表現是出擔憂的樣子,沒有去探病,也沒有發信息。嘴裏說著再會的日子讓很憂鬱,一見面就準備逃避。拒絕一起工作。還在背後說著壞話,最後甚至真的選擇了逃跑。
“為什麼我和淺語以前是情侶。這一點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淺語明明很討厭我,為什麼……,我會和淺語交往呢?”
“我覺得你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這句話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心。但是從我對她所做的事情來看,僅僅是些微的抱怨而已。她變得混亂,生氣也不是不能理解。有敵意也是理所當然的。想到這裏,心裏稍微一松,但同時也變得萎靡。
“關於那件事。我只能說很抱歉。”
很意外地,我很正經地開口說話了。
“我也知道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因此,今天把錢包送還給你,既有同情的緣故……也許還有為了自己的緣故。”
“自己的緣故?”
“那個什麼來着,說是為了消除罪惡感的話,估計會讓人笑掉大牙吧。嗯呢,吃飯的時候吃不完了,但會想到同時世界上還有很多貧窮國家的孩子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所以不要浪費哦——類似的感覺,大家都有過吧?就是這種風潮,其實大家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為了消除罪惡感而去捐錢之類的舉動。大概就是這樣寒磣的善行。”
“我能,理解一些。”
十香同學用着罕見的不確定的口氣說道,並且低頭看向地面。
“我們倆,真的曾經交往過么?”
“從事實上講,應該是的。”
“那失憶之前的我們倆的關係,是不是比現在要好上好多?”
不是像現在這樣糟糕——我知道她刻意省略了這句話。
“沒有那樣的事情哦。”
“…………。”
“暑假之前,我們倆的關係也差不多是這樣的。”
我逃避着十香同學,十香同學也從來不來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