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道別
太子選妃一事久論未果，其中故事已然傳得沸沸揚揚，什麼離奇的都有。暫不論沒傳進葉芷耳朵的那些，久她聽到的就有什麼葉家殺伐之氣太重，如今報應到小女身上，被狐妖附身，霍亂朝綱，殘害百姓......
好在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相比在自己世界見識過的網絡暴力，又怎會被這點小伎倆給唬住，葉芷毫不在意，倒是覺得自己被傳出‘狐妖現世’、‘美色誤國’一說，頗添了幾分自信。
葉芷每日窩在府中，不是在佛堂抄經書，就是在房裏抄經書，越發的清心寡欲。錢曉玥因與葉彥之的婚事在即自是來不了葉府，收羅一些好吃好玩的稀奇玩意都是讓藍羽順帶送到府上來。
‘你當真放得下殿下，讓他娶別的女人’藍羽藉著飲茶空當試探葉芷，之前葉芷教藍羽的那些手語她不僅能熟用，還會融會貫通，基本的表達是沒有問題，只是葉芷理解起來比別人更順暢一些。
“張妙容是當朝宰相之女，更是皇后的侄女，她身世清白，美名遠揚，她不是別的女人，是一個比我更適合做太子妃的女人。”她玩弄着茶杯說道。
藍羽若有所思盯着她，‘這可不像你。’繼而，‘記得初見你的時候，恣意活絡，跳脫隨性，做任何事也從不像現在這般畏首畏尾。’
自己剛來的時候？
此刻回想來倒像是很久遠的事，原只當是一場夢，沒想到如今卻漸漸活出了真情實感。
“大概是這上都城中的牆太高，這將軍府的人心太暖，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就不會在懷念那些風雨瓢潑的路途了吧。”葉芷對藍羽說道，“我既貪心些別的東西，還是要付出些代價的好。”
她並非什麼嚮往海闊天空，一生來去自由的人，在她的人生里，自由不過是對孤獨的一種褒義。
藍羽手語比劃‘那殿下呢？’，直擊要害。
葉芷隱藏的非常好，眸中的暗淡一瞬即逝，“在我看來有些喜歡便只是喜歡。”葉芷說道：“我沒辦法用我對他的喜歡去賭他會給我一生忠貞不渝的愛，我跟他之間從來都不是平等的，倘如有些東西終是不歸我的，那一開始我便不要。”
藍羽雖還在琢磨葉芷說的這番話，院牆上傳來一爽朗男子的聲音，“說的好！”樂正寒輕功而下，“小葉子方才這番話當真該寫進女德典經，讓那些深閨小姐以此為標榜才是。”說話間，他人已走進，斜靠亭柱上，臉上的笑就沒收過。
藍羽一臉詫異地盯着迎面而來的樂正寒。
“你當我們葉家的守衛是擺設嗎？”除了被屋頂那一聲驚到，葉芷並不詫異這個傢伙的出現，“大白天的就敢翻牆入女子閨院，要是我爹知道你就死定了。”她趁機嚇唬。
“看來你這些日子足不出戶，在家中學乖了不少。”樂正寒撇一眼案牘上比方的筆墨和經書，“你不翻牆出逃，自然是不知道你爹早就將守在你這院外的侍衛給撤了。”
他這麼一說，葉芷自覺自己近日確實安靜了不少。
“你來幹嘛？”葉芷問道。
樂正寒傷神起來，“我是來道別的。”
“道別，你要去哪兒？”葉芷問。
“我來這上都城已有好些時日，自然也該回家探望探望故親。”葉彥之說著從袖中取出一玉章，放在葉芷手中，“只是這一來回恐怕要花費不少時日，這掌管醉香樓的玉章就只好託付於你了。”
“我？”葉芷立即退還回去，“不行不行，這麼重要的東西，你還是自己收着比較好。”雖說她垂涎他的醉香樓已久，但如此突然就交到她手裏，只怕這搖錢樹用不了多久就變成賠錢貨，等樂正寒回來，別說是醉香樓了，只怕自己開書屋寫畫本子攢的那點銀子都得搭進去。
“你大可放心，這酒樓里的事自然有人會安排，你若是閑來無事也可去那坐坐，就當是散心。況且我一個人出門在外，帶着這東西不方便。”
“小葉子你可是我在這上都城裏唯一信得過的人，我當你是平生知己，你卻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樂正寒還真是一張嘴就能把人逼到進退的地步。
若是不接，倒是我不顧朋友情分了。葉芷心中一頓鬱悶，“好吧好吧，放我這吧。”這玉章如湯山芋一般被樂正寒拋給了葉芷，“但是說好了，你回來就立即將你這玉章拿回去。”
“還有，這期間你這酒樓的虧損我可概不負責。”雖是朋友幫忙，可醜話也得說在前頭。
“這是自然。”樂正寒說。
藍羽思量這樂公子即是特意來跟葉芷道別，定是還有話要說，正好趁着眼下辭去。拍了拍葉芷，又指了指天空，葉芷知道她的意思。
葉芷看着天色確實有些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讓小夕找人送你回去。”
想到此處藍羽確實心有不安，點了點頭。
藍羽起身向樂正寒行禮，樂正寒拱手回禮，“藍羽姑娘慢走。”
說完藍羽便隨着小夕出了院子。
此時庭中就剩葉芷和樂正寒兩人，葉芷吐了口氣，只覺得身心疲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如小葉子你同我一道離開上都，你若是不想回來，我們便一輩子也不再踏足這上都城。”
“我可比不上你這逍遙洒脫的江湖俠客。”葉芷笑說，“這上都城縱有萬般不好，也還是有我心念之處的。”
比如爹娘，姐姐，哥哥，還有......
“或許，你本就不屬於這裏，你也有你該去的地方。”樂正寒頗有深意的問道。
葉芷心中一愣，不知樂正寒為何突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我早就無所謂了。”畢竟她早已不在她該在的地方，“屬不屬於都不重要，心之所向，步履所至，那就是我該在的地方。”
樂正寒聽了葉芷這話，望着她出了神，沒想到她竟能想得如此通透，心不由己的跳動。
“你願意同他去天寒地凍的邊州吃苦，卻不願同我去春光無限的故里玩樂一趟。”樂正寒仍在說服，“相信我，你去了一定會樂不思歸。”
她相信他，但畢竟這裏是她的家，她總還是要回來的。再者，她也並未覺得在邊州的日子有多苦，那反倒是她來這以後，最自在開心的時候。
“不去。”葉芷斬釘截鐵，“你就是把你老家誇出仙水來都沒用，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況且我已經向我爹承諾以後會聽家裏的話，絕不再惹是生非。”
她只是不想罷了，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總是覺得身心俱疲，就連這院牆，都沒有翻出去的力氣，每次站在牆角都感慨一聲，這麼高的牆，自己之前是怎麼做到每天都靠翻牆溜出府的。
“罷了，你即不去便在這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似簡單的一句話，不知暗含了上兵伐謀。
“小葉子，你可一定要等我回來找你。”樂正寒一語道出萬分不舍。
“你這話說的，我不在這等你回來，難道還會憑空消失了不成。”葉芷不領其中深意，笑說：“你就安心去吧，我保證不會吃垮你的醉香樓。”
樂正寒也笑了，此刻有一句話卻沒說出口——這醉香樓便是為迎娶你過門備下的聘禮。
只是這一去成王敗寇，他只好吞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若是遇到什麼難處，可以拿着這個玉章去醉香樓，有人會幫你。”說完便一躍，消失在高牆之前。
葉芷望着牆頭，可惜沒有今天沒有太陽，不然該是可以欣賞日落的好時候。
小夕安排了葉家馬車送藍羽，一路行過鬧市已經有商鋪零星上了燈，等到了城外，前路早已漆黑如墨，藍羽心有所想的掀開馬車門帘，看看路旁是否有人掌這一盞燈候着。
林頃雲果然在，但凡藍羽進城黃昏未歸，林傾雲便會提着燈站在城門外，一路將藍羽送到竹苑。
藍羽嘴角微揚，拍了拍車夫，示意停車。手勢比劃了好一番，車夫這才明白，有人來接她，不用送她，可以趕車回府了。辭去馬車后，藍羽轉身朝站在路旁的林傾雲走去。
兩人雖一直相陪相伴，從不過問彼此半句過往，站在不遠處的林傾雲盯着那輛馬車，心中有些好奇，這絕非尋常百姓人家，趁馬車掉頭，他藉助城門上的燭火，看見牌上寫着一個‘葉’字，瞬間令他體內血液翻滾，右手緊緊握住燈籠，強壓着自己的怒火。
藍羽走近見林傾雲臉色不對，他一直盯着遠去的馬車做什麼？
見他任不回神，藍羽朝揮了揮手，林傾雲這才收回了心神，慢慢放鬆了下來，勉強笑了笑問：“那馬車是？”他小心試探道。
‘去看望一個朋友。’藍羽看了眼馬車，‘天色太晚，我朋友不放心我獨自回來，所以安排了一輛馬車。’藍羽表意道。
林傾雲心中頃刻間被疑惑和詫異充斥着，難道真是那個葉家？
見藍羽神色如常，林傾雲沒有再問別的什麼，語氣溫和地對藍羽說：“時候不早了，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藍羽點了點頭，兩人一燈，逐步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