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行
將軍府外的小巷子中，隔着一堵高牆，裏面便是拂劍軒。
折柳正端着茶盅往屋子裏走去，瞧見院門口走進一個暗青長衫的人來，定睛一看，便笑了起來，上前行禮道：“大少爺。”
明璟笑着點了點頭，腳下不停繼續往屋子中走去，問道：“阿玥呢？”
還沒等折柳回話，明璟已經到了門口，叫了兩聲這才瞧見裏頭打開了門，玉笛瞧見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將他讓了進來。
明璟瞧着好笑，抬起頭來明玥端坐在一旁，滿臉不快，也不願意抬眼看他。
明璟暗笑一聲，揮手叫玉笛出去，玉笛如逢大赦，連忙竄出了門外。他緩步走上前去，負手瞧着她打量了一圈，才笑眯眯地道：“還在生氣呢？”
明玥沒好氣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板著臉道：“沒有。”
“這麼快就消氣了？看來我是多想了，原本還想着明日帶你去白雲山賞紅葉，既然如此，罷了罷了……”明璟作勢要走，卻被人緊緊地揪住了衣襟。
回過頭來，明玥滿臉不快已化作滿臉笑容，勾着他的脖子，歡天喜地道：“當真么？”
明璟一見妹妹這般模樣，心便化了，自也不捨得再多逗弄她，笑着點頭道：“真的，你也當多謝謝三妹妹，若不是她，母親也不會同意。”
明玥知道能出去心中早已樂開了花，自然連連點頭，明璟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道：“我只是來同你說一說，莫要帶着氣睡覺，明日一早便可出發了。”
明玥連忙點了點頭，更是好話不斷地往明璟身上招呼，明璟只挑着眉頭聽了一耳朵之後這才滿意地離開。
看着兄長寬厚的背影，明玥心中卻似吃了蜜一般甜，便是心頭那一絲因為婚事的苦澀也散去了不少。
她能擁有疼愛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此生已是極其幸運了，能為他們，能為明家做些事情，不過婚事罷了，也沒什麼緊要。
她低下頭來，勾了勾手邊的瓔珞，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自己胡鬧了這些年，如今也該懂事了才對。
天邊彎月高掛，在天地之間宣洩出昏暗的銀色來，月華如霜霧，朦朧地照在世人身上。
拂劍軒外的小巷子裏，一道暗青色衣袍的身影長久地佇立在原地，秋夜微冷，吹拂起他的衣衫，看不清他的容貌，卻沒來由地透出一股蕭索來。
他仰頭只望着將軍府的院牆，似是極目而望，映入眼底的卻只有那堵灰色的高牆，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垂下頭來，唇邊綻出一個微弱的笑意來，轉瞬即逝，隨即便往遠處走去。
只是那身形卻似喝醉了酒一般，頗有幾分踉蹌，慢慢地遠去了。
次日一早，將軍府前整齊地站了一溜玄衣銀衫手握刀劍的侍衛，個個精神勃發蓄勢待發一般，明玥踏出門瞧見這般架勢，臉剛要黑下來，一旁的明璟連忙笑着道：“快點走吧，若是晚了，位置都要被人佔去了。”
明玥忍了又忍，這才不去理會，轉身上了車駕。
不過一會兒，門內又走出一個妙齡女子來，一身柔紫色的百褶織錦裙，腰間垂着香囊和玉佩，眉眼彎彎地扶着侍女的胳膊走了出來。
“大哥。”她跨步出門，輕聲笑道。
明璟回過頭來，見她立在身後，笑着道：“東西可都收拾好了？山上路難行，定要小心些才好。”
明珊眼中露出感激和溫柔的神色來，點頭應道：“大哥放心就是，我會照顧好長姐的。”
明璟動了動眉頭，見她笑顏如花，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扶着她上了車駕，這才揮手叫眾人啟程。
車夫揚鞭駕馬，轆轆往前行駛而去，身後的一隊侍衛緊緊跟上，浩浩蕩蕩地往白雲山而去。
車馬之中，明玥一進車，便閉目養神，明珊笑着坐在一旁，伸手撩起帘子打趣道：“長姐這般出行，可真是極有面子的，誰能有飛騎衛來護送？”
明玥睜開眼睛來，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要開心，也叫他們看着你出去玩兒好了！”
明珊掩嘴而笑，面上做出誇張的神色來，“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好極了，有飛騎衛在，自然不會有人欺負我。”
聞言，明玥眼中一動，心中微微有些歉意，坐直了身體，伸出手來握住了明珊的手，低低地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明珊扭過頭來，臉上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見明玥臉上露出的歉意神色，卻是微微一笑，反握住了她的手，道：“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先前的事都過去了，妹妹不怕了。”
明玥見她這般精氣神十足的模樣，這才笑了起來，讚賞地道：“這才是咱們明家的女兒。”
明珊微微一笑，依在了她懷裏，與她說笑起來，一路上倒也不覺得氣悶，白雲山就在京郊，許是去看紅葉的人頗多，走走停停倒是耽誤了不少功夫。
兩人正在車中說著話，卻突然聽見外頭傳來驚馬長嘶聲，隨即馬車重重地一頓，便停下了，兩人一個趔趄，險些撞在了車廂壁上。
明玥眼疾手快地護着明珊的後腦勺，這才撐着她沒有撞上，只是收回手時卻覺得掌心微微有些刺疼，來不及多看，便聽見外頭傳來驚叫的聲音來。
明玥眉頭一皺，掀起了半張帘子來，往外看去。
只瞧見已是行到了白雲山腳下，四下里車馬頗多，擠擠嚷嚷地挨在一處，他們行的並不近，只是遠遠地停在一旁，可隔着縫隙也能瞧見前頭那停車馬的廣場上頭亂成一團，不時還能傳出女子的尖叫聲。
“大爺，大爺，奴錯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明玥皺着眉頭，定睛細看，卻見幾個身着錦袍的青年圍在一處，臉上有的帶笑有的帶怒，卻是圍着一個女子不知做些什麼。
“你驚着了本公子的馬，污了本公子的衣裳，你還想讓我饒了你？”
聲音傳過來，頗有幾分熟悉，明玥皺了皺眉頭，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怎麼又是他？
二話不說，她掀起帘子跳下車馬，明珊在她身後驚呼了一聲，“長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