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爭執
普若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眾人一眼,似是在思考什麼,頓了片刻后打開了門,站在門中雙手合十道:“平遠將軍府為國為民,乃國之棟樑,理應接待,明施主,請進。”
明玥微覺詫異,頓了片刻后連忙合十行禮謝過,眾人這才一一走進門中。
進了門中,才發覺紅葉寺中的奇景比山巔之處的不遑多讓,萬花落盡,卻偏生這白雲山上的紅葉奪目如初,堪比萬花錦繡。
紅葉寺中里亦是栽了許多楓樹,在黃牆黑瓦的肅穆之中,多了一抹艷麗,卻有一種奇異的和諧。
往裏行去,便是拾階而上,站在高處往下看到的時候,才看到那紅葉寺內一片寺外一片,登高望遠,那樹下倒是一流河水蜿蜒而過,白練一般的河水映襯着河水愈發美得緊。
眾人忍不住驚嘆,駐足看了幾眼,連明玥眼中也露出幾分驚奇來,臉上帶笑,低語喃喃了一句,“楓葉千枝復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祁淵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起來,“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明玥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見他眉眼彎彎,笑意深深,眼眸中卻似有自己看不清的情緒,心中一顫連忙別開了眼睛。
前頭普若走了兩步,見眾人看那景色入了迷,忍不住驕傲地抬起頭來道:“這‘楓橋澄練’乃是我寺中一景,尋常人是看不到的。”
一旁折柳見他可愛,忍不住打趣道:“這名字也好聽得緊,是哪個師傅取得?”
普若低頭念了一句佛號,笑眯眯地抬起頭看着祁淵,低聲道:“是祁施主取得。”
眾人不免讚歎,目光看向祁淵,祁淵輕輕地笑了笑,不以為意一般,低聲道:“普若,諸位貴客腳乏了,先請坐下吧。”
普若點了點頭,連忙引着眾人往裏頭走去,只瞧見前頭之處露出一排廂房來,前頭只一個空曠的場地,青石地磚縫隙中也透出些草苔,古樸而寧靜。
普若上前打開了一間房門,低聲道:“阿彌陀佛,便是此處,明施主請儘管歇息,過會兒便送齋飯來。”
明玥連忙還手施禮,這才見普若轉身退了出去,向著門邊的祁淵笑道:“祁施主來了,豈不找師傅喝茶?我這便去稟報師傅。”
祁淵清俊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來,聞言抬起眼看了一眼明玥,明玥忙道,“你去吧,不用管我們。”
祁淵這才無奈地點頭道:“好,我與凈生師傅說上幾句話,便過來尋你。”
明玥臉上一紅,心中只覺得有些不對,去便去了,尋我來做什麼?只是他轉身向外走去,倒是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扭過頭來。
折柳幾個不妨還能有此奇遇,竟進了白雲山紅葉寺,見那廂房雖然簡單,卻也乾淨整潔,被褥整齊,不免喜歡,將東西放了下來,明珊腳上自是酸疼得很,便坐在一旁歇腳,眾人壓低了聲音說笑,倒也和樂。
時值中午,不過一會兒便有小沙彌叩門捧了齋飯前來,雖然清淡卻十分可口,眾人爬了半日的山,早就累了,竟用得精光。
吃完了飯,時候還早,便先在房中歇腳。見接待周到,明玥心中頓了頓,便叫玉笛出去打聽可要進些香火錢,玉笛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
她不比明珊幾個嬌弱,上了山也沒覺得什麼不妥,只是坐在廂房之中便有些無趣,想起“楓橋澄練”的美景,心中忍不住痒痒,瞧着明珊幾個已有些睏倦,微微入睡的模樣,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往那處走去。
循着記憶里的方向,她轉身往下頭走去,只到了跟前的時候,才瞧見山牆所擋,那河流竟是改道過來,在幾株楓樹下繞了一圈才又流了出去,河水澄凈潺潺,楓葉如火艷艷,幽靜清朗,耳中只聞河水聲,比她這幾日被日日關在房中和聽眾人哭訴,簡直是天上人間的區別。
她抬起頭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忍不住低笑了起來,若是她此刻手中有劍,倒是個極好的練劍地方。
俯身下去,手上的血跡已有些微微冷凝,握在掌心頗有幾分不舒服,左右看了看,見河水在楓樹之下凝成一個小溪流,清澈地能倒映出人來,她蹲下身去,輕輕地撩了撩河水,洗去手心的血跡,想來是適才撐着明珊的時候,被她的髮釵劃破了掌心,被冷水一激,倒有些發疼起來。
洗過了手,眼瞧着不再流血,她才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望着眼前的美景,心中卻憑空多了一份豪情。
“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雲。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帆席,楓葉落紛紛。”
相比之祁淵同她和念的那一首,她卻偏愛這一個,想起將軍府如今的處境,只不過搭進去自己的一樁婚事罷了,又有什麼不可?
明玥怔怔地想着,只待入定之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嘲諷般的輕哼來,“倒不知你竟有這般的心胸,竟然牽挂起國事來了。”
明玥眉頭一皺,回過頭去看,卻見那如火的紅葉之下立了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俊眉星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模樣竟是意外的好看,那白皙的皮膚卻似是被那紅葉染了一般,透出一抹紅來。
她詫異地盯着他看了幾眼,確定自己不認識之後,才皺眉問道:“與你何干?你是何人?”
來人冷哼了一聲,往前走來,左右無人,明玥看他也並非是紅葉寺中人,莫名其妙出現在此地,大是異樣,當即便倒退了兩步。
來人見她戒備,臉上卻是有些不快,只是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從懷中掏出了一方軟帕來,隨手地塞到她懷中,硬邦邦地道,“若是不擦乾淨,只怕要流膿。”
明玥一愣,看了一眼懷中的手帕,倒不知道是該接還是不該接,來人見她猶豫不動,眉宇之間便帶了一絲薄怒的氣息,看了她一眼低低地道:“我是什麼人倒是不重要,祁淵你倒是認識得緊,竟與他同游紅葉寺,這凈生師傅如今果然是六根不凈了,連這樣的人都能放進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