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人們（上）
落地窗戶前，王宏陽將手中紙片擼完鼻涕之後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裏面，轉身對坐在門旁的龔韃緣問道：“老圓啊，我們萬眾矚目的鄒大小姐怎麼說啊？”
龔韃緣瞥一眼這胖作一團肉球的無良胖子，淡淡開口說道：“她說的很多，大致意思是倆字兒：沒戲。”
王宏陽扁着嘴巴搖晃兩下腦袋看起來並不意外的樣子，搖頭晃腦老神在在地問道：“那咋辦？這破爛地方就要變稀爛了。”
龔韃緣站起身來，遞給王胖子一張紙條，平淡說道：“說來就來，二爺還是一如既往的斷事如神，看來北面是真出事了。”
看着手中紙條內容，王胖子的眼睛眯地真快看不見了，皺眉問道：“北陸人才濟濟，一個議員有這麼難選？”
龔韃緣淡淡回道：“說難也不難，可是人們看的從來不是結果，是過程，所以其實是當選的過程很難運作。這次的議員不是一般人可以當的，而且事出突然，回衢院應該只是選個過渡的人當剩餘四年的議員，就和崔先生一樣，這樣的人在北陸不難找，只是看民眾對這人的看法。”
聽到這番話，其中很多事情圓大工沒說出來，比如人選其實還是很難選的，事出突然的事情，要演個沒野心還要處處看眼色的中央議員給全世界看可需要太長時間來做心理準備了，而且還是在人人野心吞天的北陸，崔斌楠那可是經過了十多年沉澱和二爺重諾下才答應的，王宏陽都明白，不過還是少說幾句的好，儘管城主辦公室里只有兩人，瞥一眼龔韃緣，拿起桌上杯子，把玩起來，呢喃道：“事出突然，事出突然，北陸都已經亂了套了，我們西陸也快了。”
龔韃緣說道：“放心，現在看來，西陸還早。”
瞥一眼氣定神閑的龔韃緣，挑挑眉頭王宏陽笑道：“確實，放出消息吧，我們沒了大小姐，可還有個已經到咱們西殷的大少爺。”
龔韃緣點點頭，微微躬身便退出了城主辦公室。
西殷正值凌晨，可是城中幾處地方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遠遠望去都覺着好生熱鬧，是僅在西殷晚上才會出現的情景，一到白天便是如同蝗蟲過境，晚上的一切垃圾、推車、攤販和熱火朝天都會消失不見，是整個西陸唯一的法外之地。
王宏陽站在數十米寬的一體落地窗旁，看着遠處突然有點想吃西城區金三角的烤魚和烤串。
……
說紅虹雙島位於紅海正中心可說是一點不誇張，而且驚人的是本來便相鄰的兩島之間的中線正好完美地切開了紅海，當發現這一驚人奇觀之時，本來只用來建造研究所的雙島惹起無數人的注意，後來紅海政府便從佈滿戰爭瘡痍的老北虹城遷都至此。
後來經過兩百多年的建設和填土築基，兩島之間的距離從原本的二十里變成了現在的一百米大橋，雙島環境優美，再加上隔絕於海外猶如世外桃源一般吸引各路人馬來到這兒工作和高就，同時也有世界上最著名的紅海研究一所，和最出色的紅海大學和虹島大學。
可是紅虹雙島從不接待遊客，其實換種說法便是閑雜之人，再切實際一點就是對於雙島沒用的人。
而紅島和虹島居民之間又因為一些原因而互相看不順眼，比如位於紅島的紅海中央政府總部樓之上有一小辦公室里就有那麼一人，這和西殷王宏陽城主辦公室除辦公桌外還有一數十米長的議事桌相比可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可是王宏陽進到這裏面連坐的資格都要低眉順眼才撈得來。
裏面辦公椅上坐了一老頭，看起來一點不比楚春曉老爺子年輕，他就很看不順眼那虹島姓蘭名浩仁的濫好人。
不知發了什麼瘋竟然聯繫北面那焉壞焉壞的梁小子讓他想辦法去解那個他佈下的局，姓周的老頭皺起沒眉毛的眉頭看起來煞是可憐，戴着頂紳士圓帽，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長袍，現在的雙島正是入秋世界，有點涼意，快百歲的老人怕着涼。
老人微眯着眼睛看起來沒精打採的，可實際上確實提不起什麼精神，他的身體狀況和楚春曉可完全不同，那老頭好歹養生有道早年當過兵身體倍棒而現在過得輕鬆自在，有事情操心可沒他這麼多，暮年老頭現在每天起床身體就是有萬鬼纏身般沉重，可是每周的體檢中醫生又說沒毛病，只說精神衰弱讓老總長注意休息，看來也是個特別注重養生的人，只是一頭白髮和滿臉皺紋，瘦削臉龐看起來極為蒼老。
可事情實在太多，老人常常忙到晚上很晚，就算每天睡八時，沒時間午覺工作一個白天加半個晚上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更何況是七十年如一日的老年人呢？
“父親，梁川川已到西殷。”一個中年女子聲音響起。
周懷透看一眼已是皺紋上臉，當年姿色已經一去不復返的小女兒，嘆口氣問道：“我們的小大人到哪兒了？羅明現在是什麼個情況呢？”
周簡回道：“西淮城方面消息說小大人在城中心露面之後便化作藍色長虹向北方掠去消失不見。紅昏門還沒傳來消息。”
看來那九歲小孩兒已經到西殷了，有點太早了。周懷透這般想着，然後又問道：“我們的人呢？”
周簡再次回道，語調和情緒毫無變化就如同無比精準的人形機械，“網已布好，一切順利。”
看着頭頂簡陋的天花板和日光燈，老人嘆口氣說道：“可是比山小子年輕時候更精明的川小子去了啊，而且還帶着一身本事，還有個更聰明的蒜小子和極善為人處世的持小子，咱們小大人現在也不會一言不合就動手了！有什麼順利可言喲？”
小辦公室裏面陷入一陣沉默，周簡抬眼看了父親一眼，發現父親正在看自己，忙把頭低得更深。
周懷透見到自己女兒這番窘迫模樣，笑道：“簡兒，有什麼話直說，別憋着，我知道你肯定有主意。”
周簡告聲歉，然後毫無拖沓地建議道：“父親，既然是想讓人殺人，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不如做的絕點，逼一逼他。”
這時的周懷透不知是真口渴還是只想喝口水，從把身體從椅子中拔出來，端起小葉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突然露出森森笑意贊道：“果然選你當這個職位才最合適，而不是你二姐。”
老人伸展一下身子，看着外面昏時降臨太陽即將落下的場景，想從椅子上下來。
看到老人這番動作，周簡忙是過去扶住老人。
來到窗前，看到白晝慢慢變暗，一股暮意不僅從天邊更從老人身上冒出來，老人突然說了句話，“我們輸不起啊。”
看了眼小女兒同樣疲憊並且老去的面龐，有點心疼也有點累，周懷透手輕輕拍拍女兒扶住自己的手，然後將手擱在上面后說道：“就按照你說的做，跟你二姐知會一聲，就說務必做到最絕，這是命令。”
說話時老人突然又是森然一笑，“再給東陸三家打聲招呼，我們也要有後手才行。”
周簡一一點頭答應下來，而後又是一陣沉默，老人沒說讓她離開，她可不會輕易放下老人一人杵在這裏。
周懷透伸長脖子，好像在觀望遠處的一線天，在等那最後一點紅光消失在天際，可是怎麼等都等不到，等得有點累了，於是便不想再等那外面世人無比嚮往的絕景，掙脫開女兒的攙扶，然後沒向椅子走去，而是向著門外走去，讓得周簡沒反應過來。
臨出門前，周懷透駝着背轉頭說道：“今天有點累了，按時下班吧，你在這裏面打完通訊再回家不遲，不用管我，這棟樓有人不認得我？”
說完便摔門而出，聲音不太響。
留下周簡一人，想笑又笑不出，想笑是因為老人終於會按時下班了，明明是早就可以退休的人，笑不出是因為父親真老了，竟然連十秒鐘也等不起了。
中年女子身後，一道刺眼紅光穿透虛空進入小辦公室裏面，外面整片天空照得如同火燒，可下一瞬間突然如同火被熄滅只剩點點殘暈留在天空中，紅白黃黑四色交織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