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尖刺甲蟲的噩夢
數千根尖刺齊射,遮蔽了陸澤的視野,他根本看不清場上的狀況。
雖然理智告訴他格爾木之所以敢站在那裏,肯定自有把握,但眼看着密密麻麻那麼多速度堪比子彈的飛刺射向格爾木,陸澤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他的安危。
齊射足足持續了半分鐘,直到所有甲蟲的背上變得光禿禿的,攻勢才停下來。
格爾木仍舊站在原地,全身上下完好無損,甚至嘴角的微笑都未曾消減半分。
陸澤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
同時,他也被格爾木的實力震撼到了。
這麼近的距離,甲蟲射出的尖刺和子彈沒兩樣,以正常人類的反應速度,根本不可能躲得開,何況這還不是一隻,而是數千隻甲蟲,從各個角度,接連不斷發起攻擊。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仔細觀察下,陸澤終於看出了些許端倪。
破綻就在格爾木的影子上。
月光下,格爾木的影子居然不是實心,而是透明的。影子內部閃着暗淡的光芒,微微搖曳,像是水光。
這是為什麼?
失去了尖刺的甲蟲,在憤怒的驅使下,開始以肉身發起攻擊。它們的動作很慢,笨拙無比,就算腿腳不靈的老太太都比它們敏捷的多,可格爾木卻沒有閃躲的意圖,眼睜睜看着甲蟲爬向自己。
一隻甲蟲率先爬到格爾木的腳尖,用足肢支撐起身軀的前半部分,張開圓形的口器,藉著身體下墜的重力,猛地一口咬向格爾木的腳腕!
一聲悶響。
甲蟲笨重的身體直接穿過格爾木的腳,一頭栽在地面上。
遠處觀察的陸澤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終於知道格爾木是怎麼躲過那輪恐怖的齊射了。
道理很簡單:此時此刻的格爾木,沒有實體。
他的獵人卡冊里,一定裝備着【氣化】或者【液化】這一類變身技能。
怪不得他不躲!
根本沒必要,那些尖刺即便再快,再鋒利,卻也奈何不了一個沒有實體的人。
這技能簡直就是尖刺甲蟲的剋星啊。
齊射過後,甲蟲們已經黔驢技窮。
接下來,就是反擊的時候了。
陸澤的目光移向擺成一圈的巨大音響,此時此刻,所有的尖刺甲蟲已經湧入音響圍成的圓圈之中,格爾木也該動手了。
他猜得不錯。
看見所有的甲蟲都已踏入自己佈下的‘陷阱’,格爾木嘴角勾起滿意的笑容,他舉起雙手,白色的光芒沿着指尖往上蔓延,很快,他的兩隻手掌便恢復了實體。
格爾木右手小臂上的獵人手冊一閃,一隻巴掌大的遙控器出現在手中,全黑的面板上,只有一個醒目的紅色按鈕。
格爾木拇指輕輕按下按鈕。
瞬間。
嗡!!
刺耳的聲音回蕩在谷底。
12隻巨大音箱同時全功率啟動,覆蓋著網面的擴音器中,瞬間射出肉眼可見的環狀音波。
站在遠處的陸澤突然覺得一陣噁心,五臟六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那感覺就像肚子裏有一根棒子在攪動,難受無比。
他都這樣了,更別說正對着那些音箱的甲蟲,一個個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甲殼的縫隙中流出藍色的血液,又過了一會,它們的足肢漸漸停止顫抖,不再掙扎。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蟲屍化成一道道光芒,在半空中凝結成一張張卡牌。
從音箱開啟到現在,不過短短十幾秒的時間,數以千計的甲蟲全部死亡,無一倖免。
陸澤算是長了見識了。
白光蔓延到格爾木的全身,他的身體逐漸恢復回實體狀態,沖陸澤招招手,示意他過去。陸澤走到他面前,這才發現格爾木的狀態有些萎靡,身體有種古怪的僵硬感。
“你這是…怎麼了?”陸澤問道。
“中毒了。”格爾木苦笑着解釋道。“我剛才用的是【相態轉換】這張技能卡,雖然轉化成液態后能免疫物理傷害,但沒想到尖刺頂端的毒素還是殘留在我體內,我現在動不了,僵住了,解毒藥劑在……”他的語速越來越慢,口齒越來越不清楚,到最後,連音都發不出來了,明顯毒素正在快速蔓延。
格爾木明顯有話沒說完,他的整張臉都已經僵硬,表情定格,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還能動,不停的向左下轉動。
陸澤趕忙翻他的口袋,終於在右褲兜里翻出一瓶解毒藥劑,給格爾木灌藥的時候,陸澤心裏也有些困惑。
雖然只短暫了相處了一陣子,但格爾木給陸澤的感覺是一個外粗內細的傢伙,從他輕描淡寫捕殺數以千計的尖刺甲蟲,就不難發現這個人其實十分聰明,尖刺甲蟲的刺上有毒不是秘密,稍微有嘗試的獵人都知道這點,他肯定也知道,從他隨身帶着解毒藥劑就能看出。
他明明帶着解藥,為什麼不預先服下。
這是陸澤想不明白的地方。
見陸澤沒有半分猶豫,便將解藥灌入自己的口中,格爾木的眼中閃過一抹滿意的神色。
陸澤的判斷沒錯,格爾木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縝密,絕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眼前的意外,是他對陸澤的測試。
測試陸澤是不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他想知道,面對失去自保能力的自己,而旁邊是幾百張價值不菲的卡牌,陸澤究竟能否控制住自己的貪慾。
十年的獵人生涯,讓格爾木從一個天真淳樸的傻小子變成現在的模樣,期間他見識過太多醜惡的嘴臉,也失望過太多次。經歷過這麼多到如今,卻還能保持一份難得的善良,殊為不易。
但也正是這樣,如今的他尤其珍惜自己的友誼,熱情的外表隱藏的是一顆冷靜的內心,雖然依舊樂於助人,但卻不會隨意伸出橄欖枝。
今天遇見陸澤,這個自稱‘菜鳥’,實則老練的傢伙,格爾木起了惜才之心,他不排斥和陸澤成為朋友,但前提是,陸澤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身體逐漸恢復了知覺,格爾木悄無聲息的解除了卡冊里那張【反傷】的激髮狀態。
【反傷】是一張十分珍貴的技能卡,能在一定時間內,反彈自身受到的部分傷害。
如果剛才陸澤選擇對他動手,死的只會是陸澤。
“我剛才還真怕你殺人越貨。”格爾木的肌肉不再僵硬,他有些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拍着身上的灰,看着陸澤,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我果然沒看錯人,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格爾木的兄弟了。”邊說著,格爾木還用石頭般的手掌用力拍拍陸澤的肩膀,把陸澤的小身板拍的一顫一顫的。
若是一般人,認識不到半天,突然和陸澤說出‘從今往後咱們就是兄弟’之類的話,陸澤估計只會尷尬的笑笑。但格爾木不同,這個大漢渾身上下都透出真誠坦蕩的氣息,這種氣質讓陸澤想起那些武俠小說中的俠客,極富個人魅力。
“榮幸之至。”
陸澤說出這四個字並非套話,而是發自肺腑,和格爾木相處不過片刻,他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所謂傾蓋如故,不過如此。
兩人開始清理戰場,這次輕鬆愉快的捕獵讓格爾木一共進賬778張卡片,其中536張【尖刺】,242張【氣爆】,【尖刺】的單價在200-250之間,【氣爆】要貴一點,但也貴的有限,價格大概在700左右浮動。
雖然這兩種卡牌在市面上的價錢都不算高,但勝在數量多,陸澤略微估算了下,這一票至少讓格爾木進賬28萬左右。
若是他拿到這筆錢,父親治療費用的缺口就夠了。
這讓陸澤對獵人這個職業來錢的速度有了更直觀的感受,要知道,格爾木這次捕獵只用了不到半天時間,這賺錢的效率,搶銀行還真比不了。
自己選擇來獵場,果然是正確的。陸澤暗自點頭。
等到格爾木清理完戰利品后,輪到陸澤上場了。
和格爾木相比,陸澤的方法雖然沒那麼有技術含量,但勝在簡單粗暴。
他先是從卡冊中取出背包,在格爾木困惑的眼神中,從背包里掏出一沓沓的樹葉。
十字型的樹葉,葉脈透出藍光,正是夜明樹的樹葉。
陸澤用繩子將樹葉穿起來,做成一件簡陋的斗篷,披在身上,尤其是兩隻胳膊,又用多餘的樹葉裹了一層又一層,簡直密不透風。
再三檢查,確定自己全身都被樹葉覆蓋住的陸澤從備用卡槽里取出之前的戰果:那78張【強酸噴射】。
然後,他隨意挑了一處岩堆,對準縫隙,激發卡片。
一大坨濃稠的酸液飛入縫隙之中。
一些酸液四處飛濺,落在岩石上,發出嘶嘶的聲音,瞬間燙出一個個肉眼可見的小坑,但奇怪的是,那些落在陸澤身上披着的夜明樹葉上的強酸,卻似乎突然失去了腐蝕能力,變得和尋常液體並無兩樣,沿着葉片匯聚,直到再次滴落地面之上,才再度顯現出強大的腐蝕性,將陸澤腳下的地面燙的千瘡百孔。
黑色的濃煙伴隨刺鼻的氣味,從岩石的縫隙間飄出來,藏身其中的尖刺甲蟲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藍色的酸液便順着甲殼之間的縫隙,輕鬆地突破了它們引以為豪的防禦,將裏面的肉身化成一灘灘腥臭的膿液。
無孔不入的強酸,成了尖刺甲蟲的噩夢。
酸液一坨接着一坨,不停的射進縫隙里,不停有藍色的光芒從石縫中竄出來,在半空凝成一張張卡片。
每個巢穴射上十幾發酸液后,卡片就不再出現,這時陸澤就會再找一處新的岩堆,繼續往裏面發射酸液。
用同樣的方法接連清理了5個巢穴后,陸澤手中的卡牌也終於耗盡,整個過程極其枯燥,以至於最後陸澤一個不小心,竟然順手將那張【波波獸的友誼】也一同激發。
幸虧這張卡牌沒什麼副作用,光芒閃爍過後,陸澤只覺得自己腦海里似乎多了些東西,卻又說不清楚那是什麼。
一旁的格爾木簡直驚呆了,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方法就已經足夠簡單,誰知道轉眼間,陸澤用實際行動給他好好普及了一下,什麼叫做無腦,什麼叫做簡單粗暴。
一開始看見陸澤射出那一坨坨的粘稠液體,他甚至沒認出來這是什麼,冥思苦想許久,才終於記起來那是酸液波波獸的【強酸噴射】。
沒想到這張公認的廢卡,居然被陸澤玩出花來了。
什麼叫騷操作?
這就是騷操作。
看着遠處屁顛屁顛撿卡片的陸澤,格爾木神色複雜。
陸澤明明是個菜鳥,格爾木卻從他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一個曾經站在世界之巔的男人。
甚至有許多狂熱的粉絲,將其奉為神明,為其開宗立教,延續至今。
那個男人有個聽起來滑稽,但無人敢輕視的名號。
垃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