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消失的靈魂
一個聲音近在咫尺道。“……你可以睜開雙眼了，本尊在你面前。”
沐顏雪二話不說拿開擋在眼前的手臂，入目是一雙黑色長靴，慢慢往上看，紅衣在里，黑袍在外，沒有複雜紋路，衣邊只有金絲鑲邊，雖不庄雅大氣，卻神秘莫測，腰間掛一璞玉連着紅色掛珠，細看雕刻的是個張着血盆大口的異獸，看着有些怪異。
不過這套着裝，自己喜歡……
再往上那張臉到讓沐顏雪暗暗吃驚。
黑髮到腰，沒有束髮披散在後，劍眉紫瞳，紅唇白齒，神態冷峻，眼角帶邪。
不錯，很帥還帶着壞，生前也沒見過有任何男子有他半分帥氣與邪魅。
沐顏雪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圍着他轉了一圈，才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只能算矮小了，自己一六五的身高真是白長了。
卻連連點頭，停在他的面前，笑道。
“即非人又非鬼，即不是修仙道人，又不是天外來客，說你是啥玩意也不是不合理。”
面前的人臉色一沉，抬起芊芊玉指，手掌一上一下，看着是讓人退下的意思。
而沐顏雪卻被一股力量撞擊到身體，直接飛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喉嚨處一股鐵鏽味上竄，她閉着雙唇將那股味道壓下。
既然都已經是孤魂野鬼了，還能感覺到痛，還能吐血，還能嘗到血的滋味，要不是身體力量空空，說自己已經死了當真不信。
噗~
沐顏雪還是沒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了泛着白光的地板上，卻氣定神閑的用衣袖擦拭着嘴角的鮮血，好似這血是別人的，而不是自己的。
“你――沒事吧？”
沐顏雪側臉，發現他走出來后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很是動聽。
“你覺得都吐血了有沒有事？”沐顏雪也沒有站起來之意，相反直接盤腿坐着，撐着下巴用打量的目光再將面前的人看了一遍道，他垂下眼帘，有絲自責之意，到跟他這一形象不符。
她無奈道。“其實有事沒事結果都一樣，我即只剩一魂，結果無非早消失和晚消失的差別，而我無法做該做之事，無法為千人同門報仇，倒不如早些安息，樂的自在。”
面前人紫瞳閃現光彩道。“我能重新給你塑造肉體，重塑靈根，代價是用你的靈魂和我交換？”
沐顏雪沒有太過激動興奮，只是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道。
“只是靈魂這一代價？”
她早知面前人修為高深莫測，且行為難以捉摸，即能捕捉到自己的靈魂，將殘留的神識重新塞到自己身體裏，就想過可能不是冥界之人，又或許超過三界之外。
“當然不是！”
他抬手，上方一把瑤琴降落在他的手中，那把琴非常漂亮，七根絲線有七種顏色，彷彿天邊彩虹所化，琴身為透明，卻能看到淡淡的藍光，琴身上還有花邊勾勒的紋路，更是增添了它的美感，感覺不是給人所彈，而是供人觀賞之用，居然還不是古木所做的琴，也不知能不能彈出聲音。
就連沐顏雪這種不喜歡彈琴的人都想把玩在手中。可見吸引力還是挺強的。
拿着琴的人道。“你的靈魂將用來祭奠這鬼琴，被它啃噬，奉它為主，成為它身體一角，如果它認可你，你就成為契靈，永生永世和它融為一體，就跟佩劍中劍靈一樣的存在。”
“噢？！鬼琴！難道說你是這鬼琴的契靈？我雖英年早逝吧，可是鬼琴乃魔域邪物，魔域被滅族后唯一留下的東西，彈一曲，風雲變色，血流成河，琴音可防可攻可守，琴身可變任一兵器，當初仙家懼它怕它，魔域才被毀，鬼琴也盡數銷毀埋沒於世。”
沐顏雪玩着自己的頭髮，在手指頭上轉圈，對於鬼琴她雖說有了解，卻不深，後世之人將跟魔域有關的一切都焚燒殆盡，她有所耳聞還是小時候誤闖某仙家偷聽所知。
道：“我要是無法成為契靈，不僅要承受血肉啃噬之痛，還有受到靈魂鞭打之苦，相當於我把靈魂賣過了魔鬼，這代價――呵~”
她苦笑道。“……才像樣。”
可是，憑什麼要自己付出這樣的代價？
沐顏雪站起來，那把琴卻已經飄在了自己的身邊，轉身便打了一個照面，一個空靈之聲在周圍回蕩。
“吾以鬼琴之主，和你訂此契約，塑造其身軀，等肉體被毀時，靈魂歸於鬼琴中，不得善終！”
沐顏雪閉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經是血雨腥風，黑瞳變紅，紅的妖艷，美的窒息。
她歪頭和前方人對視道。
“我要鬼琴為我所用，奉我為主！”
沒等前方人回應，沐顏雪手撫上琴身，指尖剛一觸碰琴弦，以琴聲為中心蕩開能量圈，直接把自己打出去幾十米遠，口中腥甜之味散開，黑色髮絲直接蓋住將近半張臉。
黑髮間紅色瞳孔看向那把琴，人和琴卻已經瞬移到了自己上方，他的紫瞳變成了血紅色，比沐顏雪眼中的紅色更盛。
居高臨下道。
“痴心妄想，不知死活！”
聲音沒變，可是氣息完全跟剛才不一樣，眉間暴戾之氣盡顯。
“說什麼痴心妄想，不知死活，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啊！”沐顏雪踉蹌一步站起，發現自己雙腳居然已經開始消失，變為透明，怪不得連站都有些困難。
道：“今日，要麼鬼琴奉我為主，為我重塑肉體，要麼我灰飛煙滅，消失天地間！”
“呵~本尊給你個機會，你若能將此琴彈響，它便奉你為主。”
沐顏雪咬牙，將雙手執意要放到琴身上，可是結果依舊如此，卻沒有被彈開，咬牙堅持沒有退縮，和琴身上的保護罩抗衡，密密麻麻的痛立刻遍佈全身，比刀劍割到她身上還有難受，白如玉的雙手立刻炸裂，血肉模糊，能看見那紅肉沾着的白骨，一絲猩紅的鮮血從她嘴角流出，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薄弱，接近透明。
瞳孔恢復成了墨色，回想生前。
為什麼至親恨自己入骨，同齡孩子視自己為怪物，救一人還將自己弄得聲名狼藉？
這一生雖站在高頂，修仙者望塵莫及，普通人羨慕嫉妒，而世人誰曾問過，自己是否願意？
這到底是誰的人生，又是誰主宰的輪迴，回望過去，盡然只有仇恨讓自己不甘死去！
可是就是這份不甘心，又憑什麼讓我付出代價！
這一生什麼都沒留下，死後又為何還要承受！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
沐顏雪將心中所想大喊出聲，雙手還是往下壓想要觸碰琴弦。
既然可以重生又為何選擇為奴為契，非人的折磨小時候還不夠嘛！
她怒吼。“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在周圍迴響。她的鼻孔，耳朵，嘴巴都有鮮血流出，唯獨那雙桃花眼倔強的不肯服輸。
因為只要現在放棄，一切就真的輸了，她沐顏雪將輸的徹徹底底，一敗塗地，再無翻身機會。
“放棄吧~你已經夠累了~”
一個聲音纏纏綿綿在沐顏雪耳邊遊盪，有勾人心魄的作用，她咬住下唇晃着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這琴音所控。
“你已經在三界飄忽不定五百年了，該有所歸屬了，放棄吧~放棄吧~這樣就不會那麼累了，奉我為主，我給你想要的……”
沐顏雪視線模糊，眼皮欲張欲合，念道。
“…我想要的？”
那個聲音立刻急切響道。“對，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我想要――你！”她瞳孔恢復透徹，聲音堅定洪亮。
道：“奉我為主，你原本該有的光芒榮耀我給你！你想要的錦繡山河萬人朝拜我給你奪！不想在塵封黑暗處，就奉我為主！為我所用！”
琴身金色光芒突然增強。
噗~
沐顏雪口中鮮血噴洒而出，身體直接被震開，卻被一個力量接住，飄在半空中，才沒有摔的那麼狼狽。
一個聲音平靜道。“你輸了~”
沐顏雪道。“是啊~輸了……”
眼角的淚立刻滑落，這是她離開那人之後再一次落淚，恐怕責任最後一次。
她的身體像是蒸發了，慢慢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