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章：再打一次電話
“丫頭啊，我和你爸年紀不小了，還能陪你多久呢？總有一天是要先走一步的，我們要是都走了，留你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我們不放心啊！”
“媽，我怎麼會是一個人呢？我有——”
周愛佳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見周媽媽已經先一步的打斷了她，“你是不是又想說你有彤彤，有大寶他們？不是你一個人？”
周愛佳笑着點頭，“嗯，媽你都知道，幹嘛還說這樣不放心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個什麼啊？你還好意思說彤彤大寶他們。彤彤和金郎結了婚，現在小夫妻倆正是你儂我儂甜蜜的時候，哪裏有時間天天陪着你啊？”
“等以後他們有了孩子，忙自己的小家都來不及，至於大寶小寶，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倆小東西，就和你大哥二哥一樣，是個不着家的白爪花狸貓，丟出去了，就找不回來的那種，你能指望他們哪個陪着你啊？”
“我和你爸爸思來想去的，覺著兒女有兒女自己的生活，雖然你生了他們養了他們，可也沒有理由，綁着他們在你身邊，對吧？你也不會是這樣的媽，更不會讓孩子們放下他們自己的興趣和人生，就為了守着你。”
“媽！瞧您說的，一口一個沒人守着我陪着我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說的是個三歲的小孩呢！”周愛佳無可奈何的握住周媽媽-的手，在她腿邊蹲下，“媽，你看，我又不老，才四十多，身體也好，事業也忙，我自己還要工作個幾十年呢，哪裏要小輩來陪我，守着我？”
“我都煩他們三天兩頭的回來，太戀家，嫌他們沒出息呢，您說現在有出息的孩子，哪個不是在外頭頭忙活啊，是不是？我要他們回來做什麼？”
周媽媽聽她這樣說，沒好氣的點了點她的腦門，“那你怎麼天天就黏着我和你爸啊？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
“哎呀，那我不就屬於那種沒出息的嘛，我就喜歡黏着爸爸媽媽，我打小就這樣，這麼多年了，我也改不了啊，媽，您嫌棄我啊？我先說好，您嫌棄，我也不改，只能這樣了。”
周愛佳一邊說著，一邊還和年輕時候一樣，對着周媽媽撒嬌着。
周媽媽看着她，心裏那叫一個軟和，這就是她的心肝啊！
沒法子啊！
佳佳這孩子算他們夫妻倆養着了，這麼些年了，這丫頭，就是死心眼的就非和他們住一起，一時半刻的都怕他們在家沒人陪會寂寞。
誰家也沒再出過像他們家佳佳這樣孝順又能幹的孩子了。
真的，周媽媽覺得她這一輩子的幸福和運氣，就是生了佳佳這麼一個女兒。
現在幾十年了，說是佳佳離不開他們，可他們又何嘗離得開佳佳啊？
老閨女老閨女，年紀再大了，也是他們老倆口心頭的寶啊。
放不下！
就是越放不下，才越擔心將來離別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有誰能替他們，照顧和守護他們佳佳的後半輩子。
沈央年輕的時候，的確有種種不好，他那個家，也處處是拖累，佳佳為了他那不靠譜的媽，委實受了不小的委屈。
可再多的不好，和佳佳離婚後，等了佳佳20年，也總是實實在在的吧？
佳佳沒找別的人，沈央也沒找。
不是沒找結婚對象的那種沒找，而是生活中，連個女人也沒找過。
那是真真切切的過了20年和尚日子的。
這也是極不容易了。
便是老周都說，沈央這一點，他都自問做不到。
現在，王愛梅也已經死了，沈琳那個攪家精，早就不可能影響他們了。
佳佳和沈央也都到了這個年紀了，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
要是能重新在一起，也算是老來有伴，便是某一天，她和她爸真的撒手人寰了，也不用擔心佳佳一個人孤苦伶仃後半輩子。
是以，周媽媽覺得不能再由着周愛佳這麼任性了。
今天怎麼也得從她嘴裏掏出個準話來。
若是實在她不願意接受沈央了，那也該準備個其他人。
左右她說要獨身到老，那是不成的，他們不放心，就是死了，那都不能瞑目。
“這樣，佳佳，也別說媽不民主，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回來，咱們開個會吧。”
“啊？開會？媽，開啥會啊？”
“就開個會討論和投票一下，你的後半輩子，該不該再找一個人一起過日子的事！”
“別啊，媽，您這也太不嚴肅了，哪有開這樣的會的道理，您好歹給我在孩子們面前，留點面子啊，你開這樣的會，讓我以後該怎麼面對孩子們啊！”
周愛佳一聽連忙阻止了起來。
“那我可不管，想讓我不開這個會也成，除非你自己先找一個對象給我和你爸看看。”
周媽媽反正是打定主意了，就算是逼，也要逼佳佳一次。
“媽！”周愛佳是真的有點拿她媽無可奈何了。
你說拒絕的話，這麼些年，說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她爸媽就是從來沒打消過，想讓她再成個家的念頭。
現在隨着父母年紀也越來越大了，他爸還好，她媽這兩年的這個血壓，就不是那麼太穩定了。
體檢出來，還說她心臟還有點小問題。
當然醫生也說，只要繼續小心保養，健康還是沒問題的。
可這誰說得准呢？
究竟年紀不輕了，她怕萬一強勢拒絕，刺激到她媽，那可就真的後悔都要來不及的。
所以，近幾年，周愛佳基本都是用哄的居多，幾乎不和自己爸媽說哪怕一句重話。
不是總說嗎，老小孩老小孩，越老的老人越像小孩，那她就把父母當孩子一樣哄着寵着就成了。
可今天這架勢，她媽好像是非得她給個說法，才肯罷休了啊？
周愛佳心裏不由有些頭疼。
“媽，這樣，你看，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您先回去睡覺，你容我再想想，好不好？等我想好了，我再給您個答案怎麼樣？”
“那你要想多久？明天早上我醒過來，你能給答覆嗎？”
“不是媽，那也太急了點吧，你總得讓我想過幾天啊，是不是？”
“你少來，你都想了20年了，想的時間還短啊？我不管啊，就給你一個晚上時間，你明天早上和我說，你到底怎麼打算的，是和沈央複合呢，還是我和你爸給你去相親，重新給你挑一個！”
媽呀！真是她的親媽！
她都多大年紀了，她媽竟然還打算給她相親？
周愛佳頭都炸了！
她完全能預見，真要是這麼幹了，第二天的八卦頭條就是她周愛佳去相親的事情！
“咳咳，媽，您別激動，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我肯定答覆你，好嗎？”
“你說的？”周媽媽頗為懷疑地看向她。
周愛佳苦笑不已，“媽，我這點信用還是有的吧，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敷衍過你啊，對不對？”
周媽媽這麼一想，也是。
過去一提讓她重新找個人，她都是直截了當的拒絕的，倒是真的沒為了敷衍他們，隨便找個人做戲給他們看。
現在她答應明天早上給答覆，周媽媽覺得這心啊，總算能放一半了。
便滿意地站了起來，“那行，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啊，明天早上媽給你做小籠包當早飯啊！”
“哎，好嘞，我就喜歡媽您做的小籠包，您趕緊睡吧，我送您回房去。”
周愛佳見總算把老太太勸回去睡覺了，趕忙就要扶她。
周媽媽推開她的手，“你忙你的，就幾步路，我自己回去，趕緊把牛奶喝了，都冷了，我走了。”
說著周媽媽終於走了出去。
周愛佳卻沒法再辦公了，一邊把牛奶端起來喝了，一邊拿起電話，走向窗邊。
正遲疑着要不要打個電話恭喜下他的時候，手機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看着屏幕上閃爍着的，那11個無比熟悉的數字，周愛佳第一次為要不要接這個電話，而遲疑了起來。
結果鈴聲一直響到無人應答的自動掛斷，周愛佳也沒想好接不接。
剛才她媽媽-的那些話，究竟還是影響到了她的心情。
說真話，沈央整整20年，都沒再找人的行為，是真的讓她覺得又困惑，又有些困擾的。
因為印象中，沈央就不是這麼深情專一的人。
利己主義者的本質，其實都是自私的。
她自己是這樣，前世的沈央也是這樣。
這一世的他就算有所改變，可也絕對不至於變成情聖情痴。
若只是為了心有不甘，就蹉跎20年光陰的話，也不符合沈央的個性。
那麼他為什麼就這麼默默浪費了20年，真的就是為了純粹的等她嗎？
周愛佳看着遠處黑色的夜空，心頭很不能平靜。
今天這個日子，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很尋常，既不是家裏任何人的生日，也不是什麼紀念日，節假日，但是對周愛佳來說，今天這個日子，卻是她前世真正死去的日子。
前世的今天，她在療養院的那張病床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在她47歲的年紀里。
那一世，可以說是過的悲慘而不甘。
可現在，重生后一樣47歲的自己，現在站在這偌大高樓的頂層，看着遠方黑色的天空，心裏卻毫無遺憾。
所有上輩子需要彌補的遺憾，她此生都已經彌補完了。
如果沒有沈央的終身不再娶的話，她就更加覺得人生圓滿，毫無虧欠了。
可現在，縱然嘴上她可以無情的說一句，他們20年前就已經離婚了，男婚女嫁早已經各不相干了，她從來沒讓沈央不再娶過，是他自己選擇的獨身至今，和她周愛佳沒有一毛錢關係的狠話。
卻事實上，她的確是對他有虧欠的。
若說上輩子沈央花錢請人，在療養院照顧了她十幾年，是對她有恩的話。
這一生，她嫁了他，為他生了兩個出色的兒子，且也真正愛過他，照顧過他以及他的家庭，算是回報抵消了的話。
那麼沈央隨後等她的這20年，就完全成了她新欠的債了。
即便她從來沒想要欠這個債，可那個男人，就這麼默默無聞的讓她背上了，躲都躲不了。
20年了。
他還要這麼等多久？
真的和她耗到死嗎？
周愛佳很想親口問他一聲。
可隨着時間的流逝，以前是沈央怕從她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而現在是她怕從他口中，聽到肯定的答案。
立場完全調了個頭。
周愛佳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
“爸，再打一次啊！媽可能是在洗澡，沒聽見，你再打一次啊！”
不遠處的另一幢高樓里，同樣正在隔着落地窗，往外看的沈央，被身旁的子女，一個勁地催促着。
“要不明天再打吧，萬一你媽忙呢？”
沈央有點提不起勇氣。
“爸！您別慫啊，今天真的是最好的一個機會了，錯過了今天，您就更沒勇氣去提了，快，您趕緊打過去，我和您說啊，趁熱要打鐵啊，等涼了，您還你打個屁啊是不是？”
已經長成一米八幾大高個的小寶，性子還是那麼風風火火，和小時候一樣。
而明明長了一樣面容，卻氣質沉穩的一看就是大哥的大寶，聽到小寶說粗話，立即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不許說髒字！”
卻也轉頭同樣沉穩的對沈央道，“剛才我和外婆通過電話了，外婆說媽答應她明天早上給她一個準確的答覆的。”
“所以爸，成不成的，這是您最後的機會了，您現在把電話打過去，媽要是看到了，肯定會有所觸動，可若是您不打的話，媽心裏那最後一點不忍和心軟，可能也就在她那猶豫間轉瞬即逝了。您確定不搏一把？”
“20年您都等了，都付出了，就真的一點都不想要個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