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雨中
“上一次下這麼大的雨是什麼時候？”
“異聞帶建立后的第33年，白樺月。”
“說起來因為常年都是好天氣，都快忘卻異聞帶之前的光景了。”
“偶爾下一場大雨也沒什麼不好吧？”
“你是異聞帶建立之後出生的吧？不知曉那之前暴雨連綿洪水泛濫的災難景色，最嚴重時候，積水能漲到智慧樹中間的高度。”
……
不知何時開始，四人巡邏隊伍里出現了第五人的聲音，這支在城市外巡邏的小隊無人質疑這件事，甚至漸漸在聊天中將所知全數說了出來。它們的認知遭到了混淆，心理防線在神明面前等於不存在。
“……也就是說魯格建立異聞帶后，用祂的神力賜予有限範圍內安寧。不再有洪水與暴雨？你們為了適應大災難之後的環境，在魯格的協助下，全都變成了水陸兩棲的海獸模樣？”
“差不多就是這樣。”
黑暗吞噬了四人中的三人，僅留下知曉最多的一人繼續與那個聲音交流。在此過程中，依舊未察覺身邊同伴逐一減少的事實。
“那為什麼在異聞帶建立33年後，還發生了大暴雨？”
“外界入侵，對。有一位法力高超的魔女帶着一群騎士侵入了我們的家園。長者稱他們為從者，屬於外界（泛人類史）。這類侵入之前不是沒有過，但都沒那場戰鬥慘烈，偉大的父都短暫喪失了對天氣的控制。”
“如此說來，你們對下大雨這件事一直心存芥蒂？今天看到雨勢越來越大，進一步加固城防？”
“在這裏，下大雨就沒有好事。”
“嗯，辛苦你了。累了吧？躺下休息。安詳的雨帶走……”
四人中剩餘那個也順從聲音引導躺下，陷入虛無的黑暗中，不復存在。同樣虛無不可見的灰袍老者飄行於大雨中，以恩澤開道，自然萬物逐一放棄偏向。
一方雖是自然認可的大神魯格，來客同樣是“熱愛自然”，降下恩澤之雨的複合神。無論選哪一方都可以，也就沒必要偏向哪一方了。
阿蒙神憑藉祂複合多重神權的特殊性，穿行於林地間就發現了凱爾特異聞的異常。林地里分為兩種樹木，其一是正常的樹，幾年到幾百年都有；其一是古樹，混在正常的樹木間，這些則每一棵都有數千年之久。
每一棵古樹下都封印着一份實力相當不俗的靈魂，像是為了防止他們轉世特意為止。有些類似埃及巫術中，最為褻瀆靈魂的那類，冥神奧西里斯也有相同功能的封印神權。
但在這裏卻被普遍使用，這讓阿蒙神大為驚奇。祂不免對向外展露高偉父神形象的魯格有了新的認知——偉大的父親與卑劣的小人兩重身份並不矛盾。父親為了防止子輩出現超越他的可能，如同植樹一般採摘頂芽很合理。
如此一來不論過去多少年，這裏最高的樹木永遠是那一棵。結果而論，阿蒙神也沒做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祂不過從一開始就選定了要庇護的人。除了那個人，其他所有人都不需要存在，祂也是這樣做的，在結果上祂可謂“光明磊落”。
無差別將埃及異聞境內上至神明下至螻蟻，全都消滅了。現在六大異聞匯聚，也會是一樣的結果。最終只需要留下埃及異聞那樣的純凈新世界，有了第六獸這位超越常理的同盟，阿蒙神不覺得其餘勢力有翻盤可能性。
智慧樹下，作為客人受到招待的達·文西發覺自己留下異聞外的分身與自己失聯了，之前她向這裏的主神魯格徵得了同意，對方不至於突然出爾反爾。回頭看了眼大雨中遮擋風雨的智慧樹，達·文西直接詢問對方。
幾乎同時，智慧樹中的魯格也通過落葉，將自己聲音傳遞到了達·文西耳中。
“抱歉，監測到異常信號，我這邊臨時封閉了所有內外溝通渠道。稍等片刻，確認沒問題后，就會解開。”
“開始下大雨起，就有問題了。你現在算是正式通知對方嗎？宣戰？雨水中包含着埃及神明的力量，到來的顯然是阿蒙神。”
達·文西對此直言不諱，但魯格沒有回應，一副自有打算的姿態。
“既然你們計劃周密，防衛充足，妾身暫時旁觀無妨吧。”
“請便。我原以為那個埃及的阿蒙神會使用什麼高明的侵入手段，結果只是蹩腳的潛入罷了。做出這類行徑有違主神身份，換成從者的概念，祂算是Assassin職介嗎？聽起來就不是好詞彙。或許不需要賢者女士幫忙，祂自己就會掉進我安排的陷阱中。這裏是屬於我的凱爾特秘境，不是祂的埃及墳場。”
把自己的異聞說成秘境，別人的稱呼為墳場，魯格言辭中的鄙視味道顯而易見。至於職介一說，更是滿含有歧視與傲慢。拿劍、弓、槍的是高貴騎士，是故事舞台上的主角們，其他都是次一等的配角，雖說大眾愛看的劇目大多如此演繹，但現實中根本沒有清晰的分界線。
“你是故意輕敵？”
這句話達·文西以手寫方式，在身前繪畫出來，展示向智慧樹。選擇何種謀略應敵是當事人自己的權力，尤其是兩位主神之間的對抗，外人更沒法干涉。
落葉紛飛，轉瞬達·文西與她寫的文字畫一併隱去蹤跡。
虛無的黑暗作為隱者一件隱形衣在進入康沃爾城時失效，到了這步，博弈中的兩位主神都明白算是正式開戰了。
而在檯面之上，只是一場凱爾特異聞少見的暴雨下了一個小時有餘。沒人看到侵入者，大神魯格也沒下達指令，駐守各區的凱爾特海獸們提高警惕，偶爾議論着為何下起了大雨。
繼續向前，當隱者看到智慧樹全貌時，祂混淆認知的能力也被無效化，魯格已經通過智慧樹完成了施法，明亮的光點灑向全成各處，形成一塊塊光斑，有限範圍內，幻覺系魔術皆無效。
隱者算是被奪走了第二層偽裝。
就在阿蒙神加速向前時，數個光斑追着祂而來，相互疊加在一起，試圖形成一條全亮的光路，點亮隱身的阿蒙神。但阿蒙神使用從白堊騎士身上得到的能力，身形順着一道黑光折線疾行，成功趕在光斑組成一列前接近了智慧樹。
駐守在智慧樹前的凱爾特大型海獸們成了門檻，阿蒙神利用它們都帶有神性的特點，瞬間奪取了正前方一體大海獸全部能力和生命，將其變為受擺佈的屍骸。祂也通過得到的能力，對這類凱爾特異聞的精英兵有了全面了解——看起來唬人的大號玩具。
隨着一體隊列中的海獸同伴突然散發出死者氣息，光斑不出意外照在了它身上，將它的異常暴露在周圍海獸視線里。
阿蒙神使用秘術，身影瞬移過海獸守衛的防線，並且身影快速分裂，同時九個身披灰袍的老年隱者加速飄向智慧樹。在祂身後，海獸們還在困惑為何自己的同伴突然站着死去了，死了也沒徹底死亡，仍會動彈。
更多光斑從樹梢上落下，試圖照亮阿蒙神，但阿蒙神總在分身被照亮前，取消掉那個存在。直至展示的九個分身都消失，阿蒙神再次出現在施展秘術前的位置，祂灰袍下顯露出荷魯斯之眼，審視着前方防衛陣列與那棵魯格藏身的參天大樹。
光斑這次終於照亮了阿蒙神，到此阿蒙神才算是在凱爾特異聞帶真正現身。這也有祂自己為了觀察智慧樹的因素，放棄了閃躲。
光斑未照亮的位置，海獸們紛紛陷入幻覺，視線中它們看到了無數敵人從雨水中生長出來，並且手持各種武器進攻而來。受幻覺影響的海獸們自然開始反擊，實質上卻成了彼此之間自相殘殺。真真假假間，恰好會有前一刻附近的同伴被替換形象。
數量層面的博弈開始了，製造混亂死的都是凱爾特異聞的海獸住民，對阿蒙神死得越多越好。魯格則無法同時兼顧多個目標，做不到短時間同時庇護萬民且迎擊阿蒙神。
龍嘯聲在混亂的大雨中格外吸引人注意，巨龍瑟坦特甩動長尾，六根分叉的槍型尾巴掠過阿蒙神站立的位置，將地面砸出數道溝壑。
英勇的戰士，絢麗的巨龍，只可惜帶有神性。
阿蒙神以荷魯斯之眼觀察了一眼瑟坦特，灰袍之下露出了笑容。
瑟坦特收回長尾，卻看到灰袍敵人漂浮在自己頭頂上，它無法理解過程，本能扭轉身軀，在空中猛地倒甩尾巴。
這次它看清了，自己尾端六根長槍如刺入湖水般穿過目標，後者冷眼觀察着它，另它不寒而慄，即便父神的光輝照耀，它依舊有強烈的不安感。
灰袍下，阿蒙神舉起法杖，指向了妨礙祂的巨龍。
智慧樹中部散發強光，以光束流形式直射阿蒙神位置，成功中斷了阿蒙神的奪取意圖。
“在那裏？”一襲灰袍憑空出現在樹后的空地上，灰袍下出現荷魯斯之眼，手持法杖的阿蒙神觸及了樹皮。
祂的到來無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