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非勝非負
剩下的問題是怎麼讓天上砍殺正歡的女武神也能離開，鈴木友紀感覺可以參考千子村正，只要各自願意相信城外有必須迎戰的敵人，高漲的戰意可以是限制進出的枷鎖，也可以是牽引出去的繩索。
論及女武神，鈴木友紀想不出針對性對象，但考慮到希格沃德是借用從者西格魯德靈魂再造的特殊女武神，他覺得可以試一試。
“這裏有沒有大型3D立體影像技術？就是投屏造影，在城外投射出巨龍影像。”
鈴木友紀快速提出一種方案，雖說聽起來不太靠譜。
“這裏有我御主說的技術嗎？”白堊騎士莫德雷德語氣上毫不客氣，且顯得急促。因為在她有了出城迎戰念頭后，才發覺城內黑泥泛濫嚴重，多拖延一秒都有可能導致逃不出去。
藉助千子村正的通訊器，另一端的大力神海格力斯給出了答覆，對方依舊不明白城內幾位在搞什麼鬼，但它習慣於接受指令並執行，即便聽着莫名其妙。
“……有。但跟真的存在差別，我們往日用於祭典儀式。”城外最高大的紅色機甲指揮所轄部隊中少數的祭司型機體啟動投影。
“巨龍”素材一時也找不到可用的，公共素材庫里只有異聞帶建立前留下的亞龍素材，幾名機械祭司在單線頻道交換意見后，將小一號的亞龍素材放大並拼接，加上一點它們的藝術改裝，向大力神海格力斯表示可以一試。
白堊騎士帶着鈴木友紀快速在黑泥之上飛奔，途中多次靠外放魔力清掃出可供行走的地塊，千子村正緊追其後，手中只有空空的刀柄，即便他控制不住情緒，空揮也傷不到被白堊騎士保護的鈴木友紀。
三人即將抵達特洛伊東邊城門時，內城徹底被黑泥吞沒，包括部分落地的墮落邪魔也不例外，一下子被噴涌的黑泥捲入覆蓋。它們能否再爬出來未知，鈴木友紀也無暇關注。
白堊騎士注意到前方也有即將噴涌的跡象，當即轉向，幾步跳上一座較高的建築，踩踏着個別還在內鬥的機械生物腦袋，一躍跳向臨近的倒塌樓房。
追在後面的千子村正同樣沒有顧慮，呼喊避讓也省了，直接撞開可能擋路的機械生物高速追趕。兩秒之後，先前方向大地開裂，巨大的龍首從地下鑽出，發出滲人的咆哮聲。因為東邊黑泥較少，殘餘的機械生物很多擠在這邊，隨着新一批魔物和龍首出現，全城各處已沒有一塊完好地段。
“Master，抓緊我。”給了鈴木友紀反應時間，預判到危險的白堊騎士在半空中加速，乘着雷光轉折越過噴涌的黑泥柱。
千子村正就沒這麼便利的移動方式了，數秒內重新選定可當跳板的建築殘骸，他壓低重心，在瀰漫的黑泥池上飛馳而過。等從地下冒出來的龍首尋找，落入黑泥中的機械生物們吸引了它注意力。醜陋的龍首像是沒有之前被斬殺同類的記憶，撞向機械生物聚集的高塔，將它們全部倒入黑泥中。
碰撞，啃咬，擠壓……龍首折磨着這些渺小之物，絕非主動迎接墮落就可以得到優待。
藍色極光一閃而過，將那個龍首盯上的犄角當場斬下，殺紅眼的希格沃德並非理智喪失，她在戰鬥方面頭腦思考迅速，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看不到。
“更堅硬了？”憑着格拉墨回饋的手感和自己的視覺觀測，她覺得從地下冒出來的龍首不只是又大了一圈，砍起來也更費勁了。之前能整個腦袋砍下的力道，卻只砍下了角。
就在她準備換個角度繼續時，城外連續不決的龍嘯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明明之前什麼都沒有的東南方向城外山坡上，十多條巨大的機械巨龍盤踞在那裏，發出威嚇咆哮聲。場面十分壯觀，光是看一眼就無法挪開視線。
眼前只有一條更硬的丑龍腦袋，外面有十多條藝術感十足的機械龍……難得出現需要抉擇的時候，希格沃德終於發覺自己出了問題。
她自憤怒情緒上涌，眼裏只剩餘醜陋的仇敵與下一刻為復仇而戰的自己，可以預見自己在空中追擊敵人的身姿，以至於完全不需要考慮，按照自己“預見”的身姿，照做就好了。
十分簡單且高效。
但這次看向城外奇怪的機械龍群體，她沒再看到奔赴出城屠龍的自己，直至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完全處於他人的影響下。
頭腦意識到了，但身體仍具有慣性，彷彿身後數個“自己”推着，或催促或強迫，必須讓這具身體與前一刻看到的“身姿”重合。
“那可是十多條龍，還是從未斬殺過的機械龍！誰能拒絕這等誘惑！！”
如同自我催眠，希格沃德失態地狂笑大喊，她徹底完成轉身，主動奔赴城外“更大的誘惑”。慾望催引，情緒放大，這些主導精神的途徑，並非什麼時候都是萬能公式，非理性的考題總會冒出奇奇怪怪的解法。
化身藍色流星，數秒內超越剛跨過城門的鈴木友紀等人，希格沃德速度不減反增，她主動擁抱自己曾經屠龍的慾望，克服了復仇念頭。
由於速度過快，以至於她想要減速時來不及了，對面山坡上的祭司型機體剛接收到關閉影響的通知，一聲震動大地的撞擊聲中斷了它們的通訊。
祭司型機械生物們被擴散的衝擊力掀翻，七零八落躺了一地。所幸它們的機械身體足夠結實，相互修理一下，都能爬起來。
體形最大的紅色機體飛到剛砸出來的大坑旁，向裏面的盟友問話。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等等，你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大力神海格力斯近距離觀察，立刻發覺蹲在坑裏的盟友女武神異常之處，喚來隨行的醫療型機械生物，讓它們給對方平息精神上的異常。
“不必了，只是些小問題。我能夠克服。”被複仇心態激發起勇氣和戰意，這種結果讓冷靜下來的希格沃德倍感尷尬，即便面對無感情的機械盟友，她也不想再提起剛才的失態。
“特洛伊城是你們專用於吸引侵入者集中的陷阱嗎？”希格沃德嘗試轉移話題，她從自己砸出來的大坑裏漂浮出來，仰視着使用新機體的機械盟友。同為失去侍奉主神的後繼者，對方的處理表現明顯比她好，至少在希格沃德自己看來如此。
“我們之前並不知道這些設計，都是阿波羅大人預設的。以前……我們沒有過多思考或懷疑的必要性。”大力神海格力斯用機體附帶的揚聲器闡述自己的所知所想。自從恢復與外界的交流，它使用語言相關模塊次數增多，現在發出的電子音也更符合邏輯，不至於當初那般只說關鍵詞。
“所以你們有摧毀那座城市的打算吧？事不宜遲，可以動手了。”希格沃德遠望片刻，看到了白堊騎士和刀匠的身影，都已經趕在黑泥劇烈噴涌前，逃到了城外。現在特洛伊城完備的城牆還能發揮作用，避免成分不明的黑泥擴散到城外。
“那就是墮落的污染？”
相關觀測數據，奧林匹斯山的總伺服器還在研究破解，看起來是岩漿般高溫的黑色污染物，實則性質偏向於實體化的液態高濃度魔力。進展不容樂觀，總伺服器無法給出應對方案，所有已知金屬裝甲都抵擋不住這種物質的侵蝕。總伺服器搭載的鍛造平台“赫菲斯托斯”第一次出現無法滿足訂單需求的情況。
“不只是墮落，還帶有惡之性質。或許我們的主神就是被這種物質侵蝕，破除了無敵之身。”希格沃德身上的戰甲在激戰不可避免沾染到龍血與黑泥，本質上一樣的物質都對她的戰甲造成了侵蝕。剛才她無暇顧及，現在脫離戰鬥恢復冷靜，她發覺堅固的極光鋼塗層碎裂脫落，內層複合的神佑合金材質也受到了侵蝕。她這套戰甲屬於無法量產的特製款式，在北歐異聞算是神器之下頂級的鍛造武裝了。
一番交流之後，大力神海格力斯遠程遙控，向奧林匹斯山上的總伺服器發出指令，裏面搭載的戰術武器平台“阿爾忒彌斯”開始充能。
希臘異聞的這些強大附屬平台平日根本不啟動，絕大多數住民已經忘卻。但海格力斯隱約記得，阿波羅在建立異聞帶之初，山上的總伺服器功能乏乏，都是阿波羅後續親自拼接的。
城外，白堊騎士莫德雷德帶着鈴木友紀出城一路狂奔，她也想進一步提速，只可惜抱着的鈴木友紀估計承受不住她狂躁的雷屬性魔力。
跑出一段路后，她突然發覺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巒之巔莫名出現了光亮，如同白晝的極星，在她視野中清晰可見，絕非錯視。
注意到攜帶自己成功逃出的從者減速，鈴木友紀也看向了那個方向，他視力不如從者，但越來越閃耀的星光還是看得到的。經歷種種之後，他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各個異聞文明果然在武器上都處於時代前列。感慨之際，白堊騎士用披風遮住鈴木友紀，就地蹲下。
耀眼的光芒劃出拋物線，降落在了特洛伊城中心，將這座陷阱城市當場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