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你把我當什麼?
儘管快樂的時光美好,但是,有多美好就有多短暫。
所有人都刻意忽略着的離別還是如約而至了。
沈清沈濁還有飛雪起床的時候,發現先生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沒有留下什麼隻言片語,只是像平時出門的那樣,甚至沒有和他們見一面。
沈清明白,先生是怕他們傷心。
這一向都是先生的作風,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也會直接明了的避開所有麻煩,不管有什麼都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和承擔。
現在,先生不在書院了。
作為先生的長徒,他有必要在先生不在的時候,承擔起整個書院。
他閉目,又睜開,深呼一口氣。
“沈濁,從明天起,省博封館,書院關閉,一切外來人員都不接待。”
“還有風岳寺。”
這次卦象的事很嚴重,加上沈濁說過,有神秘人在夜裏造訪。
那會兒沈清和沈濁冷靜分析了一波,為什麼那個黑衣人會有這樣的操作。
沈清得出的結論是,黑衣人以為沈濁是崇初書院最傻的人,所以趁虛而入,以為找到沈濁就可以取得合作。
沈濁為這個觀點嗤之以鼻,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崇初書院的智商盆地。
他認為,正是因為他在崇初書院的重要地位,才讓這個黑衣人找上了門。
沈濁: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這次先生離開崇初書院,沈清冥冥之中有股預感,黑衣人一定會再來。
崇初書院如今虛空,正主閉關風岳山,算是千年難遇的時間。
電光石火間,某些東西似乎串聯到了一起。
天金書的丟失,黑衣人湊巧出現,先生離開書院。
要不是時間間隔這麼久,幾乎沒有人會察覺到這是一出多麼完美的調虎離山之計。
況且這三部分,全部都是被不同的人推動的。
越想越坐立不安,沈清覺得……這一次真的要有大事發生了。
只是……背後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想得到什麼?
天金書隨時可以作廢,因為只要新的天金書出現,它本身具有的力量就可以轉移。
得到一本廢舊的、失去任何力量的天金書?
還是說得到崇初書院……?
崇初書院的確很有意義也很有價值,但是,還遠遠用不上這樣的手段來得到。
難道是衝著先生來的……?
這個想法似乎靠譜,沈清心裏一沉。
先生平日裏為人低調,雖然容貌不改,但記載在案的身份證明都是極為靠譜的,根本不會引起人懷疑什麼。
沈清頓覺自己力量的渺小,先生不在的時候,那股主心骨的力量有所衰減,輪到自己做決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在那麼多崇初書院生死存亡的當口,先生不見得就比誰更容易。
那些不曾被理解的瞬間,在這一刻好像重新回籠。
如果說之前的沈清只是站在先生身後長大,從今天開始,他才真正的意識到曾經擔在先生肩膀上的重任。
而那些,早晚有一天也會由他接手。
“沈濁,符兵全部取出來。”
“風岳寺你和符兵來守,飛雪這幾天跟着十一。”
聽着沈清沉着冷靜的聲音,沈濁心頭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愈發的強烈了。
他收起那副弔兒郎當的做派,唇角微微抿着,看着書院門口人來人往的遊客。
明天之後,這裏將不復熱鬧。
說來也湊巧,偏偏是先生進關的這一天,崇初書院的命運也莫名和先生的相連,共同進退一般,幸運的是,這片天就算塌下來了,也有他們一起撐。
連飛雪都支出去了……
沈濁想,看來師祖的卦象是真的。
“那你呢?”
他問。
沈清失笑,那眉眼裏,竟然也有幾分陸寒昭的神色了。
“我會一直守着風岳山。這一次,幕後那人怕是衝著先生來的,那裏不可以無人把守。”
這樣分配他們的實力的確是最好的打算了,沈濁知道,沈清把一切能考慮進去的都給想到了。
風岳寺有師祖,雖然師祖年事已高,但力量的根基還在,沈濁和符兵的力量加起來剛好可以守住崇初書院以上的位置。
飛雪跟在十一的身邊,不僅可以暗中保護十一,實際上,讓飛雪遠離崇初書院也是對飛雪的保障,外面規矩要多,比起用他們之間力量解決的問題,束縛多反而是件好事。
最苦難最棘手的局面,就留給他們來解決。
“沈濁,我們認識多久了?”
沈清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害,這問題你哪兒能問我呀,就我這腦子,記不住的。”
每次聊起嚴肅話題,沈濁又會變成這幅嬉皮笑臉的模樣,很是讓人摸不透。
破天荒的,這次沈清沒有說他。
“沒關係,我都記得。”
沈清笑了笑。
永遠記得那個滿臉塵土、嘴唇皸裂,卻把進來的第一口水讓給自己弟弟喝的少年。就算是飢餓感灼燒着胃,他也沒有放棄弟弟。
哪怕是自己渴死。
那個時候,跟在陸寒昭身邊的沈清,看到了這個少年眼睛裏清亮亮的光。
善良又柔軟。
即便是落入生活最困難的境地,也不會輕易放棄身邊的人。
“不過……我倒是記得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沈濁冷哼,繼續說:“清大人當時說,這是哪來的小叫花子,餓成這樣。”
不得不承認,沈清在那個時候一如既往的驕傲與毒舌,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子弟,雖跟着先生見識了很多人間疾苦,但是終究沒有過過什麼苦日子。
或許他的那句話只是無心之言,可那會兒在沈濁的心裏,沈清就是個孔雀似的貴公子,總是高姿態的點評着他人的苦難。
正因為這個,一開始沈濁的心裏是有些討厭沈清的。
結果後來發現,沈清這個人渾身上下最壞的地方,也不過那一張嘴。
看上去兇巴巴,其實比誰都夠意思。
“有嗎?”
沈清摸了摸鼻子,那會兒年少輕狂,嘴也沒個把門的,似乎是說過很多錯話。
“有啊。”
沈濁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那現在呢?你把我當什麼?”
沈清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現在?”
倆大老爺們兒,“家人”這種詞彙就這麼說出來也太噁心了吧……
膩膩歪歪,成何體統。
琢磨着,沈濁脫口而出:“我還能把你當啥,我把你當兒子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