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春雀晴天
祝子見過這世間太多痴男怨女，分分合合，滄海桑田，白雲聚了又散，他雖然是神，但也有過交往頗深的凡人。
就是因為有所了解，祝子時常會覺得陸寒昭許多想法都很不可思議。
他這個學生……明明是神，又有着和神完全不符的惻隱之心，本有着強大的能力可以守護這個時空，獲得永生永世的壽命，偏偏要守在一個女人的身邊浪費時間。
祝子掌管天金書的時候，手腕極其冷酷無情，他近乎像是一個執行紀律的機器那樣，但凡觸及到天金書逆鱗的都會毫不留情的剷除。
祝子是歷任守護者中能力最強大的一個，陸寒昭很好的繼承了他的一切優點，和祝子一樣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但陸寒昭唯有一點似乎永遠都學不會，那就是如何對別人狠心。
就好比在大涼那個時空裏，陸寒昭堅持要創辦崇初書院。當時祝子氣的把硯台砸向陸寒昭，在一個虛無的時空裏，做出這樣分心的事，怎麼能守護好天金書？
更何況，陸寒昭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人會記得，因為這些朝代都不會被寫進歷史中去，既然不會被後人銘記，他做過的又會被天金書一次又一次的改寫和覆滅，到底是為什麼呢？
浪費時間，又投入感情。
包括沈清和沈濁。
起初陸寒昭把他們帶到書院的時候，祝子非常不看好，也不同意把他們收進來。沈清家境優渥，東林沈氏，有權有勢，這樣的後代很容易被俗物影響。還有那個沈濁……不過就是一個投奔崇初書院的災民罷了，崇初書院不是不可以辦，但陸寒昭把它辦成了一個災民收容所。
陸寒昭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是他帶着的人，那麼他就一定會管到底，不會給風岳山添任何麻煩，也一定會把沈清和沈濁都給帶出來。
即使是虛無的時空裏，也總得有人做些什麼才行。
不需要被任何史冊留名，甚至也不需要有誰知道他做過的事，他所作的事情也不是為人歌功頌德。
祝子不知道的是，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是需要人來做的。
不需要世人的崇敬來加冕，只為了初心。
除了歷史守護者之外，還有着更多這樣的人，他們散佈在各個角落，或許是閃着光輝站在萬人面前的大人物，也可能是街頭巷尾某個默默不起眼的身影。
無論是人們所見的，還是目光之後的，不分身份職業，卻具有同樣的高尚偉大。
再然後……
祝子的目光看向了孟眠。
他最驕傲的學生等了這個姑娘幾千年。
心情五味陳雜。
本以為真的見到她這一天，會像曾經對着陸寒昭一樣怒不可遏，怪她毀了自己的學生，畢竟那是他最為滿意的接班人。
現在她不僅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拉着陸寒昭的手。
祝子又想起了和陸寒昭的賭約。
視線向右偏移，陸寒昭笑意溫潤，他和平時一樣，又有什麼不一樣。
“老師。”
面對祝子的時候，陸寒昭一直都是極為恭敬。
祝子性情火爆，動手是常事。可即便是老師每每脾氣震怒之時，陸寒昭也都溫和以待，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祝子不冷不熱的哼了聲。
“成何體統。”
雖然祝子面無表情的輕聲訓斥，但是也沒再說什麼。
沈清沈濁和飛雪提心弔膽的看着。
慢慢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寒昭就要去重塑天金書的緣故，這一次，祝子沒有發脾氣，好像是……默許了。
對於陸寒昭和祝子之間的賭約，不必多說，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
祝子這短暫的沉默，更像是一塊十一的免死金牌。
不過，好像除了板著臉快要氣死的祝子之外，大家都挺開心的……
飛雪繼續忙活拍照這件事，她眸子一亮，腦子轉得飛快。
師祖來了，現在多了一個人，那不就能把他們都給拍進去了？這次她也可以出鏡了呀！再說，師祖年紀這麼大了……應該也不喜歡拍照的，幫他們順手拍拍剛剛好！
眼珠滴溜溜的轉，湊近祝子，飛雪壯着膽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祝子知道這是陸寒昭一直帶着的那隻貓，他不喜歡動物，皺眉退後一步。等到聽清飛雪的請求，臉色更黑了一層。
祝子當然知道什麼是手機什麼是拍照，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對於新鮮事物接受程度很快。在陸寒昭手機還用不明白的時候，祝子已經開始自學編程了。
總結：祝子和陸寒昭的自甘墮落不同，這是一個非常緊跟時代的多方面發展大師。
所以，讓他拍照就算了，還不帶他拍照。
飛雪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只覺得有點奇怪。
為什麼師祖的眼神像兩把劍一樣，下一秒就要把她釘死在春雀台？
“可以嗎？師祖？您是飛雪最崇拜的神仙了！以後飛雪也要做一個您這樣的神仙！”
飛雪揚起巴掌大的小臉，上面全都是希望。
祝子嘴角微微抽搐。
沈清哭笑不得，到底是哪裏學來的這一套彩虹屁的本事？跟個小學生似的。
師祖這樣的身份怎麼能給他們拍照？
陸寒昭開口：“老師，您和我們一起吧。”
祝子撂不下這個臉，高傲回應：“我不喜歡拍照。”
沈清沈濁二人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的走上來，攙着祝子，把他就這麼強行給架到了那樹下。
祝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沒等祝子發作，那邊飛雪卻已經喊過來一個工作人員給他們拍照，她笑着，飛快跑到了沈清身邊。
感受到那雙小手挽住他的胳膊，沈清眉眼柔軟下來，偷偷勾起嘴角。
陸寒昭拉起孟眠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孟警官，你恐怕要被掛在崇初書院的牆上了。”
聽他調侃，孟眠也晃了晃他們握着的手。
“陸寒昭，早點回來。”
她認真的說著，並沒回應他的那句，反而滿眼希冀的瞧着他，好像在他心頭撒了一把又酸又甜的糖。
“要拍照啦！快站好！”
被飛雪抓過來的工作人員舉着手機大喊。
按下快門的一瞬間，那是定格美好的永遠。
春雀台沒能在今年的春天趕上什麼團聚的盛景，倒是把這五彩斑斕的好光景留在了夏天。
照片里，祝子站在正中間，一身白衣，仙風道骨，臉色正肅，他左邊的是陸寒昭，陸寒昭謙謙如玉，一派光風霽月而立，孟眠靠着他，微微側頭，笑意盎然。沈清飛雪依次站下去，少年和少女頭挨着頭，少年的臉上是故作鎮定的歡喜，少女是春光明媚盛放。
沈濁站在祝子的另外一邊，露出一排白牙，比出勝利的手勢。
他們身後是當年十一親手種下的那棵樹，此刻枝葉繁茂，風翩然輕擦，發出細微的響動。
這裏似乎滿懷期待，也似乎永遠沒人會再孤孤單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