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一寶得歸主 數仇盡作墳(2)
圖托鐵拉森,胡納部的族長,傅西歸的祖父,丹傑之父艾拉罕昔年尋寶時發現的最要緊的人物。
以那神秘老者對這藏寶之處的熟悉,甚至還能利用其中的機關和財寶來謀害丹傑,的確很有可能便是胡納部的倖存者。何況這神秘老者不但對寶貝完全不感興趣,而且還非得要丹傑慘死此地,除了報仇,也確實沒有其他理由能說得通。
所以這兩點不用說王月君,就是白吳二人早先便也已猜出了個大概。
只是猜測終歸是猜測,無論一個猜測再怎麼合情合理,若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佐證,那都未必是事實。何況王月君三人這近九年來破過無數奇案怪案,這些案事都有許多“障眼法”的存在,若單憑常理去推斷,那王月君休說能破案,只怕不知得冤枉多少好人,又不知會讓多少真兇逍遙法外了。
因此白吳二人當然也知道,大姐此時既然這麼篤定的說出圖托的名字以及動機,她就絕不會只是憑常理推測,而是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於是沒過多久,只見王月君方才像敲門一般拍打的那面洞壁,忽然中間便露出一條縫隙,又緩緩向兩側打了開來——原來這也是一道與洞口山壁類似的暗門。
而就在這個“洞中洞”里,果然便坐着一位面目雖十分滄老,卻當真與傅西歸有幾分相似的老人。
……
洞內的暗門已打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只見那坐在最里之處的老人本一直瞪着王月君,忽然卻搖了搖頭,頗為不解的問道:“憑你的本事,能知道是我並不奇怪。可你怎麼知道我就在洞中,又怎麼知道這機關房的位置?”
原來這“洞中洞”便是用來控制操作整個寶洞機關的機關房。只是這圖托絲毫不為自己身份暴露之事驚訝,卻反為王月君能發現這機關房所在而有些吃驚,顯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身份了——對於甚至能將自己孫子性命用作復仇道具的圖托而言,復仇就是他的唯一的目的,他當然不必像其他的犯罪之人那般還要弄什麼“障眼法”來逃脫罪責。
更要白卯兒不禁有些奇怪的是,她大姐分明和這圖托說的是他大食的語言,圖托自己卻用漢話來回答了王月君。對於只學了不到一個月大食話的白卯兒二人來說,倒也真是“貼心”了。
王月君本不知圖托是否懂得漢話,方才才會用大食的言語來喊話。但她此時見其中原話雖不如丹傑標準,卻也是相當的流利,於是她便也用漢話回答道:“剛才那些箭能提前射向小王爺的前行之處,這不但要知道他所在的位置,還得十分清楚他的動向,若不是你在洞中當場操作,又如何能夠做的到?”她說完這句,又看向機關房的洞門,淡淡的說道:“至於這間機關房,它本就該設在機關之前,否則你們自己進洞時又該怎麼辦?”
王月君說的確實是理所當然之事。畢竟以這洞中機關暗器的隱密和兇險,就算是設下機關之人自己進洞,只怕也無法保證一定不會觸發機關,因此胡納部先先祖當然得將這間可以將要機關暫時失效的機關房給設在機關前面,否則若車師當真有復國的一日,他們的後人又該如何取寶歸國?
雖說如此,但那寶洞洞門與第一道機關之間還是有些距離,若僅憑這個道理,當然也無法像王月君這般“敲門”敲的分毫不差。這其中顯然也得靠王月君那驚人的眼力和細緻入微的觀察,這才能發現這暗門之處與其它位置有細微的不同,只是王月君向來不是喜愛自誇之人,便沒必要將這個理由一併說出了。
“你說的一點都不錯。”只見圖托雖點了點頭,卻忽然又面色一沉,恨恨的說道:“你既然有如此本事,應該也早就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做了吧?”
王月君搖了搖頭,說道:“我雖能從近日之事推斷出是你要報仇,但你究竟和丹傑小王爺有什麼深仇大恨,這種陳年舊事我可沒法子知道了。”
其實王月君既然能說出“陳年舊事”一詞,對這圖托要報之仇當然也有一定猜測。她會推說不知,一是因為她無法保證自己的猜測一定正確,更重要的是,就算胡納部滅族之事當真與艾拉罕不無關係,但依丹傑當時的年齡,怎麼也不可能牽扯到丹傑身上。王月君向來不贊成這等“父債子償”之事,她故意強調“和丹傑小王爺有什麼深仇大恨”,當然是在諷刺圖托就算要報仇也找錯了對象。
那圖托雖聽出了王月君的諷刺之意,卻不怒反笑道:“他為私吞寶貝,殺了我的兒子,又害死我全族之人,自己卻又幾年前便死了,我不找他兒子報仇,難道還得下朵子海去找他報仇不成?”
“朵子海”是回教中地獄的名字,信仰回教的圖托,當然認為害死他全族之人的艾拉罕此時正在朵子海中受刑。
王月君雖沒有答話,但面上的表情也不禁變得嚴肅了起來。
她雖先前便猜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這件事實在太過駭人聽聞,本就不會妄下定論的王月君,當然更將此事暫且保留了判斷。只是王月君此時見圖托不要自己孫子的性命,也要找艾拉罕的兒子報仇,也確實沒有必要在此事上還說什麼假話,她就算仍不會就此定論,也依然不認為圖托就該要丹傑“父債子償”,卻也不願在這點上再同圖托爭論下去。
王月君雖沒有答話,但丹傑當然不會默不作聲了,只見本還在山洞之外候着的丹傑,忽然便衝到那機關房中,指着圖托罵道:“你胡說,我父親就是因為哀悼你族遇難之事,放棄尋寶而遭國人唾罵,最後還落得個抑鬱而終的結果。你不為他哀悼倒也罷了,還誣衊他為了私吞寶貝而害死你全族,當真是顛倒黑白、善惡不分。”
圖托遭了這一頓痛罵,仍是沒有惱怒之意,冷冷笑道:“抑鬱而終,那是他應得的報應,他做了那麼多壞事,卻還是沒能得到寶貝,又怎麼不會抑鬱而終?”
“你、你……”丹傑雖覺自己父親不可能是圖托口中的那等惡人,但正如王月君判斷的那樣,此事既然怎麼也不可能牽扯到當時尚且年幼的他身上,那他同樣也不可能對此事會有半分了解。他此時便想反駁圖托,又如何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怎麼,無話可說了?”那圖托忽然點了點頭,故意擺出一副同情丹傑的模樣說道:“其實這也怪不得你,像你父親那等道貌岸然之人,就連我全族之人都給騙了,你當時只是個毛頭小子,又能知道個啥?”
這圖托當然並不是當真在同情丹傑,否則也不會想要將仇報在丹傑身上了。他會如此惺惺作態,顯然便是吃准了丹傑那莽撞的性子,想激得丹傑做出什麼事來。
甚至這圖托會用漢話來回答王月君,當然也不是為了要白卯兒二人能夠聽懂,而是要說給他並不清楚其懂不懂大食話的丹傑聽了。
丹傑雖明知這老者是在用激將法,卻還是忍不住怒氣上涌,只見他手掌一翻,身子一斜,竟立即便要向老者出手。
但丹傑還未出手,卻只覺背心“靈台穴”一麻,顯是已被人點了穴道。
而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便點了丹傑穴道的人,當然也不是想要丹傑性命的圖托,而是本還在機關房外的王月君了。
“小王爺,你還是冷靜一點比較好。”只見王月君悠悠說道。
這裏雖是控制洞中機關的機關房,卻根本沒人能保證這房中就沒有機關陷阱。
丹傑雖率性莽撞,卻並非不懂道理之人。他當然也不會責怪王月君,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點了點頭,說道:“月君姑娘說的對,我是得冷靜冷靜。”他苦笑了笑,又說道:“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否冷靜的住,這穴道還是暫且別解開的好。”
王月君點了點頭,忽然便從左側走過了丹傑的身旁,也不回頭,只是右手向後一拂,便見被點了穴道的丹傑忽然便向後飛了起來,卻穩穩的落在了機關房外。
“照顧好小王爺。”王月君這話雖是向著方才同丹傑一併搶進洞中的白吳二人說的,說話時卻仍舊沒有回頭,只是一直盯着坐在最里側的圖托,目光沒有移開片刻。
原來圖托藏在椅子下的右手,其實一直便放在一個像是拉杆的物事之上,顯是丹傑方才向他躍過去,他便立即會將這機關拉上來。
“你確實太厲害了。”圖托又瞪了王月君半晌,終於嘆了口氣,還是將機關給拉了上來。
然後連王月君都不禁吃一驚。
這機關房已經不是“有沒有陷阱”的問題,而是幾乎整個機關房就是一個陷阱。
除了圖托操控機關的最里之處外,這一個約有七、八丈見方的機關房,竟然整個洞底都是一個大機關。圖托一觸發機關,其底部就像是一扇向著兩側推開的大門一般,向下便“打了開來”。
而當這“門”完全“打開”之後,其下方又是個約有六丈深的深坑,坑中佈滿了刀槍劍戟,顯是人一但掉入坑中,必然就“有進無出”。
丹傑雖穴道仍未解開,但當他看到這機關的厲害之後,終於也完全的冷靜了下來。
他方才只進到那機關房最外側的位置,雖然也在這機關之上,若圖托當時觸發機關,他還來得及退出來。但若王月君方才不阻止他,他當真躍到了機關房中間的位置,圖托觸發機關,他就再也用不着考慮自己是否得冷靜的問題了。
但整個機關房既然都可以是一個陷阱,那麼整個藏寶洞是否也可能是一個陷阱呢?
丹傑剛想到此處,卻只聽轟隆一聲,整個寶洞之門便立即關了起來。
“你雖然厲害,但你如此袒護着他,卻殊為不智。”只見圖托忽然又向著王月君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聽說你救過我那個孫子一命,本不想傷到你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要你們一同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