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月沉留舊故 花發見新篇(5)

第六回 月沉留舊故 花發見新篇(5)

夜黑風高,吹得白卯兒直直發寒。

這座金陵城旁的矮山,每到月上中天之時,總不禁傳來陰冷的氣息。

因為此山雖景色優美,又是塊風水寶地,卻是花家嫡家的陵園所在。

花萬樹喪命之時,雖錯手殺害了幾名武師,卻是因花太平等人的奸謀所致,並不能完全歸咎於他。

因此待花天麟為父守過頭七之後,自然還是會將花萬樹葬於此處。

而花太平與花萬年二人就完全不同了。雖說他二人本就已屍骨無存,但即使屍骨尚在,依花家家規,也絕對沒有入陵的資格——他們既做出如此敗壞門風之事,又有何面目來見花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王月君當然不是來此弔祭花太平的。

白卯兒此時自然也明白了,大姐白日間所說“她二人忘記之事”,當然便是指為花萬豪弔喪一事。雖說此事本是她三人來萬花庄查探平等教行蹤的借口,但大姐既與花萬豪有些點頭之交,不當真來弔祭一次,確實也說不過去。

但教白卯兒依然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大姐在離開時才想起此事,又為何不在白日便來,卻非要等到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悄悄前來拜祭,甚至連山下的守陵人都不知會。

白卯兒正忍不住想開口相詢,卻忽然又止住了聲。因為她忽然聽到,陵園裏傳出些許動靜。

原來會在這夜深人靜時悄悄前來祭拜的,並不只有她三人。

但白卯兒很快便發現,這陵園中人其實並不是前來祭拜的,因為她又聽出了,這動靜其實是掘土的聲音。

難道陵園中竟來了個盜墓者?白卯兒更加不明白了。

因為花家雖是巨富,但向來不為死人“留財”。各代家主的墓中最多也就“扎紙”多一點,絕無甚珍貴的陪葬物,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此事江湖中盡人皆之,貪婪之輩斷不會來花家盜墓。因此這富甲天下的花家,才會只請了幾個非但不會武功,連耳目都有些不便的孤苦老人家在山下“守陵”,其實不過是給這些老人家一個照顧罷了。

但白卯兒雖驚訝,掘墓之人卻更為驚訝。

因為當他聽到風聲,想回頭看時,卻發現自己已動彈不得。

……

“胡德?你這惡賊竟然還沒死!”

待三人走到掘墓之人面前,看清了此人的臉,白卯兒不禁立即便罵了起來。

此人竟是萬花庄的前總教頭,先前想要和王月君同歸於盡的“太極手”胡爺。

那胡德卻沒有答理白卯兒,只是咬了咬牙,望向王月君,恨恨的說道:“我早該想到,你根本是假意要走,其實是想騙我現身的。”

王月君卻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我並沒有說謊,我接下來確實要去荊州,只不過走之前想先見你一面罷了。”她頓了頓,又忽然笑着說道:“畢竟我這次下金陵,本就是來‘見你’的。”

那胡德不說話了,白卯兒卻奇怪的問道:“大姐,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會是來見他的?再說,我們前幾日不都見過他了嗎。”

王月君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你剛剛只說對了一半,他確實是一個該死卻還沒死的‘惡賊’,但他卻不是胡德。”她頓了頓,又苦笑道:“前幾日我們見到他時,我卻也只當他是胡老前輩,所以也不算是‘見過他’。”

白卯兒依然滿臉疑惑之色,吳小剛卻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他盯着“胡德”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懂了,你是花萬豪。”

白卯兒愣住了。

白卯兒當然知道,如果此人真是花萬豪,那麼大姐方才所說“本就是來見你的”倒也說得通了。

但白卯兒終究還是沒想到,此人竟會是早便已經“死了”的花萬豪。

“你說的對,我就是花萬豪。”此人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連你這小鬼都能猜出我的身份,我還有什麼瞞下去的必要。”

王月君向小剛微一點頭,吳小剛立即會意,走到“胡德”面前,慢慢便撕下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這“胡德”人皮面具下的容貌,果然便是萬花庄昔年的莊主花萬豪,白卯兒先前雖不太相信,但她在半年前跟大姐一同來萬花庄,為花太平接任‘道賀’時,確實便見過這張臉。

王月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不但是花萬豪,萬花庄的真正黑手也是你。”她頓了頓,又說道:花莊主會偽裝那件案子,並不是他自己想挪用一百萬兩金子,更不是他將這金子提供給了平等教。將金子提供給平等教的是你,他只不過是害怕此事暴露,牽連花家,這才出此下策,想要將此事隱瞞過去。”

花萬豪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就好像完全聽不懂王月君再說什麼似的。

“你裝傻也沒用,大姐能說出來這種話,就一定有充分的證據。”白卯兒對着一言不發的花萬豪冷笑道。但她說完這句,卻又向著王月君問道:“可是大姐,既然這花萬豪才是‘他們’的人,又為何會將家主之位傳給花莊主?”

“因為他雖然是家主,但他的兩個弟弟也和他共掌花家,若是花二太爺和三太爺聯手,在花家的權力會比他還大,他一個人終不能把花家都掌握在手中。”王月君頓了頓,又看向花萬豪說道:“所以,他故意不依萬花庄的規矩,直接將家主之位傳給經驗全無的花莊主,想惹得兩個弟弟鷸蚌相爭,他好來個漁翁得利。”

王月君說這話時雖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靜,其實已是強忍着心頭的怒火。畢竟她自己的兩個哥哥為了爭權奪利便手足相殘,已讓她不禁覺得十分可恨又可笑,而設計誘使自己兩個兄弟去爭權奪利、好教二人兩敗俱傷的花萬豪就更不可原諒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自花莊主接任,花家便接連發生大事,原來也是這老傢伙派人暗中設計,花莊主失職既重,那花二太爺、花三太爺便斗的更加兇狠了。”白卯兒點頭說道。

豈料這回王月君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回卯兒卻說錯了,花莊主接任沒過多久,便已發現了自己父親的陰謀,立即便將這花萬豪擒下關在密室之中,他又如何還能設計?”她嘆了口氣,又說道:“花無憑私吞錢莊銀兩是花莊主所授意,花家鏢局接連出事也是花莊主‘監守自盜’,目的和此番失竊案相同,也是想將花萬豪之‘缺’給補上。”

說到此處,王月君又苦笑道:“我在前兩日找到了花無憑和幾名鏢局的兄弟,從他們口中問出了此事,只不過他們還以為那錢‘也是’花莊主自己私吞,而我則是花家派來追究此事的,還紛紛求饒。”

“原來是這樣。”白卯兒恍然大悟道。她頓了頓,又疑惑的問道:“這種辦法雖然每次的‘補缺’雖少,但確實更難被懷疑,花莊主為何還要偽造如此難隱瞞的大案?”

“首先,這樣的事如果發生的太頻繁,花莊主終究會在這‘缺’全部補上前便被趕下家主之位。”王月君嘆了口氣,又看向花萬豪說道:“但更重要的是,他死了。”

“他死了?”白卯兒疑惑的問道,她當然知道大姐說的花萬豪死了是指其假裝死去,卻不明白此事同花太平偽造失竊大案有何關係。

王月君點了點頭,又看向花萬豪,微笑着說道:“你自以為能控制得了花莊主,卻沒想到他功夫早就勝過了你。你見他不肯依你吩咐,便向他發難,才發現自己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是也不是?”

她說這話時雖始終面帶微笑,但話語中卻難得露出了譏諷的味道,顯然是對這花萬豪惱恨已極,便藉機諷刺其沒有自知之明。

“哼。”花萬豪冷笑一聲,雖依然沒有答話,顯是默認了王月君的說法。

“不錯,花莊主和大姐交手之前,庄中所有人都以為他的功夫還不如花二太爺,這花萬豪當時就更不會想到了。”吳小剛頓了頓,又頗為不解的問道:“不過說到此處,我倒想問大姐一個問題,當時大姐最多只用交上數十招,便該想到擊敗花莊主的法子,卻為何和他硬拼了三百多招,才使出那一招?”

吳小剛會有這個疑問並不奇怪,花太平和王月君內外修為雖差不多,但經驗和見識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所以王月君雖和花太平拼了三百多招,真正制敵的也就最後那乍虛還實的一招。依王月君的見識,十數招過後便該看出這點。她後來可以那樣擊敗花太平,早便也可以才是。

王月君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小剛能看出這點,長進就更大了。”她看向天空,又不免有些哀傷的說道:“那是因為我想看看,花莊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來一個人說話行事可以偽裝,但被逼到全力相搏時的武功本事肯定無法掩藏。王月君和花太平硬拆那麼多招,正是想把花太平逼得毫無保留。

而王月君自也看出了,花太平在十分窘迫之時,依然只會憑正攻化解,完全使不出奇詭招數。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個擅長撒謊的狡詐之徒,就算他當真是平等教之人,也必然會有十分的苦衷。

王月君擊敗花太平時,本想就此事同其好生談談,豈料蕭婷忽然橫插一手,卻被花太平擒為人質要挾王月君,之後直至花太平引火藥自爆,其間再無長談的空閑,王月君也就只能自己琢磨,花太平的苦衷到底是什麼了。

王月君又看向花萬豪,接著說道:“但正因為花莊主是那樣的人,所以明知留你性命十分危險,卻還是不忍‘大義滅親’,只將你關在密室鐵牢之中。”她頓了頓,又搖頭說道:“但他身為一庄之主,平日又有許多庄中事務,不可能一個人便能一面隱瞞還一面照顧好你,便將此事告訴了對萬花庄最為忠心的胡爺,托胡爺來照顧你。”

王月君說到此處,忽然長嘆一聲,十分難過的說道:“豈知花莊主這一個不忍心,卻害了胡老前輩,也害了整個花家。”

“害了胡老前輩?”白吳二人不解的問道。

“不錯,雖然我並不清楚他在那樣的鐵牢裏是怎麼害死胡爺的,但他顯然在害死胡老前輩后拿到了鐵牢鑰匙,然後便將自己改扮成胡爺,又將胡爺的屍身改扮成他,這樣花莊主便以為死的是自己的父親了。”王月君搖了搖頭,又接着道:“胡爺自幼在萬花庄,他對胡爺的武功性格肯定都了如指掌,加之庄中眾人對這位總教頭都有一份敬畏之心,當然也不會過於親近,所以便沒人發現後來的總教頭竟是前任莊主改扮。”

王月君又長嘆了口氣,顯然也在後悔自己沒能早識破假胡德的身份,可她雖比一般的外人要了解“太極手”胡德多一些,卻終究不會比萬花庄之人更為清楚,花太平等人都沒能識破,她便再聰明也不可能看出來。

“你說的很對。”花萬豪終於開口說道。他頓了頓,又得意大笑道:“但沒想到天底下還有你查不出的事。”

王月君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其實王月君查不出此事並不奇怪。王月君來到花家之時,胡德都已替花萬豪死了七日。該有的證據也已全被花萬豪毀滅。王月君雖“破案如神”,畢竟不是能掐會算的真神,如何能清楚所有細節?何況這細節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就算花萬豪殺害胡德的方法沒被查出來,但花萬豪既假扮胡德活着,顯然便是他或他的幫兇殺害了胡德,更足以證明後來“胡德”所做惡事其實是他之所為。

所以花萬豪也並沒打算隱瞞此事,忽然又笑道:“看在你說對這麼多事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吧。當時我教中一名姦細混入了莊子,偷偷在老胡給我送的飯菜里藏了一枚毒針、一粒解藥,又在食盒夾層藏了兩張人皮面具,我先吃下解藥,再嘴含毒針,假裝中毒,引得老胡靠近,卻忽然噴出毒針將他殺死。而接下來的事情,便如你所料那樣了。”

他會主動說出此事,顯是也知自己一番心血付之東流,只好在口頭上找回點顏面了。

王月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樣就算花莊主查出庄中有姦細,也只當你是被滅口了。”

“可大姐,你還是沒說為什麼‘他死了’,花莊主就得偽造那案子了?”白卯兒又指着花萬豪問道。

王月君卻不直接回答,反看向小剛說道:“這就要提到小剛先前所說的疑點,花三太爺在此案中到底充當的是個什麼角色了。”

吳小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既然花莊主此舉是為了保護花家,本不該找花三太爺那種人合謀才對。”

“不錯。”王月君點頭說道,“所以根本就不是花莊主找的花三太爺,而是花三太爺找的花莊主。”

“花三太爺找的花莊主?”吳小剛不解的問道。

王月君又點了點頭,終於將這花萬豪假扮胡德后的事情完完全全說了出來。

原來這花萬豪扮成胡德后,當然便想除掉自己的弟弟和兒子,使自己重掌花家。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引花萬年發現他自己曾勾結魔教,而花太平則在拚命隱瞞這件事。

而假胡德自也料定。以花萬年的性子,他得知此事後,當然便會以此為要脅,要花太平想辦法將家主之位傳給他。不然便將此事聲張出去。

若花萬年將此事聲張出去,他自己作為首告可以倖免,但花家其他人便不免都要受到牽連。花太平見三叔為了這家主之位,竟用家人來要脅自己,雖十分憤怒,但萬般無奈之下,還是只有答應了。

所以他們便設計了這個計劃,在這個計劃之中,花萬年確是為了謀求家主之位,這點王月君最開始的判斷並沒有錯。而花萬年會在那晚得意忘形的告知兒子們,自己馬上就能坐上當家的位置了,也正是因為此事。

但假胡德當然不會讓花萬年如願以償,於是本只用買五斤鹽的他,故意找人去買了一百斤,好教此事成為疑點,之後又託人只將五斤送予花萬年,還正好誘使花福祿看見。

王月君等人後來才發現,那熏香迷藥其實是下在飯食中的,所以胡德等人只要不吃便可,根本不用什麼鹽茶‘催醒’,何況既然賊人並不存在,就算‘催醒’也用不着一百斤,所以那些鹽根本不是‘催醒葯’,而是假胡德用於出賣花萬年的。

因為花福祿替花萬年運回屋中那五斤鹽,雖不是為了‘催醒’的,卻是為了下藥的。花萬年將熏香迷藥拌在這些鹽中,又偷偷和東廚的鹽交換,花家廚子對此並不知情,用此鹽做菜,自然便將花家一干人都給迷暈了。

而花太平和假胡德商議,故意誘騙太湖三傑對荷花錢莊動手,二人再率未中迷藥之人出庄追擊,本也不是為了將鎮庄的花萬樹拉下水,而是為了讓自己沒被迷暈有個合理的解釋。

至於從荷花錢莊回來的老許,在醒來后也喝下了一碗混有迷藥的銀耳羹,這才又睡了過去。而被老許帶回來的小許,因他當時仍是昏迷、沒再服用庄中迷藥,就成了白卯兒後來發現迷藥不是迷香的最大線索。

假胡德本是想用那剩下的九十多斤鹽作為物證,花福祿作為人證,把下藥之事全推在花萬年身上,豈知王月君便在此時出現在了萬花庄。

假胡德知道王月君是為追查平等教而來,當然也得更加小心行事,而且他正愁沒有除掉兩個弟弟后連兒子一起扳倒的法子,王月君雖可怕,當然也是此事的最佳人選。

至於花太平見到了王月君,雖確實對王月君一見鍾情,心裏其實更大卻是驚懼。因為他聽過王月君的威名,卻又誤信江湖傳言,以為王月君鐵面無私,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通融。他最開始拚命阻撓王月君參與其中,並非如白卯兒所料想那般是想‘表現一番’,而是怕王月君查出真相,告之天下罷了。

假胡德利用花太平這份擔心,便教唆花太平一起將責任推到花萬年身上,花太平本就不願讓三叔這般人品之人坐上家主之位,又聽假胡德說定能瞞過王月君,便與假胡德一起偽造了那次的“暗算之事”。

其實那次“暗算”花太平的並不是花萬年,花萬年雖本是假裝中了熏香迷藥,但他見到白卯兒來為庄中眾人把脈時,自然也只有把自己迷暈。而後假胡德卻根本沒將他‘催醒’,而是直接將他在睡夢中殺害並毀屍滅跡。

至於“暗算”花太平的,當然也是假胡德了。王月君帶着花太平趕回庄中救治,假胡德雖無法趕在王月君前面回到莊子,卻假裝在外找尋花太平,使得王月君沒有懷疑到他,卻懷疑到了已不在庄中的花萬年身上。

至此假胡德的計劃還算成功,可大家都沒料到的是,喬姨太和花福黎的姦情暴露,王月君不到一日便揭穿了花天白兄弟的設計,使得花太平既震驚於王月君的本事、以及王月君說的那句‘欲人勿知,莫若勿為’,又發現王月君好像並沒有江湖傳言中的那麼不近人情。於是花太平便和“胡爺”商量,是否能向王月君講明此事,以求諒解。

而這當然是假胡德最不願意看到的事,他便趕忙將失竊大案的底細暴露給花萬樹知道,只是其中偽造了些細節,讓花萬樹誤以為王月君與許多武師也是同謀,於是花萬樹便正如王月君先前所料的那般,自認勢單力薄,這才不顧一切的拚命。

但和王月君先前的判斷也有一點不正確之處,花太平並不是假裝被花萬樹擊暈的,他武功雖遠高於花萬樹,但慚愧之下,當真想喪生於花萬樹之手。但他武功高過花萬樹太多,就算毫不還手,花萬樹一擊也只是將他擊暈過去,沒能令他受什麼內傷。而假胡德見機不可失,自然便乘機出手,算計了花萬樹。

王月君說到這裏,忽然看向花萬豪,冷冷說道:“當時你故意讓小潘來找我,好讓我看到花二太爺的死因,其實並不是怕我懷疑到花莊主身上,而是怕花莊主懷疑到你身上。”

花萬豪也回以冷笑,說道:“當然,若是讓這個不孝子發現是我有意殺死老二,懷疑我這個‘胡德’的身份,那我可徹底完了。”

王月君點了點頭,又說道:“但你還不放心,所以第二日便對許師傅下手,看似是想引我同歸於盡,其實是想趕快讓‘胡德’也死去,這樣你既能再次隱藏起身份,同時也好教我快些去對付花莊主。”

“如果那樣便能殺死你,你也就沒那麼可怕了。”花萬豪依然冷笑道。

“你早便想好讓‘胡德’死亡的法子,在剛剛假扮胡老前輩時便挖好了暗道,你故意引我進屋子,其實立即便鑽入了暗道。那屋子爆炸之後,機關被毀,暗道被埋,自然也沒人能發現。”王月君頓了頓,又苦笑道:“至於我踏上門檻時看到的胡老前輩,便是你前一夜從此處挖出來的真胡爺屍身了。那時我只看了一眼,便立即要躲避火藥,當然也看不出那是具已死去多日的屍身了。”

花萬豪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顯是不知自己還有什麼能瞞得住王月君的。

“後面的事,便一切如你所料。花莊主見花二太爺為此喪命,而且還連累了庄中許多武師,他自己都沒法再原諒自己,更別說開口求我原諒了。而他見‘胡德’如此死法,也道你真是為回護他想和我同歸於盡,便不會再懷疑已死的你。而花莊主喪命后,我為了替花家隱瞞此事,還幫你把罪名全算在了他三人頭上。”

王月君說到此處,不禁嘆了口氣,才接著說道:“所以你只要等我走後,以自己的身份‘復活’,再隨便編一個自己‘大難不死’的理由,天麟如此年幼,不知你的真面目的花家當然便會請你重掌萬花庄。而此時你的兩個弟弟都已不在,你很快便可‘一家獨大’,我就算事後再想明白此事,也奈何你不得了。”

“你能在這揭穿我,就說明事情並不是完全如我所料。”花萬豪嘆氣說道。

“你太着急了。你害怕花莊主將真相告之於我,於是花天白兄弟一被捕就讓花二太爺‘發現證據’,你害怕花莊主懷疑到你,花二太爺死後第二天你就已經設好了火藥誘我‘同歸於盡’,這些事實在發生的太緊湊了。”王月君微微笑道,“雖然這些事每件單獨來看都好像沒什麼破綻,但這幾件事連續發生的這麼順暢,顯然是提前便已安排和佈置,並不是臨時起意,更不是純粹的巧合。”

王月君說到此處,頓了頓,又苦笑道:“否則我就算能猜到花莊主的苦衷,卻也未必能想到你還活着,更不會猜出當時的胡老前輩其實是你改扮的。”

花萬豪又搖了搖頭,苦笑說道:“若是那不孝子能和你同歸於盡就好了。”

“想讓花莊主害死大姐,你做夢去吧!”白卯兒笑罵道。

“大姐本是外人,卻儘力回護花家,你本是家主,卻拚命謀害花家,就算不論花莊主對大姐的感情,你又憑什麼要花莊主為了你這個敗類父親相害大姐?”吳小剛也正色罵道。

“謀害?”花萬豪忽然大笑道,“你們這些叛徒,好像就沒謀害過人似的。”

“所以我們才儘力彌補曾為幫助你們這群人渣而犯下的錯誤。”吳小剛淡淡的說道。

“是嗎,所以你們就被原諒了嗎?”花萬豪笑得更大聲了,又向著王月君說道:“我現在也打算悔改了,你能原諒我?”

“人都有向善之心,也許你確實有可能悔改。但若是原諒了你,朝廷就‘原諒’不了花家了。”王月君嘆了口氣,忽然又苦笑道:“我雖向來不贊成殺人,可你本就是‘已死之人’,所以還是請你不要‘復活’了吧。”

花萬豪愣了一愣,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風聲傳來。

他雖想躲,可壓根就動彈不得的他,又如何能躲?

所以花萬豪只覺心口一痛,然後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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