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繁花終墜地 明月獨留天(3)

第五回 繁花終墜地 明月獨留天(3)

王月君還是沒能找到新的線索。無論是花二太爺發瘋的線索,還是金子失竊的線索。

她不但在這四個時辰中仔細尋遍了萬花庄的所有角落,又在庄中下人時不時會來兩句冷嘲熱諷的言語中,儘可能詢問了更多的情況,卻依然沒能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但她的表情卻更加凝重了。

因為“完全沒有線索”、本身就是一種線索。

更何況就算這兩件事沒有線索,卻不代表其他事也沒有線索。

而白卯兒便給王月君帶來了一條十分有用的線索。

……

剛為眾人換完葯的白卯兒,顧不上休息,便帶着吳小剛四下尋找大姐,沒多久便在正堂外發現沉思的王月君。

“大姐!”白卯兒趕忙同王月君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到近前,從懷中摸出一物遞給王月君,一面遞又一面說道:“大姐請看此物。”

“這是?”王月君疑惑的問道。她並非看不出此物是一截燒剩的香頭,只是不知道白卯兒為何要將這香頭交給她。她微一沉吟,又反問道:“庄中之人總不會就是被此物迷昏的吧?”

白卯兒微笑說道:“當然不是。這樣的迷香,就算每隔十丈便點上一根,同時在這庄中點上一千根,也休想將整個莊子的人一齊迷倒。”她說完這句,表情忽然又嚴肅了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但這東西也確實是熏香,而且也確實迷倒了萬花庄的人。”

白卯兒不等王月君再問,立即便將她方才在許氏叔侄那得知的事情告訴了大姐。

原來這香頭,正是太湖三傑當日在荷花錢莊迷昏許氏叔侄所用,是老許在趕回萬花庄前,順手從地上撿起來的。

而白卯兒仔細調查了這燒剩的香頭,發現這根迷香大部分也確實是用熏香所制,只是藥性遠遠不如庄中眾人所中迷藥,對於像老許這般內力修為稍高的人來說,最多不過能讓他們睡上兩三個時辰罷了。只有用在武功實在太差的小許身上,效果才會明顯一些。

只是這迷香中還混有普通迷藥,所以老許和小許才會在第一次醒來后覺得昏昏沉沉,而且之後還會迷迷糊糊再睡過去。

“大姐明白你的所說之事了。”王月君點頭說道。但她頓了頓,又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那太湖三傑本就被賊人利用,他三人從賊人手中所得這迷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不、大姐,卯兒奇怪的不是這點。”卯兒搖了搖頭,又面有愧色的說道:“請恕卯兒先前有些妄下定論了,我現在看到這香頭,才覺得庄中眾人不可能是被迷香給熏倒的。”

王月君又點了說道:“你剛剛確實說過,這樣小的香頭是不可能迷倒一庄之人的。”她頓了頓,又說道:“但你方才也說過這根香藥性不夠,倘若賊人自己所使的比給太湖三傑的藥性強很多,也不行么?”

卯兒搖了搖頭,說道:“不,大姐,我方才所說的藥性,只會影響許氏叔侄中藥后的效果。但就庄中當時的情形來看,比起葯的效果,更困難的是怎麼能讓一庄之人同時中藥。”她頓了頓,接着苦笑道:我先前還以為‘他們’在這幾年裏發現了什麼高明的調配之法,這才配出能一下便迷倒全庄之人的厲害迷藥,但若依這截香頭中的調配方式,就算把一根迷香做成一顆樹那般大小,也不可能只靠三五根便能迷倒全庄之人。”

“更何況把香做得那麼大,早該被發現了。”白卯兒又苦笑着補充道。

王月君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顯是既認為白卯兒說的有道理,卻又認為其這番推論中還有不足之處。

白卯兒已多此見過大姐露出這般模樣,當然明白王月君心中所想,立即又說道:“大姐,我知道你還在想,會不會是賊人自己用的是高明調配之法所配出來的迷藥,卻故意將粗製的迷藥交給太湖三傑,以此混淆我們的判斷。”她頓了頓,又說道:“但還有另一件事十分奇怪,要知那許新的功夫,昨夜花二太爺和其他人交手時的掌風就把他給震暈了過去,因此才反倒沒有受傷。憑他這本事,中了前後兩種迷藥,反而能在我探診那時迷迷糊糊醒來一次,這是絕不可能之事。”

王月君這回倒是一下便明白了白卯兒話中的意思,反問道:“難道這許新根本就沒有中莊裏的迷藥?”

白卯兒點了點頭,正待繼續說下去,卻只聽許新的叫喊聲從雜院中傳來:“叔父、叔父,你怎麼了、叔父!”

……

許氏叔侄的房中,只見倒在床上的老許面如薄金,口吐黑血。小許雖在大喊大叫,卻也不敢當真靠近。

因為即使是完全不懂毒藥之人人,也看得出老許是身中劇毒了。

“那小妮子當真下毒了!”“快、快把這些要命的東西丟掉啊!”“我、我家老爺還纏在身上呢!”聚集到屋中之人一見老許的情況,立即便接連大喊起來。那些受傷不重、親自來查看情形的武師立即便想把身上的布條撕去,而那些重傷武師的家眷也趕忙想奔回自家屋中。

“你們都別白忙乎了。”忽然,只聽白卯兒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眾人齊刷刷回過頭去,正待開罵,卻只見白卯兒又沉下臉,陰森森的說道:“花蠍童子想要毒死你們,還能讓你們活到發現的時候?”

年長的武師聽得白卯兒口中所言,臉色都變得十分慘白,那些年輕的武師和家眷們雖不明白這“花蠍童子”究竟是何許人也,但光聽名字也知必是個用毒的高手,何況這些人見屋中長者都是一副害怕模樣,更是不免恐懼之極,一干人粗話雖已到了嘴邊,哪還敢罵的出口?

“滾開,別擋道!”白卯兒又惡狠狠說道。一群人趕忙讓出了一條路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走在白卯兒身後、一直替她背着葯囊的吳小剛卻不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原來王月君為了讓白吳二人能活得坦坦蕩蕩,八年前初入江湖時便沒向任何人隱瞞二人的身份。但要知王月君雖以平亂之功抵了二人之罪,卻也只是換得了朝廷方面的既往不咎。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一套規矩,並不會因此便也“原諒”了白吳二人。

白吳二人曾被“他們”的利用,毒殺過江湖中許多正道同仁,因此隨王月君闖蕩江湖中便屢遭白眼。好在名門正派的前輩高手自恃身份,還不至於向兩個八、九歲的孩童出手。二人雖遇到過不少自詡要“替天行道”的武人,卻都是些想要藉機揚名天下的沽名釣譽之輩,並不是二人的對手。

但二人非但沒有為難這些不自量力的“大俠”,還不計前嫌,反在這些人後來遇上危險時出手相救,加之二人又助王月君四處破案擒凶、行俠仗義,不少門派世家和尋常百姓都受了二人恩惠,終於漸漸也無人再想計較這兩名幼童的昔年惡行了。

於是待王月君闖出“素曜仙子”名頭,年方十歲的二人便也得到白馬寺住持德廣禪師親取“廣寒雙童”的名號,從此江湖人只當“花蠍童子”和“惡廚兒”早便死了,活着的卻是“搗葯童”和“伐桂童”了。

此事給二人新取了“太陰雙俠”名號的花太平當然也是知道的。二人初入萬花庄時,花太平還曾說過一句:“‘廣寒雙童’在武林中的聲名,已不在我萬花庄之下。”要知就算萬花庄半商半武,畢竟在江湖中也有數百年的名頭,如何才會是兩個十六歲的少年少女便能相提並論的?自是因為二人幼年經歷太過離奇之故了。

只是就連德高望重的德廣禪師都已默認只當“花蠍童子”死了,如果有人再用這個名頭、或提起相關的昔年舊事來找白卯兒麻煩,當然便是壞了江湖規矩,因此花太平自也對此絕口不提。白卯兒此時卻自己報上這個她本來連聽都不願再聽到的名頭,顯是不惜惹得自己悔恨,也要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傢伙給嚇得喪魂失魄。恰好萬花庄這些不諳江湖事老武師只是昔年略微聽過“花蠍童子”被江湖傳言給添枝接葉過的可怕之處,卻並不知其改邪歸正之後的事情,當然便如了白卯兒所料想那樣給嚇成了這般模樣。

但這屋子除了吳小剛外,還有一個並不害怕白卯兒的人,那就是許新。

以許新的年紀,當然也沒聽說過“花蠍童子”的名頭,但更重要的是,他怎麼也不相信叔父所中之毒是白卯兒所下,更無法覺得白卯兒可怕。所以哪怕眾人都已嚇得膽戰心驚,他卻只是向白卯兒問道:“白姑娘,我叔父還有救嗎?”

正所謂“投我以桃,報之以李”,許新先前在老許懷疑王月君和白卯兒時便幫她們說話,此時又是四周庄人中唯一一個不害怕白卯兒的人,白卯兒對他當然也有所不同。她看了看老許的模樣,回過頭來微笑說道:“放心,有我在,你叔父不會有事的。”

……

白卯兒接過吳小剛從包袱中取出的磁石,然後用磁石在老許左肩處敲了三下,便吸出了三根烏黑的牛毛針來。她再用匕首在老許手背上劃開一道口子,並取出了一盒銀針,在老許胳膊上施起針來,過不多時,只見老許手背上流出的血由黑轉紫、再由紫轉紅。白卯兒見到此狀,又微微一笑,取布條給老許包紮住傷口,說道:“已經沒事了,接下來只要用些袪毒的藥材調理便可完全除清。”她說到此處,又讓小剛從包袱中取出一張字條,接過來確認了一眼,便遞給許新說道:“只是我現在手頭藥材不夠。你拿着這方子去找劉爺,讓他帶你去葯庫中取葯,雖依花家規矩,貨庫之物不得私用,但救急之事,劉爺當會通融才是。”

許新接過字條,一面鞠躬一面說道:“多謝白姑娘,多謝白姑娘,我這就去找總管事去。”他說完這句,便立即轉身想要出屋去。

“你稍等一下。”白卯兒忽然又叫住了許新,正色問道:“你叔父所中毒針約莫是在一個時辰前、也就是我離開一個時辰后,被人給當面拍在肩上的,當時是誰來了你們屋中?”

“一個時辰之前?”許新愣了一愣,接著說道:“是……是……是……”他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卻又好像變成了結巴,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是胡德吧。”一直靜靜站在門外的王月君忽然開口說道。

……

“不愧是素曜仙子,終於還是想到了我。”雜院的另一頭,一座比四下房屋明顯要大的多的屋子下,胡爺拍手說道。

眾人本不相信這位德高望重的總教頭竟然是兇手,此時見胡爺竟忽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口,口中又承認了王月君所言,臉上紛紛都露出了驚訝、難過、或者是鄙夷的神情。

“不愧是胡老前輩,這種時候還能這麼鎮定。”王月君也淡淡的說道,這胡爺既然有恃無恐的現身,她當然也不會太過着急。

“反正我已經被你發現了,就算走,也只能和花萬年那廝落得一樣的下場。”胡爺苦笑了笑,又開口說道:“所以我想和你談筆交易。”

“交易?”王月君皺眉道,“你方才才對許師傅下手,現在卻想和我談交易?”

“不錯,你既然已懷疑到了我,他若不死,你遲早能從他口中問出證據。”胡爺頓了頓,又苦笑道:“可我非但沒能殺得了他,反倒更加暴露了行蹤。所以我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但你得想辦法保住我的性命。”

“這我並不能答應你。”王月君搖頭說道,“決定你能否保住性命的並不是我,而是你所犯下的罪行。”

胡爺大笑道:“王女俠,話不要說的這麼絕對,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把你最想知道的‘他們’的行蹤都告訴你。”他說完這句,便轉身向屋內走去,一面走又一面說道:“如果王女俠想要答應我的要求,那便進屋來說吧。”

王月君愣了一愣,終於還是展開了身形,向著胡爺的屋子掠了過去。

她並不是當真打算答應這筆交易,她也絕不會將犯案之事當作交易。但此事既真與“他們”有關,當然不能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下去。

胡爺顯然也是明白這點,這才也以不會讓尋常人聽得懂的“他們”作為代稱,這才請她進屋去說。

可當王月君剛剛踏上胡爺房子的門檻,就覺得不對勁,她一抬頭,只見坐椅上的胡爺正望着她,臉上帶着一個詭異的微笑。

忽然,只聽“轟”的一聲巨響,胡爺的整座屋子竟然都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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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今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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