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亭
趙府，巳時末。
“嗯......哈~”
待得日上三竿，墨慚悠悠的睜開雙眼，伸手捂嘴打了個哈欠，躺在枕頭上轉頭看向房中。
稀鬆平常的屋裏，依舊殘留着一股屬於柳雲芝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氣，沒有發現柳雲芝的身影，墨慚起身抻了一個懶腰，撓着頭髮下床踩着泥屐（古代拖鞋，似木屐）走到門旁的紅木掛衣架，伸手拿起被柳雲芝掛好的衣裳，隨意的往身上一披，抬腳便推開了房門。
接近晌午，驟然收到陽光的照射，墨慚下意識便抬手遮到額前，眯眼適應了光線，入眼庭院裏碧綠春蔥，三兩個丫鬟在庭院裏拖拖掃掃，不時聊天輕笑，銀鈴般的笑聲與這庭院裏的盆景映襯，古服少女，生機盎然。墨慚輕輕一笑，抬眼遠望，遠處小亭里，柳雲芝正在其中怡然的煮茶，小瑩站在一旁幫襯着倒弄。亭外，小乞丐跟小玉正在悠閑的玩着蹴鞠，古代的蹴鞠踢起來球不落地，與其說是足球，玩法更像是踢毽子，兩位妙齡少女嬌笑着互相傳遞自己腳下玲瓏袖珍的皮質小球，如此青春靚麗的場面，正所謂：
蹴鞠當場二月天，仙風吹下兩嬋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撲娥眉柳帶煙。
翠袖低垂籠玉筍，紅裙斜曳露金蓮。
幾回蹴罷嬌無力，恨煞長安美少年。
當然，金蓮二字，不盡屬實。柳雲芝從小家中寵愛，長大后執掌商會大小事務，家中地位昂然，外加不想嫁為人婦，所以自己不願亦無人強求。小乞丐小時家中便逢戰亂，十三四歲便與墨慚（應該說是當時的趙大牛）相依為命，討飯活命之際，自然也是沒有。小玉四川土司彝族，不附漢習。小瑩自幼跟在柳雲芝身邊，受柳雲芝的影響，亦是沒有的。不過如此在明朝若是出行必要長裙拖地，莫要露出馬腳。要被人看到就像後世在街上燙個殺馬特髮型一般，引人側目，流言細語。
“見過老爺~”門前挨得近的兩個丫鬟看見墨慚出來，忙曲腿鞠着萬福打安。
“起來起來。”
墨慚抬抬手，便徑直向小亭中走去。抬腳踏入亭中，柳雲芝抬頭看見墨慚前來，嫣然一笑，起身挽着墨慚的胳膊扶她坐下，抬手倒了一杯放到墨慚面前，輕聲說道：
“趙郎可是剛醒？嘗嘗奴家新煮的花茶，這玫瑰可是今月頭波開的，花一開奴家便讓人趁着鮮趕緊摘了，這剛煮好趙郎就起身了~”墨慚聽完，赫然一笑，忙開口恭維着自家的娘子，拿起小盞吹吹品了一口。
“嗯！好茶，入口芬芳，唇齒留香。雲芝這煮茶的手藝，要我說是那個啥....什麼羽在世，也不為過啊！”
“趙郎儘是消遣奴家~奴家這微末手藝，哪能跟茶聖比的了！”柳雲芝慎怪的剜了墨慚一眼，直剜的墨慚胸中小鹿直撞。不過自家聽到自家相公誇獎，心中也是開心得緊，體貼的說道：
“趙郎剛起身來可是餓了？想吃什麼，奴家給你做。”墨慚聽完，摸摸肚子，倒是感覺餓了，對柳雲芝說道：
“還真是餓了，那......下碗面就行，有番茄最好來個番茄雞蛋的鹵子，沒有我也不挑。”
“有的，知道趙郎愛吃那小番柿，奴家這就喚人去地窖取了去。”說罷，與小瑩一前一後便往東庖走去。墨慚看着二人的背影，輕輕一笑，心知柳雲芝哪會什麼廚藝，最後都得靠了小瑩那丫頭。
吹了吹茶呡了口，墨慚發現桌上有本書，拿起來看了一眼名字，上面寫着《全像古今小說》。翻開隨便看了看，原來是明朝話本，也就是白話短篇小說。內容通俗簡短，主義現實，情節曲折，故事完整，給後人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人物形像和雅俗共賞的奇篇。
墨慚閑來無事，翻開第一頁第一回，只見開頭標題寫道：俞伯牙摔琴謝知音。講的正伯牙子期的故事。
今日聽在下說一樁俞伯牙的故事。列位看官們，要聽者，洗耳而聽；不要聽者，各隨尊便。正是：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談。話說春秋戰國時，有一名公，姓俞名瑞字伯牙..........
明時的白話對於墨慚來說介於古文與後世白話之間，逐字閱讀，問題不大。不過不像後世文章，一目十行，囫圇吞棗。這話本讀起來字少但是翻譯成現代話含量就大了，需要慢慢閱讀，字字推敲，細細品味，一時間墨慚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可惜墨慚上學時古文就沒學好，看的雖是着迷，可這半晌才看了三段不到，鼻子聞到這西紅柿的香味，隨手就把話本一合扔到一邊。一抬頭，正是柳雲芝笑着端着食盒挨在墨慚身邊，那盒子往桌子上一放，纖纖細手伸進去把墨慚的午飯一件件放到了桌子上。
一碟頭魚，一碟糟雞，一碟腌蘿蔔，一碟醋豆角，一碟片兒了晶薄的蘭溪火肉，然後就拿出一大碗刀削麵，切成小塊的西紅柿與煎蛋勾芡成濃濃的鹵子澆在上面，鼻子裏全是那種西紅柿特有的酸酸的清香。
墨慚拿起筷子，伸進碗裏挑起面頭上下攪合，撥了四五下啼哩吐嚕就一大口吸溜進嘴裏，鼓着個腮幫子一邊嚼一邊伸出筷子朝碗前面的小碟上夾着小菜往嘴中塞去。待自覺嚼爛了便是狠得一咽，接着便拿起旁邊的茶水一個鯨吞牛飲，直把那股子噎勁兒給壓了下去。倒是可惜了柳雲芝新泡的好茶，被墨慚當了白開水，三兩口就灌了個底朝天。
柳雲芝看着墨慚這餓死鬼一般的吃相自是哭笑不得，眼看自己煮的那小壺玫瑰茶要被喝光，忙叫小瑩去庖房找出梅醬，打一瓶梅汁過來，小瑩聽命前去，不一會兒就帶了個瓷壺過來給墨慚的碗裏添上，墨慚一飲，甘甜清涼，甚是可口。
這梅醬是把梅子果實打碎，加上鹽和紫蘇（草本植物，有特異芳香），晒乾后就成了梅子粉，夏天炎熱時用冰涼井水沖泡，就成了消暑解渴的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