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來襲其一
在唐果兒二十六歲之前,可以說過得是一帆風順。考大學、工作、戀愛、買房、買車,現在又檢查出來懷上了一個寶寶,她和准老公王銘計劃着春節前回老家把證領了,把客請了,婚假也休了。本來她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順利、平凡地幸福下去。可自從查出來有寶寶之後,她卻是噩夢連連。一開始似乎只有些影子,醒來的時候她依稀只有不好的回憶,可是最近卻越來越清晰了。自從能記住之後,早上一醒來,她就會給王銘講那些夢的內容,這時候王銘每每都會抱着她,安慰她,問她是不是壓力過大,還說夢都是假的,不可信。這樣連續一周后,還是如此,王銘果斷的讓她辭去了工作,專心在家獃著,可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依舊還是噩夢。果兒再和王銘講的時候,王銘有時候難免沒有睡醒,“嗯”“啊”的答應幾句后,果兒就再也不講了。原本果兒就是心很細的人,懷孕了似乎更是如此,沒有了早上的噩夢複習環節,她醒來了也是在床上閉着眼睛裝睡。王銘是個好男人,是個對自己很好的好男人,自己早就已經認定他就是自己生命和靈魂的伴侶,是自己的老公,連手機備註都是老公,這就夠了。
等額頭上傳來王銘嘴唇溫熱的觸感后,果兒睜開眼睛微微的笑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早啊,我的果兒,睡醒了沒有?”
“被你弄醒了,但是我還想躺一會兒。”
“再躺一小會兒吧,我去把粥盛碗裏,一會就起來,冬天冷得快。”
“嗯。”
“還做噩夢沒有?”王銘坐在床沿上,沒有走的意思。
“早沒有啦!睡得很好了。”
“這樣就對了嘛,每天葉酸乖乖吃着,少劇烈運動,到了三個月我們就去醫院建大卡,有醫生有護士,我們會很順利的!”
“嗯,快去盛飯,這話每天都說,也不嫌膩。”
等王銘輕輕關上門出去后,果兒翻了個身,眼睛對着窗戶。
雖然今年是暖冬,可是王銘起來的時候並沒有開窗戶,也沒有拉開窗帘,但果兒還是能隱隱看到天亮了。果兒不禁在床上回憶起昨晚亦或是早上的噩夢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映入眼帘的就是湛藍的天,雪白的雲,什麼季節卻具體說不上。果兒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身邊好多兒時的玩伴。看這山分明就是西藏的雪山啊。
天真的很藍很藍,很純凈,雲真的很白很白,好看得簡直就像是電腦桌面。
但是這些白白的雲朵很低,彷彿觸手可及,果兒伸出雙手,想要擁抱那些輕飄飄、軟乎乎的雲朵。不知從什麼地方吹來了溫暖的風,那些風兒柔柔的從果兒伸出的雙手的指縫中穿過,果兒覺得好愜意。
果兒放平了雙臂,張開手指就這樣和小夥伴們走啊,走啊,漫無目的。
前面有戶藏族人家,扎着辮子的男女主人熱情的邀請她們進去喝酥油茶,大家圍坐在一起,吃着微酸的風乾氂牛肉,喝着甜中有咸、咸中有甜的有着酥油味道的奶茶,海闊天空的談論着。
大門“吱呀”地響了一聲,門被推開了一扇,從門口進來了一個小女孩。雖然是逆光,但果兒還是看清了她梳着兩個小辮。也不知是很多天沒有梳了,還是剛剛在草堆里滾過,那兩個小辮子捲曲着,毛毛糙糙的頭髮上沾了些草屑。暗紅色的藏袍胸前已經被各種污漬磨成了泛着油光的黑色,幫典上也滿是泥污,彷彿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裏。
然後場景一換,果兒和她的玩伴們跟着小女孩就來到了青稞地里。
地里的青稞已經收割了,只剩下了高高低低的青稞茬,和麥茬沒什麼兩樣。大家在地里瘋跑一陣后決定幫小女孩梳頭髮,畢竟大家年級都差不多。
剛剛把小女孩的辮子散開,她就不見了。轉眼間,這青稞地居然變成了南方的水田,果兒和小夥伴們想要跑出去,可是腳下的泥土粘着她們,怎麼都跑不動。水越來越深,轉眼就從膝蓋倒了腰間,果兒想要掏出手機來求救,卻發現手機沒有了信號,更奇怪的是滿屏幕竟然出現了字體粗細大小不一的救命兩個字,就像范爺的減肥屏保一樣醒目。
水已經到胸口了,還是沒有人來,果兒絕望了。水到下巴了,果兒已經看不到小夥伴的身影了,滿眼望去的只有藍天白雲,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那麼白,那麼低。果兒想這下是要死掉了。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啊!”原本看着那藍天、白雲,果兒覺得死在這裏這種選擇也不錯,但是突然她覺得自己還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可是這件事情究竟是什麼,她竟然想不起來。
果兒使勁掙紮起來,眼前一黑,果兒覺得自己似乎跌進了一個山洞裏。
遠遠的前面有一點紅色的光傳來,果兒不由自主的就向著那一點光走去。眼睛慢慢地適應了黑暗之後,果兒覺得這山洞很長很長,周圍的牆壁上都是人工挖鑿的痕迹,離那光越來越近了,果兒迫不及待的想要跑過去看看那裏有什麼。
那是一隻紅色的懸空的燃燒着的蠟燭。圓圓的大廳里沒有一絲風,它就那樣在屋子的中間安靜地筆直地燃燒着。走下了台階,到了屋子的中央,果兒伸手夠到了蠟燭,拿到了,果兒很開心,蠟燭晃了一下,一些蠟液滴到了果兒手上,有點燙,有點疼,果兒沒有放手,四周看了看,果兒發現了一道小門。
推開門,果兒發現之前那個小女孩就站在那裏,頭髮披散着,眼神空洞。她的旁邊是一張條桌,條桌上擺了一碗蘋果,一碗花生和一碗梨。仔細一看,還有個灰白色的物體在這三個瓷碗的後面,這物體的四周是細細的鐵鏈。
那小女孩招了招手,果兒不由自主的就過去了。
那細細的鐵鏈慢慢的拉直了。慢慢的,果兒這才看清那灰白的物體,原來那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穿的已經瘦得是皮包骨頭的嬰孩!耷拉着的毛髮稀疏的大頭,微微起伏的肋骨證明他還活着,孱弱纖細的四肢被鐵鏈緊拴着,因為鐵鏈突然繃緊了,果兒覺得下一秒鐘這個醜陋的嬰孩馬上就會被扯斷手腳了。
果兒想要逃走,腿腳卻不聽使喚;果兒想要呼喊,嘴裏卻發不出聲音。
這時候那嬰孩原本耷拉着的腦袋突然動了動,竟然抬起了頭,他還睜開眼睛,就那麼直直的看着果兒;他嘴唇還動了動,似乎想說話,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能說出來,似乎是抬頭、睜眼就已經耗光了他的全部力氣,接着那大頭又耷拉了下去。
“不會是在夢裏死掉了吧?”果兒對着外面漸漸亮起來的窗戶想。因為太恐怖,當時果兒就醒了過來,夢沒有繼續下去,醒來后牽着她王銘的手,很久都沒有睡着。就算是這會兒,果兒依然還記得那雙眼睛,憤怒、埋怨、渴望、不甘。可是一個小小的嬰孩怎麼能有那麼多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