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萬分之一的可能(上)
魔鈴耗儘力氣凌空砍出最後一刀，然後重重落在地上，一時間再無法爬起。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為什麼會這麼心痛呢？”魔鈴不懂，羅寧明明與她相識不久，明明可以為了求生選擇棄她而去。但在她印象中，這已經是羅寧第二次為了自己而捨生忘死了。
“是為了溫蒂么？還是因為其他？”
魔鈴雖然至今都不明白所謂感情究竟是何物，但她知道:無論羅寧能否醒來，在之後的一段漫長歲月中，自己將再也忘不掉她了。
“如果我們能活着離開...”
魔鈴懷着一絲僥倖抬眼望去，看到了令人感到絕望的一幕：鋼骨從懷裏掏出一隻手指大小的玻璃瓶，將裏面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鋼骨的身體開始冒出滾滾白煙，很快就將他淹沒。不遠處莉娜正要釋放魔法，卻見身側灰影一閃，隨即後頸一麻，被人打昏在地。本該傷痕纍纍的鋼骨站在她背後，除了肩頭的破洞外，其他傷口十有八九都已基本癒合。
魔鈴心中愕然：“什麼！不，不可能的！大陸上的藥物有七級之分。能讓深可見骨的傷口迅速痊癒，這至少是四級藥物才能達到的效果。難道說那瓶紅色液體！...”
眼看鋼骨的身體逐漸復原，羅寧拚死創造出的機會也被自己揮霍，沮喪與自責啃噬着魔鈴的內心，讓她陷入迷茫。她甚至沒注意到鋼骨看向自己的眼神、從震驚化為盛怒，還藏有一股抹不開的強烈思念。
灰色身影一閃而過，恍惚之間魔鈴感到身體被人一腳踢飛，接着又被掐住脖頸，差一點就要窒息。
鋼骨凝視着魔鈴的匕首，隨後視線向上急聲問道；“快說，梅麗爾在哪裏！快點說！”
魔鈴咳嗽了幾聲：“我不認識什麼伊莉絲，你...”她想起羅寧，忽然不願再和鋼骨多做解釋。
鋼骨得不到回答，變得格外激動，像小孩子似的大喊大叫：“你胡說！你在胡說！猩紅如血的鬥氣，眼花繚亂的29刀連擊。除了紅月聖徒梅麗爾，還有誰能創出那種不可思議的連擊技？！”
“又一個瘋子！”魔鈴將頭扭向羅寧和莉娜所在的方向不去理他。
“不說？哼，你是梅麗爾的傳人，我不殺你！可如果你堅持隱瞞她的下落，那就眼睜睜看着我把這兩個小傢伙折磨到死吧！“
說著，鋼骨大步走到羅寧身邊，丟開魔鈴舉起龍脊血刺，眼看就要將其手臂斬斷。
然而龍脊血刺還將羅寧手臂切斷，重疊響起的迴音就開始從後方逼近。
”隨我戰鬥！隨我戰鬥！...“
鋼骨回頭，只見數十道拖曳着透明光尾的幽藍色光球憑空飛舞遊動，環繞在一名高大的幽魂戰士四周。
鋼骨仔細看那戰士形貌，驚得渾身血液都要凝固。那幽魂戰士不是別人，正是被他一刀劈成兩半的高文！
“狂信召英魂！”
“英魂掌萬魂！”
“八方魂靈，爭先奮勇！”
“八方魂靈，化劍永生！”
一聲聲虔誠無比的吟唱，從靈魂體高文的口中清晰吐出，直擊鋼骨靈魂深處。
鋼骨從黑夜聖徒這位大人物口中聽說過狂信者們的故事。
傳說中狂信者是創造神界的唯一神安蒙最忠誠的擁護者，也因此獲得了唯一神的部分力量——統御靈魂。一旦他們有所命令，那些死在附近的強者們便會響應召喚化為英魂，集結附近所有靈魂為狂信者而戰。
但鋼骨想不通的是：狂信者數百年前就已死絕，怎麼還會有倖存者？
靈魂體高文沒留給他思考的空間。那段吟唱的聲音剛落，環繞在高文周圍的藍色光球應聲轉折方向，迅速朝他掌心匯聚，凝結成一把有着深藍劍柄的銀色長劍。
“吼！”不等鋼骨做出反應，靈魂體高文就能高舉長劍沖向前者。
鋼骨現在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牧師或者術士之類，那樣他就用不着做出“拿匕首阻擋靈魂體的進攻”這種他自己都覺得扯淡的行為了。
靈魂體毫無阻礙地從龍脊血刺表面穿過，撕開了鋼骨的防禦，直奔他的面門。
鋼骨瞪圓雙眼，驚恐不已地大叫着，直到耳畔的怒吼聲煙消雲散才鼓起勇氣，渾身顫抖着轉過頭去尋找高文的蹤影。
空空如也！
除了被靈魂體捲起的冷風吹開的內層房門外，整個大廳再沒有幽靈體高文的任何痕迹，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看花眼后陷入的幻夢。
不過...這當然不是幻夢，鋼骨也絕沒有看花了眼。因為靈魂體高文衝刺的終點正是距離死亡僅有一線之隔的羅寧身體中。
從鋼骨面前透體而過後，靈魂體高文身形驟然變化成一道幽光，衝進羅寧額頭內部的魔力海洋。接着，一連串的聲音將他從長眠中喚醒。
”檢測到人類戰士靈魂。靈魂等級：英魂！“
”開始分析靈魂力量，兌換等值技能點數！可用點數：10“
“開啟四號戰鬥技能樹：聖教軍！(開啟需要4點）”
”開始計算並轉換可用聖怒值！“
“開啟戰鬥技能：天堂之怒！(開啟需要6點)自神界召喚一束神聖光芒凈化敵人！有一定概率造成秒殺！”
新的職業和技能，逆天改命的秒殺效果，並且技能點剛好夠用。
這些好處讓羅寧立刻操縱意識激活了聖教軍和天堂之怒。
力量！
羅寧覺得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口永遠不會枯竭的魔井，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從中泊泊湧出。
他又覺得自己正屹立在一尊沐浴在金色聖光中的神祇面前。只是抬起頭注視着他，自己就被神祇散發出的神聖與威嚴所淹沒，全身血液瞬間蒸發，又在同一瞬間被灌注了大量流轉不息的金湯。
“聖怒！”
羅寧不知道這個詞是如何進入自己腦海中的，他只知道：從此刻起，他就能操控金湯中蘊含的神聖力量——聖怒了！
羅寧睜開雙眼，緩慢卻堅定有力地站直了身軀。在他右手中，一柄刻畫著太陽圖案的寬刃大劍憑空出現;而在他的左臂外側，雕刻着神鷹的精鐵盾牌，正被羅寧牢牢抓在手中。
看到死而復生的羅寧，鋼骨反而鬆了口氣。在所有的記載中，狂信者得額頭都有神秘圖騰的存在。看着羅寧那光潔的額頭，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對方只是個懂點魔法的低級戰士罷了。
“呵，我真是看走了眼！還以為你真的是狂信者再世，原來只是不足道的的小把戲！哼，既然你活過來了，那我就再殺你九次，直到你再也爬不起來！”說話間，鋼骨化作一股青煙，朝羅寧迅速逼近。
沒有魔法捲軸和冰霜射線，在鋼骨身影消失的瞬間，那招威力未知的天堂之怒，成了羅寧此時唯一的倚靠。
可就在他將要激活“天堂之怒”時，卻聽到了來自系統的提示音。
“警告！當前等級過低，強行使用天堂之怒，有極大可能立即死亡！”
“死亡？”
羅寧嘴角泛起苦笑，眼神卻越發堅定不移。好不容易發現了殺死鋼骨的希望，區區死亡的威脅怎麼可能讓他罷手？
“沒空追究那些了！系統，我只想知道：我有沒可能活下來？”
“存活概率：萬分之一！”
“萬分之一！這...比我預想中好得多啊！”
系統重複着剛才的警告，單調而機械：“警告！當前等級過低，強行使用天堂之怒，有極大可能立即死亡！”
羅寧將長劍指向天空，一團旋轉不止的烏雲，開始在天邊凝聚並緩慢律動：“吵死了！死又怎麼樣！縱使未來還有漫漫長夜，前方還有無盡深淵。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我羅寧一定要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心中如此吶喊者，羅寧高舉起長劍。而天空之中，也同時灑下一片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