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第二十八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齊勝古,你為什麼要反?”

齊勝古不止一次地在心裏這樣問自己,但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有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論權力,他已經位極人臣,論財富,越州的富庶令其他大多數州郡都無法企及。

或許是為了自保吧,也或許是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齊勝古沒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或許就連他自己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而已。

皇帝病重,這個天下需要一個新的主人。太子年幼,朝堂肱骨之臣大都年邁不堪。儘管朝堂看似堪憂,但是大夏國運猶在,任誰在這個時期動歪心思,也都不會落得個什麼好下場!

可是齊勝古還是在這個時候起了反叛的心思,他知道現如今皇室衰微,正是各大藩王、諸侯崛起的好機會。自古以來,任何帝王都是能夠共患難而無法同享福的人。這天下如今是他姜氏的,那麼自己這幫分割姜氏領土的諸侯,早晚會是砧板上的肉!

前年開始,姜懷就已經開始逐漸暴露出了他的削藩之心,但是奈何各大藩王、諸侯都謹遵天命,一個個恪盡職守,並沒有任何人膽敢逾越雷池一步!但是齊勝古知道,日日防賊,總有一天會有把柄落入姜懷的手裏,到那時,就算他本事通天,也對姜懷無可奈何了。

這是個機會,不知道姜懷會不會真的死去,但是這卻成為了一個自己反叛的由頭!他相信,只要自己開了這個頭,自己身後將會有更多的諸侯、藩王在大夏各地揭竿而起!到那時,率先舉旗的自己,將會坐在當之無愧的主位之上,以自己的能力以及勢力,這個座位一坐下,怕就是千秋萬代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人意。北州郭氏那對兄弟並沒有想像中隨自己之後跳出來,傳言北方局勢吃緊,想必他們疲於抵擋蠻族,確實也無法響應自己。齊州那個酸儒從來都沒有指望,易州有錢無糧也無人,即便是想要響應自己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優州那兩位鄉侯雖然兵精糧足,但是他們兩個從來都是互相看不順眼,相互掣肘之下,卻也派不出什麼兵馬來。

這樣看來,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夠與姜懷一爭這天下之主!

齊勝古的心理有些膨脹,他並不是一個不懂得納諫的侯爺,但是他身邊的謀臣除了阿諛逢迎、趨炎附勢之類的人,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些官位不高、眼界狹窄的實幹人物了。他的身邊缺乏一個真正能夠統籌大局的人,這也是他齊勝古的硬傷!

“修竹,觀你氣色,似乎好多了吧?”郭釗看着自己面前的齊修竹,半是調笑半是關心地問道,“昨日你都進氣多出氣少了,虧我還擔心,你今天早上能否活着起身!”

似乎,有些交友不慎啊……

齊修竹搖了搖頭,他一個平日裏不甚鍛煉的文弱書生,能夠堅持到現在而不病倒,已經可以算是上蒼保佑了。對於郭釗的問話,齊修竹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周圍早已安營紮寨完成的豐州兵們,有些驚疑不定道:“郭兄,昨日竹身體不適,還未有甚感覺,如今看這四野的軍帳,難道說,我部兵馬就在這荒郊野嶺安營紮寨?”

“沒錯。”郭釗點了點頭,指着周圍成片的軍帳,“你看,騎兵軍帳集中在北側,那裏是一片開闊地,遇到險情,可以迅速上馬集結,組成攻勢!南邊便是一條淺溪,水源清澈,供燒水造飯之用。長槍兵營帳在外,弓弩兵營帳在內,軍寨佈置整齊,便於人員疏散與集結……這個韓將軍還真有兩下子!”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感覺這個軍營的確挺整齊的。”齊修竹四下里觀察着,“可是,為什麼還要現在就要停軍呢?最多還有一日的路程便要到越州腹地了,實不相瞞,郭兄,你叫我來此的目的,我是明白的。我畢竟是南越郡侯的兒子,只要我一聲令下,很多在城中舉棋不定的老頑固甚至是城牆上的兵卒,很可能都將會遵照我的意思。你與韓將軍闖入越州城,即便是造成再多的殺戮,即便是屠殺了城中地方官員甚至是我們家滿門,都沒有讓一個我這樣的南越公子直接下令有作用。”

“你倒是想的明白。”事已至此,郭釗也沒必要隱瞞了,“我之前說的將功贖罪,便是如此。不過,齊家上下我與韓將軍是沒有資格處置的,唯有押解京城,聽候陛下的發落!”

“押解京城嗎?”

齊修竹臉上慘白一片,比起就地正法,他更怕的卻是將自己的親人押解京城!就地正法橫豎不過一死,而押解京城,齊家男丁按照罪名排序,死亡會是他們最舒適的結局了,甚至這場叛亂的主謀之人,很有可能是其他更為痛苦的死刑!

而比起齊家男丁的痛快死法,齊家女眷就更加悲慘了。相貌端正年齡不大的,會被直接充入京城的教坊司,成為一名藝妓,專門負責管理宮廷俗樂的教習和演出事宜。名字好聽,實際上不過是高級一點的勾欄瓦舍而已,這些是隸屬於教坊司的官家妓院,妓女會音樂妓藝,再加上不比外面頭牌差的容顏,她們大都供奉權貴皇親,成為有官身之人流連使用的特殊服務女性。

“怎麼,下不去手?”郭釗陰森的話在齊修竹的背後響起,“你不想死,他們逼你死;你不想進京,他們逼你進京;你不想反叛,但是他們卻反叛了,到頭來還要連累你一同死亡?他們憑什麼?就憑那點微薄的血緣紐帶,就要讓你付出自己的身體,付出自己感情,付出一切來成為他們進階的墊腳石?!”

“你已經不是齊勝古的兒子了,在齊勝古放棄你的那一刻,無論你還能不能回來,你都已經是個死人了。”郭釗繼續蠱惑着齊修竹,齊修竹那略顯獃滯的眼神,讓郭釗能夠判斷地出來,這小子在頓悟了。“你現在能夠想像得到,他們根本就沒有認為你還能回來,你的到來無論是對於早已趕赴前線的齊勝古,還是對留守越州城的其他文臣、子嗣來說,都將會是一場驚嚇!”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該回來?”齊修竹反問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你這次回來不是拯救他們的,而是來自保的。”郭釗嘴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了,“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了,要麼陪他們一起死,要麼利用他們最後的一點餘溫,用他們的命來換你的命!”

齊修竹抹了抹眼角已經流下來的淚水,他知道,自己的心態已經變了。

“郭兄,我覺得你就是個地獄來的惡鬼!”齊修竹重重地嘆了口氣,彷彿是要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憤懣全部埋葬在這一聲嘆息里,“你說的很對,他們已經放棄了我,一同放棄的還有陪我來京城的二十三口人!被挑選為來京城的隨從那一刻,可能便是他們的人生最為悲慘的時刻,而我,將要告訴他們,跟着我齊修竹,能活!”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齊修竹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今日起,我齊修竹再無血脈至親!我齊修竹的親人,只有那京城齊府的二十三人!我答應了他們能夠全部活下來,那我這一趟就必須要活着回京城!”

“好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郭釗拍了拍手,“齊兄,相信我,你的能力要比越州你那個哥哥要好得多。他比你強在哪裏?無非就是痴長了幾歲而已,甚至他的心智、閱歷都還沒有你來得豐富,為什麼要將一輩子壓在這樣一個只知道藉助父輩光輝的人身上?”

看着齊修竹已經堅毅眼神,郭釗十分滿意自己的行為。

“來來來,齊兄,既然大軍一時半會收不到消息來開拔,咱們這幾日就好好調養一下身體!”郭釗眼角的餘光撇到早起在一旁練刀的韓冬,不自覺得眉毛挑了挑,“韓將軍還真是勤奮呢,不過看他這個樣子,估計一兩天之內是難以進軍了。”

一邊強硬地轉移着話題,郭釗一邊拉起齊修竹就往淺溪邊上走去:“是時候給你看看我真正的技術了,儘管兄弟我生活在北州,但是北州那邊溪流還是不缺的。尤其是在夏季,溪流裏面魚蝦充裕,我們也研究了很多方式用來捕魚!”

“合著,你拉我過來就是為了捕魚的?”齊修竹也非常人,既然郭釗打算轉移話題,他也很樂意遠離那個奇怪的氛圍,“咱們一沒有網,二沒有鉤,拿何物釣魚?”

“齊兄,在下自有妙計!”郭釗朝着齊修竹遞了個眼色,“看到那邊的藤條了嗎?咱們可以造一個魚簍!哦,當然,你不知道魚簍是什麼。不過用那玩意,咱么絕對可以捉到魚!不信咱們就打個賭,要不要參與?”

兩人唧唧喳喳地站在溪水邊,彷彿之前的問對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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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征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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