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人質
突厥草原之上,“天之女”的故事廣為流傳,還是以信服的人居多,因為you發生了兩件新奇的事情。
突吐落部族裏有一個平平無奇的牧民,他發現了自己養的一隻羊好幾天不吃東西,漸漸消瘦,最後被活活餓死,心裏覺得很奇怪。
可是當他用刀剖開羊的肚子的時候,才發現里這羊的肚子裏竟然藏有一張絹紙,上面有着斑斑血跡,還帶有一個特殊的狼頭圖案,用突厥的文字闡述了“天之女”的故事。
大概就是說她是上天的子女,這次只是下凡來拯救草原上的人,帶領大家走向更好的生活,如果不聽從她的號令,上天會降下嚴厲的懲罰。如果她被小人傷害死掉,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會為她陪葬,而且後人會世世代代的承受詛咒,永遠不能翻身。
這個牧民不敢隱瞞下這件奇怪的事,於是將此事公諸於眾。
然後把那一張絹紙交給了他們部族的首領,後來這個消息慢慢在周圍擴散流傳開來,眾人又驚又疑,但是有不少人覺得或許這真是上天的指令。
這是其一,還有第二件稀奇的事。
突厥草原在一天的夜晚時候,突然有一陣星光閃爍,偌大的星空璀璨耀眼,猶如煙花一般,彷彿隕石要向下而落,星辰要也墜落下來。
許多人惶惶不安,但是一夜過去,最終平安無事。
於是有人說這就是天降祥瑞,為了慶祝天之女收服阿羅祿部族。
更奇怪的是,就在這件事情發生后的第二日,阿羅祿部族的那位新大妃竟然渾身上下長出了紅色斑點,有如鱗狀,連臉龐上亦不例外。
直到十幾日之後,才慢慢的消退下去。
有人說她就是感受到了上天的召喚,獲得了什麼奇怪的能力,或者是自己身上本來就帶着什麼神秘的力量,能讓與她作對的人都死掉了。
阿羅祿夜遲波的四個兒子神秘死亡,於是現在阿羅祿部族和周邊的幾股勢力,悉數落到了這位新的大妃手上,
拔胡兒部族已經潰敗,只剩下了俘虜,原本應該世世為奴,但是她額外開恩,釋放了這些人,讓他們以自由的身份去生活。
這些人感恩戴德,多數人決定留下來效力,其餘少數人因為自己的家園已經被燒毀,不得不留下生活,牧馬放羊。
可是她並沒有止步於此,仇恨刺激的下她想要變得強大,讓整個草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於是她立下來了一條規矩,破除奴隸的身份壁壘,以人頭論功,誰立的功勛最大獲得的封賞就最多。
對於不願意臣服於她的部落,沒有任何的客套之辭,就是直接出兵打,正面出擊,誰在戰場上殺的人最多,誰的功勞就越大。
利益和誘惑,能引發一個人最大的勇氣,讓他們去冒死拚命。
如果沒有,是因為給的利益不夠多。
為了爭功,人人都向前奮勇殺敵,從對方那裏搶財物,搶東西,搶他們的妻子女兒,然後將這個部落的首領綁起來,活活燒成灰燼,帶着戰勝得來的東西滿載而歸。
這樣的手段,殘酷而暴力,卻狠狠的震懾了其他不願意臣服的人。
其他人擔心受到滅頂之災,紛紛起了臣服的心思。先前還不願意帶着牛羊來歃血結盟,現在卻願意指天為誓的歸順了。
幾次的出兵均大勝而歸,加上願意歸降的人,阿羅祿的勢力地盤再度得到了擴大。
之前爭奪可汗之位,都是大的部落勢力在爭奪,現在連小部落卻也難以逃脫掉,經過了一系列的殘殺,蠶食地盤,草原上再度得到統一。
於是阿羅祿部落成為草原之王,眾人尊新大妃只有三歲的兒子為突厥的王,她為太后,代為執掌大權。
大家心知肚明,這位新可汗可是阿史那氏的子嗣,不是阿羅祿氏的。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尊崇的並不是什麼姓氏,而是“天之女”的孩子,在光芒閃閃的冷刀之下,沒有人還梗着脖子不願意低頭。
於是這位帶着燕朝血脈的公主,三次喪夫的可汗大妃,一轉身變成了突厥的太后,統領着草原上所有的勢力。
她繼續完成之前的達利可汗沒有做到的事,在突厥內部採用漢人的官職,讓年輕的人學習漢字和漢語,廢除一些落後的陋習。
同時修建一座宮殿,尊貴的大王和太后可以離開汗王宮帳,入住其中。
這種破舊立新的方式當然少不了一些人反對,尤其是突厥里年紀較大的人,還有侵犯到了利益的人,都不願意。
但是太後有命令,不服從的人只有一個字——殺。
在這種形式下,有許多人不得不低頭服從,就這樣一步一步,用別人的屍骨做了墊腳石,太后的權力變得比原來更大,現在的她說一不二,行事狠辣果決,令人敬畏。
她開始整拾人馬,重備隊伍,準備向金陵的方向進發。
而與她充滿野心的所作所為相比,她的母親和兄長卻是截然相反的生活。
金陵城外,慕容旻和母妃在一所宅院裏頤養天年,不再過問世事,只想安安穩穩的度過下半生。
經歷過了在朝堂上明爭暗鬥,在後宮內勾心鬥角的兩人,如今一殘一瞎,僅僅是在這個世上活着便已經勝過了當年那些對手了。
燕朝持續了多年的儲位之爭,不知道讓多少皇子多少大臣無辜捲入了這場波瀾壯闊的爭鬥中,成為執棋者或是棋子,被權力的漩渦所吞噬,丟掉性命。
但是現在塵與土俱滅,回想起當年的往事,就像是一場夢。
慕容旻自己坐在輪椅上,雙腿雖然已廢,但是仍然受不得寒,鋪上了一層極暖和的白色羊絨毯,垂到椅邊。
一隻極小的貓藏在他的身後,渾身雪白,柔軟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懶懶張嘴含住羊絨毯的一塊小角,在嘴裏不停地咬着。
直到主人俯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它的背,才不舍的鬆口,自己跑到一邊去玩別的。
慕容旻在自己的院落的窗下種了一些花,可惜在冬日裏百花凋零,之前菊花和木槿花也已經在枝頭凋零,只有梅花能堅韌的綻放在枝頭。
若是人有着梅花這樣的堅韌品性,能傲雪迎霜,想來什麼困難都是可以戰勝的吧。
冬日可真是個無情的季節,不僅天地之間變得凌厲,充滿着肅殺之氣,連這些鮮艷好看的花朵都難以生存。
他緩緩地撫摸着所殘存的根莖,彷彿從那裏可以感受到一絲鮮活的氣息,好像還可以聞得到那種雨過天晴后,這裏夾雜着花朵與泥土的清香。
以前只忙着爭奪權力,一心只想着皇位,對於身邊的人和事都錯過了許多。
現在停下來了忙碌,整日不再忙於雜務,心境變得澄明,再看向身邊的東西,覺得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像是有着生命般的存在。
這世界美好的東西太多,只是許多人因為亂花迷人眼,被繁華所限制住了,看不到平淡其中的美好之處。
這時,他聽到院落外傳來了一個聲音,“就是這裏嗎?”
是個極為好聽的女聲,似乎在問什麼人,不過很快他的眼前就出現了兩個人,隨後帶路的婢女向他行了個禮,然後退了下去。
“恩澤侯,在這裏的生活可還適應?”
慕容旻覺得詫異,緩緩的抬起頭望向來人。
只見她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宮裝,外罩一件白色狐皮斗篷,姣好的容顏只是略施粉黛,就已經能讓人心折,明明還是年紀不大,卻透出一種雍容華貴,當中的幾分威嚴,已經能讓人心存敬畏。
她的身邊站着一個婢女,穿着淺碧色,似乎是宮內最新的樣式,上面綉着幾朵紅蕊白花的梅花,栩栩如生,傲雪迎霜寒,如同真花一樣。
這院子裏很少會來這樣的不速之客,慕容旻所養的幾隻貓都充滿好奇的跑過來靠近。
還有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也想跑過來,卻因為身體太小了還走不穩,居然貓爪打滑的摔了一跤,索性順勢趴在地上不起來了,等着主人來抱抱。
只是還沒等到主人來,那個穿淺碧色的女子就已經上前抱起了這團雪白小巧。
這人正是清漪,她抱着貓,驚呼了一句:“好可愛啊!”
小貓弱弱的叫了一聲,蜷縮了下,但並不十分抗拒她的溫暖,索性就由她抱着了,兩隻眼睛滾圓的看着她,然後懶洋洋的垂下頭。
慕容旻當然認出了所來的人是誰,見自己養的幾隻貓像是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個勁兒圍在另一個穿着白狐皮斗篷的女子周圍。
則自己推着輪椅,上前說:“皇後娘娘不要見怪,這是微臣養的貓,沒怎麼見過生人,所以才好奇的圍上來。”
蕭易安笑了笑,說:“沒關係的,這些貓兒很好看,你養的真好。”
其實在之前,她還真沒想過慕容旻會養貓,而且還不止一隻。聽說其中有幾隻貓是從街上撿回來的,沒少精心照顧,細緻呵護。
曾經與文人士子們遊園寫詩,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的楚王慕容旻,是處於皇權旋渦中心的人,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如今的這一副孤零零的頹敗模樣,還真是讓人難免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但是慕容旻的目光轉到身邊的一隻貓上,明顯多了些色彩,“世間萬物有靈,這貓兒是最乖巧懂事的,有這些貓兒陪在身邊,總覺得不孤寂不無聊了。人生足矣,再無他求。”
蕭易安讚賞的說,“世間多痴人,只掛心那些身外之物,少有人能有這樣的覺悟。”
“皇後娘娘請裏面坐。”慕容旻自己轉着輪椅緩緩而行,隨口說,“您已經見過微臣的母親了嗎?”
“是,方才已經見過了,只是敘舊了一會兒,便勾起了許多當年的往事。”
蕭易安看了清漪一眼示意,後者便沒有跟上來,站在院子裏和那些貓兒玩。慕容旻養的貓都很溫和,而且很喜歡親近別人,很纏人。
為了輪椅能方便進出,這間院子裏的正門還有兩邊的側房,門檻都被拆除了。
到了屋內,慕容旻略帶悲傷的問道:“皇後娘娘此來,是否因為舍妹?”
蕭易安微微點頭,“確是如此,突厥的太后不僅將派去的使者多加侮辱,而且已經下了戰令,約有十萬鐵蹄向雁門關的方向行進,眼看又是一場戰亂在即,百姓又要捲入戰火之中了。”
慕容旻垂下眸子,“那微臣能做些什麼?”
“大戰在即,雖然雁門關的守將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陛下新增部署了兵力,但是戰火連天是任何百姓都不想看到的情況,所以本宮還是想盡量避免雙方的交戰,最好不要妄動干戈。”
蕭易安看着他,“希望你能立刻前往雁門關,勸說令妹退兵,就當是為了邊疆無辜的百姓考慮,不要再生靈塗炭了。”
慕容旻雙手緊緊的握着輪椅,蒼白而用力,臉上頗有愧色,很不自然。
“當年和親之事,着實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是微臣一時糊塗了,對不起這個妹妹。現在能前去平息干戈,自然是最好不過,但是擔心,未必能勸說的動她。”
因為妹妹在突厥的情況不明,所以慕容旻特意打聽了有關於突厥那邊的消息,在蕭易安的授意下,這一系列的經過事情他全都知道。
其實在他這個親哥哥的眼中,對於這些發生的事情又何嘗不吃驚呢?
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如今竟然變成了現在的突厥太后,諷刺的是,這正是當初燕皇和賢妃,還有他自己所希冀的那樣。
她真的贏了,但是他們卻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蕭易安平靜的說:“勸說成功與否都無妨,儘力而為就好。而且太妃思女心切,也想和女兒見一面。”
慕容旻急忙說:“這、這……恐怕一路上長途奔波,母親她的身體承受不住,還是不要讓她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