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活着不好嗎(四十九)
其實司晝對甜食並沒有什麼好感,以前是很少碰,其實對其他味道的食物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如果真說一日三餐他更願意偏向的口味,那應該就是……偏清淡的。
上輩子似乎有人開玩笑的說過他是提前步入老年化生活,具體是誰他已經記不清了,但是他倒是覺得這句話說得沒什麼錯處。
很貼切。
雖然對甜食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但是每次姜嬋開開心心弄出來的水果他總會吃上不少,有時候姜嬋一不小心弄得多了自己吃不下了,他也從不扔掉,而是自己過去,一個人慢慢的將剩下來的那些水果吃乾淨。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有時候他自己做出的事都找不到什麼緣由,但他做事確實也很少追尋緣由,都暫且隨心罷了。
上輩子直接的間接的他手並不幹凈,沾染了很多鮮血,而這一世自從姜嬋出現之後自己心中的暴劣情緒似乎都平緩了很多。其實說一個人表面上如何心中可能恰好相反,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說他表面上看起來是一潭平靜的湖水,那他的心中一定是灼燙的岩漿。
姜嬋如一條數據中的亂碼般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直接篡改了他整個程序,那不負起責任怎麼能行?
第一次看到這個變數之時他竟沒能忍心下得去手,那之後他就再也提不起這個想法了。
姜嬋是真的有些餓了,正吃水果吃的開心,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時而溫和時而還帶着點寒意,姜嬋背後一陣發涼,她小心翼翼的抬頭,對上的卻是司晝如往日一般帶着笑意的溫和目光:“怎麼了?”
姜嬋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最近的冷熱感知器官似乎出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正當姜嬋和司晝你一個草莓我一個葡萄吃的正開心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姜嬋和司晝的動作都是一頓,他們對看了一眼,然後姜嬋拿起紙巾擦了擦手,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着的赫然是姜岩和沈青嫻兩夫婦。
姜嬋站在門口,並沒有要放行的意思,她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你們……過來幹什麼?”
“瞧你這孩子說的,”沈青嫻臉上帶笑,保養良好十分白嫩的手抬起輕輕撫了撫姜嬋的肩,帶起一陣香風:“媽……阿姨和爸爸方才臨時有事出去了,現在好不容易處理完事情回來,聽小王說你們已經住下了,便想着過來看看。”
小王便是送他們過來的那個司機。沈青嫻原本習慣性的就要擺起當母親的架勢,又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姑娘從不樂意給任何人面子的臭脾氣,反應很快的改口。
要是擱着以前,姜嬋別說把他們堵在門口,就是沒有第一時間把他們請進去,姜岩便已經要開始大聲教訓了,現在卻和個削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也不吭,只用眼神表達着自己強烈的不滿。
嘶……看來是有些個什麼事兒啊。姜嬋面上不顯,心裏的小人思索狀的摸了摸下巴。
“嗯……那你們進來吧,”姜嬋後退一步,讓出位置放他們進來。
姜嬋一回頭,發現司晝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似乎沒有動過,但她仔細一看下發現……咦?原來桌上還剩下半盤的水果到哪裏去了?
雖然知道司晝沒有一開始就出聲阻止便是表示他默認了可以放兩人進來這個決定,但是姜嬋還是仔細看了看司晝眼底的神色,發現確實沒有什麼異常才放下心來。
姜嬋突然想到第一次在S城門口和姜岩沈青嫻“重逢”之時,司晝之時難受的面色不對,但是對於姜沈夫婦二人,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的神色和情緒,似乎只是兩個完全不相關的陌生人,調動不起他的一絲情緒。
現在也是這樣,沒有所謂的愛恨,對姜岩是如此,對沈青嫻更是如此,似乎連血緣關係維繫的那一絲絲感情都早已經消磨耗盡。
房子確實空蕩,姜岩皺着眉坐到沙發上,沈青嫻臉色沒他擺的那麼明顯,笑容卻也勉強起來,緊貼着姜岩坐下。
一時間四個人面對面坐着,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先開口說話。
氣氛一時間相當尷尬。
姜岩是端着架子不肯先說話,沈青嫻是在斟酌着要說些什麼,姜嬋和司晝則是根本沒有開口的打算。
開什麼口?和他們說些什麼?有什麼必要?
這樣的氣氛實在有些凝滯了,都有種讓人呼吸不暢的感覺,最後還是沈青嫻最先打破了沉寂。
“啊……那個,嬋嬋啊,你們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吧?”沈青嫻仍然將視線有意無意的避開司晝,開口對姜嬋問道。
聽到“嬋嬋”這個稱呼姜嬋頓時眉心狠狠一跳,簡直是條件反射的開口:“不要叫我嬋嬋!”語氣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凌厲。
沈青嫻猝不及防被她的語氣鎮住,司晝也瞬間感覺到不對,目光一下子抬了起來凝聚在姜嬋身上。
姜嬋這下真的完全是條件反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稱呼有這麼大的反應,只是當時一瞬間覺得這個稱呼從她口中說出讓她感覺到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宿主?”心底傳來系統有些擔心的聲音。
姜嬋在心中艱難的呼吸了一下,然後輕聲問系統:“我……是不是反應有點大?”
何止是大,簡直快別把人沈夫人嚇得昏過去了,瞧瞧這眼眶都快紅了。
系統內心是知道緣由的,但是它一個字也不能透露,只是安慰姜嬋道:“沒事沒事,別緊張,還能補救的。”
姜嬋仔細回憶了一下,快速摸索着這個世界以前“姜嬋”的生活線路,還真被她摸到了些門頭。
那邊沈青嫻一副受驚嚇了的樣子,眼圈紅的看起來倒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只是吧……她對面一個姜嬋一個司晝簡直是個頂個的鐵石心腸,居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別說愧疚什麼的了。
倒是姜岩首先憐香惜玉起來,終於也不端着了,開口就訓斥姜嬋道:“你怎麼和你沈阿姨說話的?剛才在城門口就是,我們姜家還要不要臉面了?你想全敗在你的身上嗎?”
姜嬋眨眨眼看着他,姜岩不知自己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怎麼的,居然在姜嬋眼中看到了很榮幸的意味。
什麼很榮幸?姜家敗在她手裏讓她感覺到很榮幸嗎?姜岩簡直感覺到不可思議,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老眼昏花了。
他也不糾結這個,繼續訓道:“當時你沈阿姨嫁進來,你不願意叫她媽媽,青嫻也體諒你讓你叫阿姨已經很委屈了,平日對你也算的上盡心吧?你怎麼就不知恩呢?這個態度?”
“我什麼態度?”姜嬋輕笑一聲喃喃重複着他的話,然後聲音陡然大了一個度:“我什麼態度?嬋嬋是我媽媽叫的,只有她能叫,我就是不想從她嘴裏聽到這兩個字不行嗎?”
“為什麼不叫她媽媽?那是一開始說好的,外公當時沒有阻止你再婚其中一條就是這個人永遠不會以我母親的身份出現在任何場合,你當時同意的不是很乾脆嗎?現在又來說這個委屈了她?”
“她照顧我什麼?我也不稀罕她照顧我,我只知道她把我媽媽留下的首飾都去當了死當,在典當行一輩子都拿不出來,就憑着這一點,我就不會對你有什麼好態度。”
“姜家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喝?你要用我媽媽的首飾去典當維持生計?”姜嬋直直的看着沈青嫻,眼中似乎夾雜着利刃,割得沈青嫻身上一陣一陣的疼痛。
她說的話都不難聽,但是一字一句都直指着她,使她坐立難安。
姜嬋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就連上一世,這個身體對沈青嫻,甚至對司晝的惡劣的態度有一大部分都源自於沈青嫻的所作所為。
姜岩不是個東西可薑母卻妥妥的是個好母親,有着一切慈母身上所擁有的品質,所以其實在原身小時候,或者說薑母還沒生病去世的時候,原身其實是一個可乖可乖的小孩。
薑母去世的時候原身也不過十四五歲,姜岩在薑母去世后不久便帶了沈青嫻回家,要娶她做續弦,薑母家也是小有資產,姜岩斷不能輕易得罪,提了很多讓姜岩沒面子的要求之後才鬆了口。
沈青嫻來到姜家,看上去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但其實心中上不了小檯面的心思特別多,並且十分善妒,看見薑母留下來的遺物首飾等都還好好的放着,便日日看不順眼,姜嬋當時年紀小,更不會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故而等姜嬋反應過來發現的時候,薑母的東西也都變賣了七七八八。
對於沈青嫻來說這不過是一些那個已故女人留下的讓她看的心煩的東西,可對於姜嬋來說卻是母親給她留下的最後的回憶。
姜嬋發現之後自然是在家裏大鬧一場,可是姜岩這個人,對自己女兒並沒有什麼感情,妻子既然去了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賣了也便就賣了,最後被原身吵鬧的煩了甚至還會訓斥她幾句,最後這件事情便就這樣不了了之。
然後原身便報復性的做出一些叛逆期少女基本都會去做的事情,然後便越長越歪成了後來那副樣子。
但其實這樣除了她自己誰都沒有虐到,反而還襯了沈青嫻的心意,沈青嫻不關心自己的兒子,當然更不會關心和她毫無關係的姜嬋,表面功夫做到了便也就差不多了,她做姜太太做的十分滿意,她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有姜家血統的孩子才可以穩住自己的地位,至於其他兩個,越養越廢更不會影響她之後孩子的發展。
“雖然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她這樣真挺噁心的,”姜嬋理清記憶抒發完自己的情緒之後,和系統如此吐槽道:“特別是作為一個母親……算了她也不配當母親。”
其實孩子對母親來說究竟算什麼,有很多答案,不同的母親都會有不同的答案,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孩子年齡的增長而有出一些不同的答案,可對於沈青嫻來說,孩子就是工具。
有用的就用起來,沒用的隨手一丟別死了就行。
系統深以為然,贊同道:“確實噁心。”
“那她最後到底懷上了孩子沒有?”姜嬋好奇的問系統,她還真沒有詳細了解過這個。
“懷上了,”系統道:“但是檢查出來兩個月後,這個世界就完全崩塌覆滅了。”
“這樣的嗎?”姜嬋抽了抽唇角還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沒錯,”系統很肯定的道:“宿主不要懷疑我們系統的工作水平。”
“好的,”姜嬋也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我相信你們的工作水平。”
“我也相信你的水平的,宿主。”系統的回答也十分斬釘截鐵。
好的,如此新一對塑料宿(主)系(統)情就就此誕生了,他們虛假,但永不凋零,他們互吹,但從不真心。
和系統互損的同時姜岩也開了口,他皺着眉,語氣滿不在乎的:“這都什麼陳麻子爛穀子的事還拿出來說,不是早就和解了嗎?”
“那是你以為,”姜嬋直接就朝他冷笑出聲:“我可從來沒說過原諒這兩個字!”
說完姜嬋就不想再多看兩人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不準備再開口了。
姜岩原本還準備習慣性的開口訓姜嬋兩句,然後突然對上司晝黑沉沉的眼神,不知怎的突然心底發怵,猛地噤了聲。
氣氛頓時比一開始更尷尬了,這下連沈青嫻都說不出話了,她自己做出的事自己當然清楚,姜嬋當年發現的時候也是一點面子沒給她留,就直接將她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弄來的典當收據全部甩在她面前,讓她百口莫辯。
當時雖然有姜岩最後圓了事情,但她還是丟了大臉。
不過幾年過去她也選擇性遺忘了,如今舊事重提,她臉上頓時青一塊白一塊,十分掛不住,連臉上一直帶着的溫柔的微笑都支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