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林測驗3
石橋下的河水岸邊栽植着一棵樹榦粗大的柳樹，尚未吐翠的枝條垂掛着，隨着春息的覺醒，開始縱橫交錯、柔曼圍繞。
蒲鳴歡和一群四五個黃口孩童，站在離河岸不遠的位置，一把彈弓輪番使用。
目光瞄準樹上的最後一個燕子窩，向後猛力拉起彈弓上的皮筋。
‘咻～砰！’隨着一枚圓形石子迅速飛出，樹上的燕子窩轉瞬落地。
蒲鳴歡一蹦三尺高，舉手雀躍：“我又贏了！拿來！”
“她怎麼次次都能打中啊？”
“是啊，這也太厲害了吧！”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朱三滿臉憤紅，朝身後幾個玩伴大聲嚷了一句。又垂下頭，兩腳一跺。從手裏拿出一根竹蜻蜓，朝蒲鳴歡伸手高舉：“我小朱三願賭服輸，給你便是！”
“哎？之前說好的是兩個的！拿來！”
“你…你把我們全部人的竹蜻蜓都贏走了！就給我們剩一個難道都不行嗎？”
“不行不行…說好幾個就是幾個，一個也不能少！”
“真是的，以後可再也不能跟鳴歡姐姐打賭了…”小朱三噘着嘴小聲嘀咕着，磨嘰了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把最後一個也給了蒲鳴歡。
“給我笑一個，這個就歸給你了！”蒲鳴歡從小朱三手裏拿過那根竹蜻蜓，放進口袋收好。隨即蹲下身子，晃了晃手中巧弓精良的彈弓。
“嘿嘿！”小朱三一聽這話，露出八顆白凈的大牙。原本皺成一團的童臉，當即笑得比花還燦爛。
“給！那我走了！你們去別的地方玩吧！”蒲鳴歡把彈弓別在小朱三的腰間，直起身子，便瞥見了近處蕩漾湍急的河水。
“謝謝大姐姐！”
“謝鳴歡姐姐！走嘍…我們去石橋對面！”
小朱三是這幾個中間的小大哥，樂以忘憂地兩手捧着彈弓，帶領着他們直奔去橋上。
“鳴歡～鳴歡！快過來…”
蒲鳴歡聞聲回身望去，那個方向……不是小陶哥的餛飩攤嘛？是高葵姐姐！她立時眉開眼笑，朝高葵飛奔過去“來啦！”
“我的天…你可慢着點兒，別摔跟頭了！”正在另一旁幫忙招呼客人的路延發現了一路疾馳的蒲鳴歡，面上呆若木雞。後來再次回頭想一想，他還是有種感覺像是看到了一隻剛被放出圈的野豬一樣。
“哎呦…你要不要也吃點？”高葵被蒲鳴歡一下子抱了一個滿懷，注視着她的目光，溫和輕柔。
“我現在不餓…怕碰到了小禾姐！所以沒敢跑太遠，消耗得不大！”蒲鳴歡輕笑搖頭，和高葵同坐在一張長凳上。
“那你可真是棒啊…”語氣的冷冰中富含嗤笑的一聲，在蒲鳴歡的耳邊乍然出現。
“哼哼哼…謝謝誇獎！”蒲鳴歡不以為然，十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子，一臉如沐春風似的安然應答。
“咳咳咳！”路延正端着碗底的雙手稍稍一頓，即刻出聲提醒。
目色茫然的高葵收到路延投來得眼神，立地側身探去。不到兩秒，慌忙轉身低頭，最後用手擋住臉。
四周熱烈的氣息，似乎被隱隱皆被霜冰凝結。如同方才那桌面上節奏輕快的敲打一般，一點點擊垮全部淹沒所有。
這時，痴笑發傻的蒲鳴歡也漸漸意識到了事情太過不對勁。她猛然一個回頭。便看到身材玉立高挑的魏禾，雙手負立悠悠站在身後。
此刻，正目不斜視地陰森森望着自己。
軒轅柏下，樹欲靜而風不止。
舟與歸半蹲着身子，厲寒的神色撇下，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面前這個比泛泛孩童孩還要肥上幾斤肉的男童。
而偏偏那男童並沒有絲毫的畏懼和生怯，大膽直迎上面前這個風貌灑朗俊逸、氣概不凡的陌生少年。
舟與歸將左手放之膝上，另一隻手試探性地捏住那男童的胖嘟的圓臉，露出一截青筋隆結的勁實小臂。
“太肥了！”油膩的觸感傳來，舟與歸蹙眉嫌棄。骨修細長的手指微顫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落下。
稚嫩男童的嘴裏還正啃着甜果梨，明亮純真的眼眸靈轉一滯，哇的一聲，開始嚎啕大哭：“母親！！！”
刺耳的哭鬧聲沖貫入耳，緊蹙的星眉再次沉鎖了幾分。“閉嘴！”
男童被眼前俞發陰深的面目所驚嚇到，控制不下來的悶聲抽泣。
正在茶樓里等候的烏谷元幾人聽到動靜，大步狂踏着樓梯‘蹬蹬蹬’，邊跑邊喊：“快！護駕！護駕！快！少爺！您沒事吧？”
“你是哪家的黃口小兒？！叫什麼名字？！爹娘是誰？！”
“哇～～母親！！！！”原本呼天號地的哭聲被硬生生憋回，再次引起反而比剛才更高了幾個調。男童流涕不止，直把正要在軒轅柏樹上，稍作停息的幾隻黑燕驚嚇得差點撞到樹枝上，匆忙揮翅飛走。
尖利聒噪的哭聲再次接續不斷，舟與歸緊緊抿唇，拳握兩掌。漠聲一句：“回去！”
……
“哼—哼—哼…”蒲鳴歡瞪着倆大眼睛，說不出話，只得一陣乾笑。
硬着頭皮把僵硬的身子挺的倍兒直，端正坐好后。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了魏禾一眼，察覺到她的視線依舊沒挪開。勇氣沖頂，使蒲鳴歡當即站起，萬分恭敬地說了一句：“您請坐！”
隨着目光的收回，魏禾的神情逐步恢復如常，怡然從容地坐在蒲鳴歡的位置上。
“誰讓你們出來的？”魏禾拖着下巴，目視前方，淡淡地扔出彼此心照不宣的一句。
“沒沒沒沒沒沒…沒人！”蒲鳴歡低首，左右兩根食指互相攪轉着。聽到魏禾問話，強作鎮靜地回答道。
“小禾…”
高葵的上下牙齒打個不停，正欲開口，被魏禾的一記微瞥輕鬆止住。
“小禾！那個…你別怪她們兩個，這次是我帶的頭…”
路延的忽然開口，讓魏禾挑眉轉眸，定晴望了他少時。
“知道現在已經什麼時辰了嗎？”魏禾輕飄飄啟口，飽含異曲同工的一句落地。
未時過，陽半斜。即便是頭喝了半斤酒的豬，也該早早醒了。
等蒲鳴歡三人恍然省悟為時已晚，一個個閉口不語，紛紛‘咕嘟咕嘟’吞咽口水。
“走！回去。”魏禾沉聲拍桌，緩慢起身。
“回哪兒？”蒲鳴歡反應遲鈍，仰着頭一臉天真地問了一句。
路延心驚，未等魏禾停頓的身影轉過。下意識以神一般的速度跑到了蒲鳴歡身邊，先捂住嘴，再緊緊抱住她的頭夾在自己懷中：“她還小！她還小…”
魏禾默不作聲，再次輕移腳步。路延立刻鬆氣，朝高葵使了一個眼色，緊忙先帶着蒲鳴歡跟上魏禾的步伐。
“陶智哥！我們先回家了！”高葵點頭的同時，從袖中掏出幾枚五銖錢放在桌上。
“得嘞！回見！”
高葵也走後，陶智也恰好忙完。從柜子裏取了數十枚五銖，連將桌上的錢幣一併拿起，往身後高聲喊了一句：“羅子！”
“哎！”正在收拾殘食碗筷的羅子仰面應答。
“辛苦你先看着！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了！”
“好！交給我你放心，快去吧！”
陶智笑着向羅子無聲擺手示意離開，揣好錢幣。穿過人潮后，直接左轉彎，直奔往一位鶴髮霜鬢的年邁老伯的攤位。
“完蛋了！怎麼辦啊…回家又要被揍個半死了…”蒲鳴歡以走三步停兩步的速度落在最後，悲聲連連。
“唉！”
“唉！”而路延和高葵相顧無言，唯有默契的同聲哀嘆。
三人正漫不經心地往蒲府的方向，晃晃悠悠地靠近着。
街市中須臾有一陣躁動，待幾人徹底看清的時候。已經有六七個年芳春齡的亭亭女子，專門隔離開高葵和蒲鳴歡，互相手拉着手圍堵在路延一個人的四周。
“好一個英俊的玉郎公子啊！”
“我們聽別家女子談論說，你是神農醫館館主的小徒兒是真是假啊？可尚有婚配！”
“公子公子！小女來自都城大興…姓辛名…”
路延瞬間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到，面上漸漸微紅。想要逃出包圍圈，可男女有別不好推碰，更加不知所措。路延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但也立即刷新了他以往認知的常識。
原來古時候，也會有這麼多如狼似虎的豪放女子……
“喂！你們幾個醜八怪！給我放開他！”蒲鳴歡火冒三丈，擼起袖子便怒氣沖沖地奔向她們。
可就在這時，一輛來得不適宜的受驚馬車，正飛速衝撞向蒲鳴歡。
“鳴歡！快躲開！”高葵見此，怛然失色，急忙大聲提醒。
魏禾反應雖是極快，卻也無法立即趕到蒲鳴歡的身邊。只得按就近原則，便急速奔向那輛馬車。
卻被一些惶恐的人群給擠擋在原地，無法過去。
“不想被踐踏而死的話，就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