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懸之患
裝點華奢的糕點店鋪內，極少見普通的百姓人家。只有身家豐厚的大戶奢靡子弟，才會選此之地，小憩上半刻。
高葵右手中提着三個竹盒盛裝的棗泥酥，另一隻手不時地調整着冪羅，正百無聊賴地在櫃枱前等候結賬。
驟然，左側肩膀被不知名的人狠狠一撞。
“嘶…”高葵趔趄了一下，本能地察覺到疼痛，嗦了下肩膀，不由得倒吸冷氣。
她下意識回身看，那人同樣帶着遮面冪羅，正是一名女子！
兩人互相盯了一會兒，高葵許久沒有聽到動靜，顯然那女子並沒有要致歉的意思。
長孫玉璇後退了幾步，心下有些恍惚不安，只覺着撞到的這名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
“這位小姐，無論是否有意無意。你撞到了我，不應該說一聲抱歉嗎？”高葵率先開口，語氣輕柔不畏。
聽到這耳熟的聲音，長孫玉璇腦中迅速一轉。篤定向前走去，一把掀起高葵的冪羅。
“本小姐猜想的不錯，還真的是你啊！”長孫玉璇將頭上的冪羅摘下，一把丟給站在不遠處的小婢女。
高葵沒有絲毫防備，冪羅一瞬間掉下，落在了腳邊。她的清麗氣韻混天而成，身材纖媚細柔，顧盼神飛。只淡掃柳眉，面上淺淺撲飾黛粉胭脂。一雙靈光黑眸，此時彷彿掩上了一層水雲迷霧，訴說著心中的疑惑與不明。
“唉！快看！那不是神農醫館館主的外侄女，高葵姑娘嘛…”
“天哪，果真是百聞不如親眼所見吶！這般絕世的相貌，說是堪比再世的烽火佳人，也不足為過！”
“如此楚楚動人的韶秀容顏，倘若願意跟從於我，做什麼第七房小妾！本少爺情願把正室的位置，直接讓給這小娘子！”
“長孫小姐，你我交情淺淡。此舉是何意？”高葵不解，不解問道。
長孫玉璇原先不寧的心緒，穩穩定下。聞見於此，妒心翻湧，傲慢地斜眼視她，話中不忘暗藏帶刺：“沒想到高葵小姐不僅生的一副狐媚子皮相，竟然還修鍊了如此惹人憐愛的本事！”
長孫玉璇並沒有過多隱藏，擺明了故意要尋釁滋事。高葵請歉無望，不想和她繼續再作糾纏，默言彎下身子，去撿自己的冪羅。
長孫玉璇反應迅疾，快過高葵一步。腳尖只輕輕踢起，便將冪羅安妥接在手中。高葵欲想奪回，可身體嬌弱的她，怎會是長孫玉璇的對手。
高葵再次無聲去搶，長孫玉璇便側過身子，輕鬆躲過。
長孫玉璇在倚雲端是出了名兒的刁蠻無理，又有強權家族這張護身符。即便有心想作救美之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家世，一個接一個地熟若無睹。
戴之芝站在門口旁沒有入內，將店內的爭執盡收眼底。不禁有一絲僥倖的情緒湧上心頭，又只覺煩悶地很，便轉身離開。
“這呢！這呢！”
如許來來回回幾次，瞧着被她戲耍的高葵，長孫玉璇的心情無比舒坦。
高葵的額頭上沁出細汗，心知與長孫玉璇耍嘴皮子功夫亦是秀才遇到兵一般，體力也逐漸不支。
忽然發覺，腰間被人故意揩油性地摸了一把。耳邊聽到屬於中年男子的聲音，討好的語調像是破嗓的烏鴉那般難聽刺耳：“嘖嘖嘖…這不是長孫小姐嘛，您居然有時間大駕光臨貴店了！哈哈哈！這位姑娘哪裏得罪你了呀？老雷代她跟您陪個不是可行？”
“你是誰？我分明不認識你！”高葵驚呼出聲，用力推開那中年男子油膩的手掌，令高葵不由得一陣作嘔。
形體柴瘦不堪，一身華貴錦羅的半臂圓領袍衫。雍容胡帽下的腦袋長得像獐子，又尖又小。面貌枯樵鄙陋，一雙圓溜狹小的眼睛自然流露出狡猾垂涎的神情。
“原來是詭秘莫測的雷老闆啊！我們這姑娘家之間的一點小矛盾，還用得着興動您了嗎？嗯？”
長孫玉璇面色輕蔑，語氣隱隱不善。即便對有皇親國戚背景的雷申有所顧忌，但年輕氣盛的長孫玉璇言語之間也絲毫不留情面。
說著，便將手裏的冪羅扔在地上，準確穩健地踩在腳下。
“小…小姐，時辰差…差不多了，要去私…私塾了。”小婢女壯起膽子，渾身哆嗦個不停。聲音發顫，好意提醒，只換來一句冷喝。
“閉嘴，退下！”
雷申對長孫玉璇嘿嘿一笑，習慣性地去摸左手中指緊戴着的玉戒。一把扯住了即將抬步離開的高葵，訕笑說道：“姑娘啊，這盛裝好了糕點一概不退，若要拿走，可是要付銀兩的！”
高葵欲用力掙脫，卻死死被雷申單手控制住。連忙去腰間取錢袋，逃脫此處，心中卻乍然大驚：怎麼不見了！
“小禾！這裏！”
即使戴着冪羅，路延只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顯目的魏禾，他雙掌微曲，放在唇角邊，朝大聲她喊道。
“唉，高葵姐姐去哪裏了？”蒲鳴歡往走到跟前的魏禾身後看了看，不禁問道。
“去糕點鋪了。”魏禾面無表情，清冷回應。
“別傻等着了，咱們一起去找她吧！”路延說著便朝身後的方向走。
“唉！不是應該在這邊嗎？”蒲鳴歡一臉迷惑，站在路中央，左指指，右看看。
“大白天的就喝多了！雖然我們很少去那裏，但整個倚雲端就只有那一家糕點店鋪。跟着我走，准沒錯的！”路延有些無奈，只覺得好神奇。這個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小兒童，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快點！”
“噢…來了！”蒲鳴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大跑過去。
“哎呦！誰啊？”
“嘶…你管姑奶奶是…”
意外側身相撞到一起的兩人，冪羅紛紛掉落在地上，互相啟聲責問。
“對不住！唉…怎麼是你啊，你…你有沒有傷到哪裏啊？”蒲鳴歡看清楚是認識的人後，便悻悻咽下探口而出的罵話。
戴之芝輕揉着臉頰，看清楚是蒲鳴歡后，輕嗤一聲，沒什麼好情緒說道：“本小姐又不是泥做成的，哪有那麼容易受傷！倒是你們家的那位柔弱的千金小姐，正被人家欺負得毫無反手之力！”
蒲鳴歡大致聽后，連忙拔腿就跑。眨眼間的功夫，便只能隱約望見她朝前方大步奔跑的背影。
路延下意識剛要緊隨，就被魏禾速疾拉住，二人密語酌量少焉后。路延不忘與戴之芝道謝，便自先匆匆追趕而去。
戴之芝不知何時寂然離開，魏禾神色冷冽不明，獨自留在原地。不久后，在一位蒼髮漸灰的老婆婆小攤上買下一個火摺子，這才晃悠着慢慢跟上去。
“哎呦！我的手！”
“咚！”高葵被雷申的賬房管家重掌推開，狠狠地撞在了綠漆的柱子上。
“你這個死丫頭，雷老闆若是有個好歹，你和那個老蒲頭就等着吃牢飯吧！老爺，需要喚郎中來看看嗎？”管家氣急敗壞地對高葵一通斥責，連忙為雷申擦着臉上的汗珠。
“你個混蛋！怎麼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小美人要是有個好歹，老爺我先送你去吃牢飯！”雷申正捂着滲出血的虎口，疼的齜牙咧嘴。聽到身旁的管家出言不遜，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老爺您別動氣！小的錯了，小的錯了！”
突如其來的猛然碰撞，高葵的額頭和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喘息着跪倒在柱子旁。
長孫玉璇見此一幕，皮笑肉不笑。只袖手旁觀，一副神清氣閑的模樣。
“哎！！”長孫玉璇暗暗竊喜，剛朝高葵走近了幾步。剎時，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一旁摔了過去。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蒲鳴歡站在長孫玉璇身後，鼓足了勁，抓住她的兩條胳膊，用力一甩。
路延趁其不注意，穿過人群，小跑到高葵身邊。只扶住她的肩膀，帶她遠離那些人，問道：“快起來！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其他傷口了？！”
高葵緩慢搖頭，聲音微弱無力：“不用擔心，能堅持得住。”
“蒲鳴歡，你不掂量下有自己幾斤幾兩，連本小姐的事情也敢插手。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教訓！不想挨皮肉之苦就趕快滾！”長孫玉璇一腳踢開扶她起身的小婢女，出聲警告。
“怕你就不是好漢！”蒲鳴歡雙手叉腰，扯着嗓門喊。正想捋起袖子，卻因為是束袖便作罷，毫不畏懼比她高半頭的長孫玉璇。
“我給過你機會，自己不好好把握，待會可千萬別哭着求我放過了你！”
長孫玉璇的話音落下，兩臂便立即嫻熟提起，作成握拳姿勢，雙腿迅速前後而立。她眼眸中的狠色俞濃，率先揮動着拳頭和腿腳。朝蒲鳴歡的腹部下盤、眼眶鼻樑等薄弱之處，發出猛烈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