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狠心
江譽歧望着腳下的秦衛,可笑他自身難保,卻還是這幅傲慢無禮的模樣。
暗中集兵的武將,急求功名利祿的權臣,收攬大片朝臣的賊黨……若他不是秦觀月的父親,江譽歧怎麼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殿門突然被裏面的人打開,李公公走了出來,見到能穩當站立的江譽歧,雖有些驚訝,但沒有做出過大的舉措,而是走到秦衛面前,扶他起身,“秦將軍,陛下有請。”
秦衛聞聲而起,在李公公的攙扶之下,他硬拖着已經僵硬的雙腿,緩緩挪進殿去。
李公公有條不紊地關上殿門,低垂着腦袋,還有意避開江譽歧,退了幾步,站到了門柱旁。
江譽歧本不願搭理門柱邊上的那個閹人,但那個人竟一動不動,連聲問候都沒有,實在行動詭異,令人不解,他緩緩上前,不耐煩地問道,“父皇準備如何處置秦衛?”
面對江譽歧的問題,李公公有些措手不及,“秦將軍虎符在手,陛下問他的罪,也要先問問那些兵將答不答應啊。”
炤安城的官員無人不知秦衛的厲害,多年來他手持兵權,雖沒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但背地裏的陰謀,又有誰知道。
江譽歧眯了眯眼,又謹慎地問道,“秦衛究竟有多少兵?”
“虎符管轄之下有一千的強騎、兩千的弩手、六千五的水軍、三萬的長矛兵,管轄之外的……就無從而知了。”
江譽歧頓時詫異地瞪了一眼面前人,“如此細膩的數字,李公公知道的可真多啊?”
秦衛的這些兵卒雖不足以傾國,但朝炤安城一擁而上,保不齊會掀起怎樣的大風浪。
江譽歧比任何人都明白,皇帝多年的疑心病,凡事都做得十分周全,如此苛刻都會被身旁人摸索透徹,看來這個李公公確實不簡單。
“這……”李公公賠着笑,刻意轉移話題,“殿下還沒說來尋陛下,究竟有何事呢?”
江譽歧瞥了一眼面前人,“本宮有重要的話,要當面與父皇講。”
李公公見江譽歧冷着臉,加上未痊癒的病態,顯得整個人更加陰森難測,但他偏偏提了膽子逆着來,“是想為秦將軍說情?殿下別白費功夫了,陛下除秦之心已存多年。”
“本宮有說是為了秦衛?別自作多情,朝中秦氏門客佔有多數,就算本宮不出面,也總會有朝臣站出來。”
江譽歧的說詞彷彿突然有了無形的力,頓時讓李公公覺得難以抵擋,“……殿下恕罪,是奴多嘴了。”
“拜見殿下,求求殿下……救救我的父親!”
江譽歧突然被身後的人抓住了袍腿,他下意識後退半步,肋下驟然撕裂開一般,刺骨得疼痛,他咬牙忍痛,指着腳下的人問道,“你…是何人?”
台階下的許灼和陶俠見江譽歧站不住腳,都下意識邁出步子,但看清了衝上去那小丫頭的容貌之後,又立即安靜下來。
許灼很多地注意到台階上瘦削的九殿下,可憐皇后逝世多日,皇帝也沒下旨喻禮部安排喪禮的任何事宜。
江譽澄撐着臃腫的眼眸,后一步上了台階,見戟清辭跪倒在江譽歧面前,他愣在原處,下意識地呢喃道,“四…哥……”
見到是跟隨江譽澄一起來的,江譽歧才記起來腳下的這個丫頭是戟雲綸的女兒,他一手護着肋下,一手將袍腿拽回,“你的父親害死本宮生母,你有何臉面向我求助?”
戟清辭自然明白,尹氏與諸多妃嬪的孩子都無辜死去,面前人也絕不可能出手相救,而如今皇后被殺,貴妃待斃,九皇子年紀偏小,不能為她做任何的事,父親性命岌岌可危了。
“父親時常提起行醫是為救死扶傷,做出這樣的蠢事,定是迫不得已,還請殿下原諒父親!”
江譽澄見江譽歧始終無動於衷,實在不忍戟清辭繼續無終止地哭訴,他也跪倒在江譽歧面前,“求四哥向父皇說說情,戟太醫雖有過錯,但終歸是為諸多娘娘醫治病症。一時豬油蒙心,可其心向善啊!”
戟清辭在大殿前哭鬧無禮,這讓江譽歧心煩意亂,“此事……本宮不會添油加醋,但也不會替他說半句好話。”
“四哥……”江譽澄伸手扶着戟清辭,還輕拍着她的後背,“不哭了,父皇就在殿中,不要屬人耳目了。”
可戟清辭依舊不肯放棄,哪怕沒有希望,她衝著江譽歧不停地磕頭,“求殿下了!”
江譽歧又後退了半步,彷彿怒火一觸即發,“這已經是我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你倆都起來。”
“皇兄恕罪……”江譽澄立即拽着戟清辭一起站起來,“實是救父心切,皇兄萬不可放在心上。”
江譽歧轉身長舒一口氣,又回頭望着江譽澄,遲疑地問,“老九,父皇召見你,是想對你說什麼啊?”
江譽澄默默地用衣袖為戟清辭擦拭淚水,他知道哥哥的猜疑,秦衛的陰謀被抓包,那太子之位也必然有所危及,而能造成最大威脅的,只有自己這個嫡子。
“臣弟…不知……”
江譽歧走到台階邊緣,望着台階之下所有待命的人,“風雨未平,你覺得飛蟲能振翅嗎?”
聽到“飛蟲”這個詞,江譽澄便知道哥哥在暗喻着什麼,他故作鎮定地答道,“縱有掩天之翼,內有畏懼所阻,外有風雨所迫,實在難以騰飛。”
身後的這個九弟雖對他沒有太大的威脅,但這樣的回答江譽歧依舊不滿意,“屋檐庇佑,無畏懼無風雨,尚可一試?”
“雖有屋檐,然保全之境甚小,飛蟲欲安己身,定不會輕易嘗試。”
“嗯,確實。”江譽歧望着江譽澄,眯眼詭笑,“只要不讓蟲蛹化蝶,它便飛不起來了。”
江譽澄逼着自己收回額角的細汗,“皇兄說得沒錯……”
江譽歧能清楚聽出弟弟的聲音有多麼顫抖,但他依舊面不改色。除了秦觀月,無論是誰,都再也不會讓他心軟。
殿外人還在僵持着,殿門再次被打開,秦衛被人帶了出來。
李公公見狀,便再次上前,“太子殿下,您進去吧。”
江譽歧應聲點頭,最後瞥一眼江譽澄,才邁進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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