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

匈奴騎兵就如第一次進窯子的初哥一般，剛開始時氣勢洶洶，可與漢軍騎兵沒有對抗多長時間，便泄了精氣神，轉身逃之夭夭，留下一地屍體。

“師兄，胡人跑了，追不追？”靈濤抹了把臉上的血珠子，問靈臣。

“靈將軍，追吧，鬍子跑遠啦。”有騎兵叫道。匈奴騎兵敗的太快，許多騎兵的確沒殺過癮。

“媽的，這幫龜兒子真沒種，老子還沒砍過癮哩。”靈臣回頭看了下身後的隊伍，經過方才短暫交戰，匈奴騎兵折了三十多人，己方也有十來人受傷，其中幾人傷勢較重，此刻正被夥伴包紮傷口並做簡單救治。

冷兵器時代，士兵受到比較重的刀劍傷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救治不利，受傷的士兵便非死即殘。

靈臣又向著匈奴騎兵逃遁的方向張望了一會兒，道，“那個方位，應是胡人大營的位置，這次任務，本就是掃蕩大營周圍的胡人游騎，咱們追一下，好歹再收一些利息。”

他扭頭對靈泉道，“師弟，你選個人，把受傷的弟兄救治一下，我帶大伙兒去追砍那幾個傢伙，順便探一探敵軍大營外圍。”

靈泉也想繼續追殺胡人騎兵，不過，既入虎翼軍，當知軍令如山。他對靈臣抱拳道：“卑職領命，師兄，哦將軍靠近敵軍大營，也要小心啊。”

隨後靈泉便指向一名騎兵，命他留下來，與自己一起照顧傷兵。

靈臣哈哈笑着拍了拍靈泉肩膀，“做師兄的知道啦，此後軍功，必記你一份。”

靈臣說罷，一揚馬鞭，馬鞭在虛空中相擊，發出啪的一聲，他胯下戰馬一聲長嘶，邁蹄向前衝去，一眾騎兵紛紛策馬，緊緊跟隨靈臣而去。

煙塵滾滾間，漢軍騎兵須臾遠去。

輕傷的騎兵都隨靈臣去追殺匈奴騎兵了，剩下的六名傷兵傷勢較重，被安置在水井邊的石台上。

他們受的都是刀傷，匈奴騎兵畢竟不是泥巴捏的，短兵相擊之下，漢軍士兵沒有戰死之人，已算是難得的戰績了。

雖然剛才對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但鮮血仍然不斷從傷口流出。因為疼痛，傷員不時發出呻吟之聲。

冷兵器戰爭中，無數士兵並未死在敵人刀劍之下，而是死於出血過多和炎症。

參軍的瓊華弟子都攜帶有特製的傷葯，這些傷葯可不是世俗間的貨色，而是由仙山之上的靈草製成。瓊華高層顧忌先賢意志，所以配給弟子的傷葯並非頂級，但即便如此，也比世間普通金瘡葯要強一大截。

“小黑，去水井裏打些清水，我來和葯。”靈泉邊說邊從馬鞍上取下包裹，取出裏面的藥瓶。小黑就是留下來的那名騎兵的名字。

“好哩。”小黑跑到水井邊，打了一大桶水提到靈泉身前。靈泉彎腰，小心翼翼將藥瓶中的藥粉倒入水中。

藥粉是綠色，融入桶中清水中后，水迅速變成翠綠之色，就如一塊極品琥珀，散發淡淡的葯香，沁人心脾。

小黑貪婪的吸了口氣，贊道：“大人，你這葯好香啊，莫不是仙山上采來的吧。”

瓊華弟子加入無雙軍之事是無雙軍頂級機密，尋常軍士是不可能知道的，小黑只是隨口說說，卻是正中答案。

靈泉輕敲了下小黑的腦袋，將手中的藥瓶遞給小黑，“別廢話了，咱倆分頭行動，用水桶里的水擦拭傷口，再用藥粉內服外用，”他抬手指向距離自己最遠的傷員，“你從那裏開始，我從這裏。”

弟兄們還在被傷痛折磨，現在的確不能浪費時間。

“大人請放心。”小黑說，他立馬將腰上的水囊取下，將囊中的清水倒掉，再盛滿綠色的藥水，然後提着水囊向傷員跑去。

靈泉則提着水桶，快步走到近處的傷員身前。

“大人……”這名傷員的大腿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鮮血兀自往外流，地上已是一攤血，他掙扎着要被靈泉行禮。

靈臣師兄弟三人帶領這隻騎兵隊縱橫荒原，同吃同睡，再加上作戰勇猛，所以深受士兵愛戴。而師兄弟三人也完全融入了軍旅，有時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

“不用多禮。”靈泉伸手輕輕將傷兵按住，然後彎腰，細緻地為這傷兵清理傷口。

“大人，我自己來，自己來……”傷兵又要掙扎。他是老兵，十年前隨敗兵從中原進入西疆落草為寇，后隨半天雲投奔無雙軍。在他從軍的時候，若受了這麼重的傷就只有等死一條路，軍官們根本不會管的。

哪像在虎翼軍中這般，眼前的少年將軍年不過十六歲，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自己這副卑賤殘軀如何當得人家親自服侍呢。

“自家兄弟，無須多禮。”靈臣再次伸手將傷兵輕輕按住，繼續為傷兵清理傷口，他的手很輕，一臉專註，顯得很認真。

傷兵死死盯着靈泉那平靜的雙眸，緊咬着嘴唇，不再言語，但雙目中已蘊含熱淚。古人的心思是純樸的，受人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靈泉的舉動，換來的傷兵的死心塌地。

如果時間倒退至三個月前，靈泉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身處俗世，且還為一名凡人士兵清洗包紮傷口。可是現在，他卻全很喜愛這樣做，這種融入俗世之中，與俗世之人共同命運的感覺是在仙山中無法體悟的。這種生活令他的生活有溫度，這也是仙山生活欠缺的，這是生命的溫度。

靈泉很快就將這傷兵的傷口處理好了，仙山之葯的藥效果然非凡，傷兵的血立刻制止了，內服的葯也補充了元氣。但傷兵的血流出了很多，身體虧損嚴重，此刻靠着水井沿昏昏欲睡。

靈泉提起水桶，向第二名傷兵走去。

忽然，他感應到什麼不對勁，不禁扭頭看去。

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一個匈奴騎兵的士兵側躺在那裏，他是額頭中箭，已失去生命氣的雙目對着靈泉。此人是匈奴的低級伍長，是被靈臣射殺的。

被死人望着，對普通人來說，是一件很晦氣的事。但對於年輕的人間之仙來說，這並不算什麼，掌控五靈的人間之仙出幽入明，參悟天地奧義，甚至能操控人的魂魄，死屍——不過是一具皮囊罷了。

能有什麼，可能是由於這些天太累的緣故了吧。靈泉苦笑了笑，轉回頭繼續向傷兵走去。

靈泉走了兩步，“咦——”他停下來，轉頭再次看向那句死屍。

他的瞳孔極速收縮，他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