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英大神
今天,重甲軍兩位高級將領在吳家做客。
不,其實不能算是做客。
這兩位將軍是重甲軍副將劉玉娟和百里追星。劉玉娟原本就是吳掌柜的小姨子,吳家商鋪中甚至還有她的股份,她回吳家老宅,應該說是回娘家。
劉玉娟和百里追星是隨登臨參加過龍堡血戰的,當時之戰,二人就是登臨的左膀右臂,與登臨組成鋒矢,斬敵無數。
尤其是劉玉娟,在登臨和百里追星不在的日子裏,挑起重擔,與龍思思一起擴充重甲軍,並整編訓練,以形成戰鬥力。龍堡之戰後,重甲軍分為兩支,一支守衛龍堡的重甲軍,一支是隨龍清鈞征伐烏孫家的那支重甲軍,兩軍相加的人數還不到千人。現在的重甲軍的總兵力則是三萬,重甲軍能有如此規模,劉玉娟居功至偉。
重甲軍就是北疆軍的靈魂,能在軍中當一名士兵就炙手可熱了,更別說是兩位高級將領了。對於這兩位大神,燕京城中那些達官貴人做夢都想巴結一下,卻苦於無門可入。
而今日的吳府家宴上,兩位重甲將軍只能陪坐在主位兩側。二人殺敵無數,身着戎裝便自帶煞氣,可面對坐在主位的兩位存在,溫順的就跟綿羊似的。
居中坐在主座的兩位存在,並非登臨和龍思思,而是兩位身着百姓常服的男女。二人看面相約莫五十餘歲,男的一頭烏髮,不怒自威,雙目炯炯有神,自帶股上位者的氣勢,他坐在木凳之上,腰板就如標槍一般挺直。若非吳友仁對無雙軍上下門兒清,一定會以為此人是無雙軍哪位喬裝的大將軍。
坐在男子身側的女子應該是男子的眷偶,她的長相應該是美的,但吳友仁與她當面,卻生不出一絲讚美之心,反而從心底產生莫名的敬畏,就好像坐在那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供奉在廟裏的金剛神明。
吳掌柜一家,兩位重甲將軍和兩位神秘存在安靜的圍坐在正廳的紅木圓桌旁,圓桌子上則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各式菜肴。兩位神秘存在自從落座后,就未發一言,也未有動筷的意思。兩位尊客不動筷,其餘人幾個人則只能大眼瞪小眼,瞅着滿桌子菜發愣。
小江南已不是吳家的夥計了,他是燕京城治安官,官階雖小,但權柄甚大,滿城的治安、緝盜及客稅均歸他管。他的官階放在現代社會,就是城管局、公安局、稅務局一把抓。他今天是被吳友仁硬拉來陪客的。這小子眼力勁是十足的,敵不動我不動,他縮在末位,專心的瞅着十根手指頭,似乎十根手指頭上剛長出十朵喇叭花。
門廳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原來是小丫鬟將一盆掛花老母雞湯了端上來,這也是今日晚宴的最後一道菜。
小丫鬟小心翼翼將湯盆輕輕擺在桌子上,用古怪的眼神瞅了自家東家一眼,咽了口吐沫,小聲問道:“廚娘托奴來問問,是不是今日的菜肴不合貴客的口味,所以貴客不曾動筷?”
百里追星哈哈一笑,打破了滿廳的尷尬:“當然不是不合口味啦,大家不是還沒動筷嘛,來來來,雞湯就要趁熱喝嘛。”
百里追星邊說著話,邊對劉玉娟擠眼。
劉玉娟與百里追星是從修羅場摸爬出來的生死戰友,秒懂百里追星的意思,她立刻起身,恭敬道:“師父,師公,請喝湯。”
在三萬重甲軍前,咳嗽一聲都會令全軍哆嗦一下的重甲將軍,伸出被貼護腕包裹的手臂,低眉順眼地為她的師父和師公乘雞湯。
師父和師公依然木着臉,但並未拒絕劉玉娟的殷勤。
今日的吳掌柜在燕京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燕京府伊當面,也要給份面子尊稱他一聲大掌柜。
吳掌柜那胸中的心氣兒自然水漲船高,此刻已開始暗暗腹誹:什麼人嘛,我家玉娟現在好歹也是北疆響噹噹的大將軍了,這倆老傢伙也太不給面子啦,哼,若非感念他們對玉娟有傳業之恩,老子才懶得在這裏蘑菇呢。
當然,吳掌柜多年行商可不是白混的,自然不會將心中所想表現於形色,他笑呵呵道:“玉娟師父,玉娟師公,二位遠來是客,小老兒這裏菜肴簡陋,不成敬意,就此罰酒三杯,已做賠罪啦。”
吳掌柜說完,便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再斟再飲,如此三杯。喝完三杯酒,他又舉起空空酒杯,豪氣地將杯底對着玉娟師父、師公亮了一下,以示滴酒未剩。吳掌柜這番舉動是北地百姓喝酒的習俗,主人這般先飲后,客人必然會說些客套話,例如家翁盛宴,愧不敢當,當敬酒以謝等等,接下來,就是杯來盞去,賓主盡歡的場面。
然而,玉娟師父、師公似乎沒聽見吳掌柜的勸酒聲,依然木着臉。原本應該被點燃氣氛的家宴顯得有些尷尬和冷場。
吳掌柜有點不高興了,臉一板便想小小的發一下飆。知夫莫過妻,坐在吳掌柜身旁的妻子吳劉氏跺了一下吳掌柜的腳,又飛了一個眼鏢,將吳掌柜的飆摁死在萌芽狀態。
華夏百姓崇信仙神之說,對於那些御劍翔空,瞬息萬里的神秘仙人,充滿了敬畏。吳掌柜早年曾為行商,亂世之中的行商生涯,稱之為腦袋別在腰帶上的買賣都不為過。所以,吳掌柜更是崇信仙神。他以前每次出行,都會去燕京城的寺廟道觀布施香火和許願,安然回返后,都會老老實實的去布施銀錢還願。
如果吳掌柜知道玉娟師父和師公究竟是何方人物,又有何種能耐,保准要向髮妻跪下,恭恭敬敬磕幾個響頭。
所謂的玉娟師父和師公,在人間仙界乃是霸主級人物,可謂仙中之仙,他們就是雷靈初神雷瓊英和瓊華宗主洛英。惹得人家不高興,咳嗽一聲招呼個雷霆下來,吳家老宅頃刻之間就會化作一堆焦土。
——雷劈百姓家並不算干擾俗世進程,不會受先賢意志懲罰。
“砰!”
雷瓊英猛地一拍桌子,令滿桌的碗碟齊齊蹦了一下,也嚇眾人一跳。
雷瓊英才懶得管眾人的反應,她狠狠道:“老娘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玲瓏是不爭的性子,也就算了。為啥那傢伙回來后就和龍家丫頭遊山玩水,我家玉娟偏偏在軍營中苦哈哈練兵?不成,絕對不成!十日,不,五日之內,那傢伙必須迎娶我家玉娟過門,他若敢說半個不字,老娘才不管他是何身份,必然打得他滿地找牙!哼,龍家丫頭就了不起么,我家玉娟就是要搶到她前面。”
百里追星端着酒杯,喝酒動作瞬間凝固,嘴巴大張着彷彿一隻打哈欠的大河馬。
——不愧是咱承天殿出來的老大,還能怎麼著,就一個字,服啊!
吳掌柜瞪大了眼睛,他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他不知道玉娟師父口中的“那個傢伙”是誰?幸好,坐在他另一邊的小江南及時為他解了惑,他伸着脖子對吳掌柜輕輕耳語,“掌柜的,玉娟師父指的是登臨老大呢,嘻嘻,看來咱們有喜酒要喝啦。”
“啊呀,師父,你怎麼說話呢,人家才不要呢……”劉玉娟的一張俏臉紅的滴血,又羞又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洛英坐在妻子身邊,眼觀鼻鼻觀心,拾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妻子這口氣已經憋了好幾天了,不讓她撒一下,自己的日子可不好過,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善哉善哉。
“咳咳,玉娟師父,這婚姻大事可急不得的,需要納彩、納吉,少帥這般人物的婚事,更是不能急的呢……”吳掌柜打着學來的官腔,慢悠悠的說著話。這也是華夏嫁女的潛規則,女子家人論及婚嫁時,都要這般賣關子,耍官腔,以示女兒貴重。
可吳掌柜無意中與雷瓊英對了一下眼后,剩下的半截話便化作嗖嗖的涼氣氣,順着脊椎骨向外冒。他恍惚感覺,自己剛才被洪荒猛獸盯着。
雷瓊英是初神,神威絕非吳掌柜能承受得住的,若非雷瓊英刻意收斂,僅僅一個眼鏢加一點神威,就可令吳掌柜尿褲子。
“凡人就是事多,”雷瓊英沉默了一會兒,端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成親以後趕快生個胖娃娃,嗯,生一個少了,最少兩個,三個四個更好,統統拜入老娘門下,好繼承老娘的衣缽。承天殿上下除了追星,都是不中用的,老娘看那小子順眼,他的血脈肯定能扛起承天殿的。”
“噗嗤——”晶亮的酒液從百里追星、吳掌柜和小江南的鼻孔中噴出,三人不禁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位大神何止一個生猛了得啊。
“啊呀,師父別說啦——”劉玉娟急得嬌聲大叫,那一張俏臉,已經紅的發紫。
“咳咳,那個……雷老大啊,登臨重傷初愈,應當好生將養,這成親和生娃娃之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為好。”百里追星道。
“計議個屁,洞房生娃娃很難么,老娘就不信,這傢伙有勁遊山玩水,沒勁洞房生娃娃!”雷瓊英瞪眼道。
“啊呀,師父,你……你……羞死人啦……”劉玉娟再也坐不住,起身離席,掩着面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當然,她並沒有徑直回軍營,而是跑去了自己在老宅中的閨房。
滿桌子人,除了不動如山的洛英,其他人均被雷瓊英狠狠的雷到了,所有人張着大嘴注視着雷瓊英,就似一隻只被雷驚的大蛤蟆。
“這妮子,心裏不知道多願意呢。來,親家翁,我敬你一杯。”雷瓊英向吳掌柜舉杯。
“嘎,哦哦,玉娟師……嗯嗯,親家,敬你,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