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與極盛（3800字大章）

這座巨大的金字塔的內部總共就兩層，第一層是供奉異教邪神的大殿，所有異教徒的屍體都在第一層。

第二層的則空間被一座黑石牆分隔。黑石牆之上雕刻着異族的文字，這些如蝌蚪一般的文字彷彿活物，在一定範圍內扭動遊走。

黑石牆左右延伸至金字塔的牆壁，向上延伸至星空之中——站在第二層的平台上仰望，所見就是夜空和星辰。可金字塔頂端應該是個尖頂，而且現在也不是夜晚。有瓊華強者用神識查探過，金字塔之上是虛無的空間，彷彿無窮之遠，神識撒過去會產生失力之感，和強者們站在空曠之地用神識查探天空的感覺是一樣的。

很明顯這不是幻境，也不是玄陣，而是人間仙界所不知曉的神通。

“見過宗主，雷長老。”眾瓊華強者向洛英和雷瓊英行禮。

“馬禿子，你還是這麼魯莽。”雷瓊英瞪向一名身着瓊華火靈劍服的登天強者，此人身材魁梧，面如重棗，光溜溜的腦袋泛着紅光，這是火靈仙術修鍊到高深處的表象。

馬禿子摸着光光的腦門訕笑道：“俺就是好奇，想把這勞什子石頭牆敲碎，看看後面是啥。”

原來，馬禿子準備以仙訣強行破除黑石牆，準備動手的時候，被雷瓊英喝止了。

雷瓊英畢竟是初神強者，其雷靈神識又具有破邪之能，所以她用神識一掃黑石牆，就發覺此牆絕非表面看得那般簡單，以雷靈神識觸及，都會產生森然之感，且不能穿透。要知道，初神神識就連玄鐵都能穿透，居然被這黑石牆阻隔。

雷瓊英走到黑石牆近前，伸出手掌輕輕按在石牆之上，默運雷靈元力，並將神識集中起來，沿着手掌向石牆內滲透。

忽然——

“啊！”雷瓊英輕呼，臉色大變，渾身雷靈元力激蕩，雷弧閃爍。她撤去手掌，連退三步。

“瓊英，怎麼了？”洛英關切的問。

“無妨。”雷瓊英回答道，接着單手捏了個仙訣，低聲道：“天地五靈，雷靈承天，煌煌天威，以訣為引，破邪！”

初神施展仙訣，完全不用吟唱仙訣，除非施展的仙訣威力巨大或者極消耗心力。

一顆晶瑩剔透的雷靈之珠被仙訣凝結出來，雷靈珠飛向黑石牆，在即將觸及黑石牆的時候，雷靈之珠光華一閃，忽然變成三丈許寬丈許高閃爍着雷弧的雷靈之網。

雷靈之網覆蓋在黑石牆上，噼啪之聲大作，然後所有網格切入黑石牆的牆面。

緊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嗷——嗚——”被雷光網籠罩的黑石牆發出凄厲的鬼哭之聲，——鬼哭之聲不是一個，而是無數個！

無數殘破怨靈從網格中衝出，在虛空中盤旋飛舞。它們那霧狀的身體變幻成掙扎恐怖的人臉，發出凄厲的聲音。只是轉眼之間，隨着被雷光網籠罩的黑石牆消融，飛出來的怨靈便成千上萬。

馬禿子面如土色，恨不得跪下來給雷瓊英磕頭。這哪裏是什麼石頭牆，分明是異族用秘法將人的靈魂淬鍊成的鬼哭之牆。如果自己剛才用仙訣強行轟擊，牆固然碎了，但自己必然被這無數怨靈纏繞，這些怨靈的怨念極強，數量又多，自己這邊絕對擋不住，雖然性命丟不掉，可以後這些年，恐怕日日都會做噩夢。

洛英沉着臉低語：“中原百姓被屠戮者多如繁星，尤其以羯人之族屠戮為巨，這裏的殘魂怨靈，都是以邪術收集而來，其實每一個都代表一個屈死的中原百姓。”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將這些鬼東西消滅嘍。”雷瓊英低喝，同時極力控制仙訣，一點點瓦解鬼哭之牆。此牆完全由怨靈構成，怨靈是虛無的靈體，卻被壓縮成眼前宛若岩石的實體，單位體積內的怨靈數量就是個恐怖數字，如果摧毀鬼哭之牆太多，造成大量怨靈蜂擁，以雷瓊英的實力都難以抵擋。

當然，雷瓊英可以施展暴力仙訣，一舉摧毀鬼哭之牆，但金字塔和鬼哭之牆后的秘密必然也會被摧毀。

這些殘魂怨靈已經徹底改變，不入輪迴，如果不管不顧，一旦逃逸出去，就會禍亂人間，所以只能消滅。瓊華眾強者紛紛施展仙訣，不出片刻，漫天的殘魂怨靈就被仙訣消滅。

而雷瓊英的仙訣業已取得成效，鬼哭之牆被破開一個洞，可以看見鬼哭之牆后的情景。

鬼哭之牆后是一片虛無之地，空間內飄蕩着非霧非霾的詭霧，遮擋視線，也能阻礙神識。這些詭霧宛若活物，不時變幻成各種模樣，有誇張變形的人臉，有恐怖猙獰的怪物等。

雷瓊和洛英對視了一眼，輕點了點頭，邁步向黑洞走去。其餘瓊華強者則緊跟在二人身後。

雖然感受不到敵對生靈的氣息，但黑洞后的世界輻散出莫名的危機感，眾人均繃緊神經，同時屏住呼吸，以元力護住身體，謹防突然變故。

眾人腳步落在冷寂的地面上，發出輕輕的“噠噠”聲。因為詭霧遮擋視線阻礙神識，眾人不知道這空間究竟有多大，只能憑藉目力隱約看見前方有一個模糊的白影子。

馬禿子揮了一下手指，施展了一個簡單的火靈仙術，一個跳躍的火花被彈射出去后，呼的一聲化為漫天火幕。馬禿子是登天強者，雖然此前有些魯莽，但施展的仙術卻是實打實的強悍。火靈仙術的破邪之能僅在雷靈仙術之下，鬼哭之牆外，他消滅的殘魂怨靈也是最多的。

他是以火靈之力灼燒詭霧，然而，火靈消散后，詭霧絲毫無礙。

“這些是什麼東西，居然不懼俺的仙術？”馬禿子準備施展更厲害的火靈仙術。

“不用浪費力氣了，此為冥界之物，無懼五靈仙術。”雷瓊英皺眉道，“這些邪人好大的能耐，在此地建造了如此巨物，我等居然一無所知，不知華夏大地還有多少這般巨物。”

眾人不再言語，向那前方的白影走去，隨着接近，白影的樣貌在眾人眼前清晰起來，原來是一個圓形的祭壇。此刻，祭壇之上正燃燒着一團一人高的蒼白火焰，就是這蒼白火焰在向外逸散詭霧。

蒼白火焰安靜的燃燒着，但包括雷瓊英在內，所有瓊華強者均感到徹骨寒意，這寒意不是來自外界的溫度，而是源自心靈。

“原來源頭在這裏。”洛英瞳孔收縮成麥芒大小，他施展神識，準備稍稍觸碰蒼白火焰。他是武者入道，神識不如同階五靈修者覆蓋範圍廣，但神識堅韌度卻遠超五靈修者，甚至超過初神雷瓊英。

洛英的神識剛剛觸碰蒼白火焰，蒼白火焰頓時劇烈的波動。神識本是無形，但此刻，洛英的神識居然從接觸到蒼白火焰的地方開始被凍結，並被籠罩一層肉眼可見的白霜。神識凍結髮出令人牙酸的咔咔之聲，並迅速向洛英傳導。

如果凍結的神識觸及洛英的靈台，必然會令靈台損害，甚至會重創洛英。

洛英嚇了一跳，立刻運轉神通，以切斷神識，這樣做雖然會令神識受些損傷，可總好過靈台受損。但是令他驚詫的是，他居然無法斬斷神識。片刻之間，神識的凍結已經越過他和祭壇的中線，飛速延伸向他的腦袋。一眼看去，就像一座連接二者的霜白橋樑正迅速成形。

他從未見識過這種神通，他的靈台已經開始麻木。

“刷！”一道雪亮之光從洛英眼前閃過，精準的斬在凍結神識與未凍結神識的分割線，將神識斬斷。

——原來是雷瓊英以手中仙劍斬斷了洛英神識。神識無形，以劍斬斷登天強者的神識且不傷害他的靈台根本，需要極強的實力，在場的人也只有雷瓊英能做到。

神識之橋被切斷，那凍結的神識便在虛空中潰散開來，就像一顆顆飄舞的雪花。

還未等洛英吐口氣，蒼白火焰再次異變。它猛地向外擴展了一下，然後又向內收縮，同時火焰向內塌陷，發出呼呼之聲，就像火焰中心有一個吸納蒼白火焰的存在。忽然，一個巨大的眼睛在慘白火焰中顯現出來。

巨大的眼睛呈半透明狀，可以看見其後旋轉的星雲，眼睛擁有三顆瞳孔。三顆瞳孔在眼眶中轉動，視線似在掃視所有人。

“嘶——”巨眼忽然發出刺耳的聲音。

“啊，這是什麼鬼聲音！”馬禿子和一眾瓊華強者下意識捂住耳朵，但這聲音能夠直入靈魂，直接在他們的腦子響起，捂耳朵並沒有效果。

眾強者聽這聲音和普通人聽到超過極限的噪音一般，頭疼欲裂心血翻湧，實力低的人忍不住痛苦大叫，實力高的人則咬牙堅持。

對於這莫名噪音，洛英以強韌的神識尚能抵擋，但臉色亦不好看。

唯有雷瓊英如標槍一般挺立在巨眼之前，無懼這此魂噪音。她的衣衫無風自動，雙眸中迸現雷霆，死死盯着巨眼。

巨眼的三顆瞳孔也停止轉動，全部向雷瓊英聚焦。

時間似乎僅僅過了一瞬，又似乎經過了一百年。

“哼哼哼……”巨眼傳出冷笑之聲，緊接着，巨眼和環繞它的蒼白火焰迅速向內收縮塌陷，轉眼之間便消失了。

失去蒼白火焰的支持，這裏的異象也跟着消失了。詭霧消散，穹頂的星辰隱退，金字塔內部的尖頂顯現出來。那鬼哭之牆也如烈陽下的冰雪般消融，就連腳下的金色石磚，也在褪去金光。

巨眼已經消失，但瓊華眾強者仍心有餘悸。他們都是經歷過瓊華之戰的人，曾感受過人間巔峰的力量，可所謂的巔峰力量，都不及那巨眼所施加的壓力。

巨眼明顯是個投影，巨眼的主人跨越遙遠的界域尚有如此實力，若是本尊降臨，又該是什麼光景？

有一點是肯定的，巨眼主人的實力以遠超人間仙界的極限。

“咱們走！”雷瓊英抬起手掌，一道雷霆直擊金字塔的尖頂，轟隆一聲將其劈出一個大洞，外面的暖暖的陽光終於能夠直射進來，盪除陰霾。雷瓊英和瓊華眾人踏劍，從大洞中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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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中，馬禿子吐了口吐沫，瞅着腳下的金字塔說道：“他娘的，這鬼地方俺不想進第二次了。”

“此物本不屬於這裏，諸位，毀了它。”洛英吩咐道。

眾強者領命，紛紛施展仙訣，轟擊腳下的金字塔。金字塔失去異力護持，不過是一座普通的石磚建築，哪能經得起人間強者的轟擊，頓時土崩瓦解，化為一堆隨石。接着，眾強者又轟擊金字塔之後的山岩，令山峰崩塌，在隆隆巨響和無盡塵土中，金字塔廢墟被崩塌的山石掩埋。

自始至終，雷瓊英都不發一言，默默注視着北方的虛空。

“瓊英，你剛才看到了什麼？”洛英關切的問，妻子和那巨眼對視的時候，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我看到了……”雷瓊英低語，“人間浩劫和人間極盛。”

不待洛英繼續發問，她已催動腳下仙劍，向北疾飛而去。

“浩劫和極盛？”洛英皺了皺眉頭，這兩個矛盾的詞又如何能統一呢？他和妻子下一站應是去東邊的蓬萊仙宗，現在妻子卻改道向北，那個方位是——北疆？

轉眼之間，雷瓊英的身形以化作遠空之中的一顆小小的黑影。

“雲渺，這裏交給你們了，按原計劃行事。”洛英說罷，駕馭仙劍緊追雷瓊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