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不妙
“知道了,姑娘。”
她聽得出,現下說話的正是夫人房裏的李嬤嬤,而夫人,便是那位續弦了。
梔青退出房門,來到院門前,卻並未開門。隔着門板,她道:“嬤嬤,姑娘已經睡下了,若是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
“哎喲喂,這才什麼時辰就睡了?不會是不想見夫人吧?”
“姑娘身子不適,就睡得早了些。”
李嬤嬤還想開口,被周蓉攔了下來,“若是病了可不能捂着,快開門,讓為娘看看。現在的孩子真叫人不省心,家裏又不是叫不起大夫,哪有得了病就藏着捂着的道理。”
周蓉是篤定了櫟陽如故不在府中的,見梔青百般推脫,不但不覺得惱怒,反而心中雀躍。
只是梔青把路攔得死死的,她尋不到機會繞過她,便忽然變了臉色,“放肆!你這樣攔在路中間,成何體統?快去將你家姑娘叫起來,若是讓夫君知道了我不給她請大夫,怕是又要數落我。”
周蓉平日裏大半年都不見得來她們院裏一趟,如今不但過來了,還嚷嚷着非要進去。加上姑娘回來時狼狽的模樣,梔青心中明了得很。
這些人分明就是來找茬的,想必她們早就備好了圈套就等着姑娘往裏鑽呢。
可惜她今天註定是要失望的。
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反而不好,梔青才試探着打開了一條門縫,“夫人,姑娘已經睡下了。”
不過沒等她說完,李嬤嬤一隻粗壯的手就透過門縫伸了進來。她奮力一推,門大開后,又皺着一張老臉對着周蓉笑,“夫人,請。”
梔青瞥了李嬤嬤一眼,並未多嘴。
一個粗使婆子而已,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傍上了周蓉,如今還跑到她們院子裏裝起威風來了。
要是平時,她當然不會放任這婆子在她眼前放肆,但眼下聽了櫟陽如故的吩咐,覺着她心中恐怕自有計較,便不慌不忙退了兩步,站在了路邊上,行過禮道:“夫人此行是為了……”
那李嬤嬤張嘴又要罵,被周蓉伸手攔下,道:“也沒什麼事情。我今日偶然經過此地,想着許久沒見如故這孩子,思念得緊,這才過來看看。哪曾想……竟然是病了。”
她說著,稍傾身朝裏面張望了一眼,但床榻是安置在裏屋,她這一眼當然是什麼都瞧不見,只看得到仍在微微搖晃的珠簾。
“夫人,姑娘吩咐了,不想見人。”梔青仍不鬆口。
周蓉聞言更加確信了,卻佯怒道:“不想見人?是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想見嗎?”
“這……”
見梔青的回答支支吾吾,周蓉反倒來了底氣,“嬤嬤,咱們今兒既然來了,就去見見大姑娘,瞧瞧她可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
她刻意加重了“大姑娘”三字,極力想要表現自己的怒氣。
梔青小步跟隨在二人身後,看着李嬤嬤粗魯地推開房門,就要往屋內走。她連忙怒道:“李嬤嬤,姑娘的閨房,豈是你說進就進的!”
周蓉此刻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太心急了,心想反正是到嘴的鴨子飛不了,轉頭瞪了李嬤嬤一眼。
喝退了李嬤嬤,周蓉進了屋。
一步、兩步、三步……櫟陽如故的床榻就在眼前,周蓉再按耐不住,一把掀了被子,“大膽丫……”
她一個“鬟”字還沒說出,卻見櫟陽如故轉過身,揉了揉惺忪睡眼,“母親,您怎麼來了?”
滿是怒火的表情生生頓了住,周蓉尷尬道:“呃,為娘聽說你病了,便過來看看。”
櫟陽如故面色有些微紅,羞澀道:“多謝母親記掛,不過是有些風寒,已經吃了葯了。”
周蓉見她面色潮紅,的確像是生了病的模樣,抓不到錯處,心中奇怪的同時只能佯裝關切,“既如此,你好好休息,母親就不打擾你了。”
櫟陽如故唯唯稱是。
周蓉都轉身出門了,李嬤嬤自然也步步緊隨,只是口中嘀咕着,“怎麼可能呢?”
“李嬤嬤,你方才說什麼?”櫟陽如故笑容一斂,“不如再說一遍?”
門口離櫟陽如故的床榻並不算遠,李嬤嬤的嘀咕聲也不算小,櫟陽如故聽得清楚。
李嬤嬤聞言,只覺得那聲音似乎隱隱透着寒氣,哪裏還是方才細聲細語的模樣?她無端覺得背後一涼,竟是有些害怕。
這想法一生出來,李嬤嬤就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又瞟了櫟陽如故一眼。這一眼,卻瞧出了些苗頭來。
她停了步子,嚷道:“大姑娘,若是得了風寒,又怎麼能嬉水呢?”
嬉水?
周蓉聽到李嬤嬤的聲音,也轉了頭過來,重新邁進了屋子裏。
只見櫟陽如故蓋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她方才只顧着瞧臉,看到的確是櫟陽如故本人就怔住了,竟然沒看見她披散着的髮絲竟然是濕的。
發未乾,就鑽進了被子裏,尤其是還得着風寒?
周蓉又來了底氣。
就算是和預計的出了些偏差,但看樣子櫟陽如故恐怕依然遭遇了什麼,只不過她藏匿得好,方才沒叫她瞧出來而已。
她款款走回了櫟陽如故床邊,佯裝是袒護她,“李嬤嬤,大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大冬天的跑去嬉水?指不定是你看錯了,還這樣大聲,將大姑娘嚇壞了可怎麼辦?”
不咸不淡地訓斥了李嬤嬤一句,周蓉彷彿這時候才發現了櫟陽如故的發尾是濕的,面孔一豎,“大姑娘,你今日一整日都沒出府么?要是沒有,這頭髮又是怎麼濕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今兒個沒出門了?三妹妹難道沒與母親說么?”櫟陽如故笑了笑,“我還以為是母親的意思呢。”
“哦?”聽櫟陽如故提到了老三,周蓉倒沒覺得多麼驚訝。榮王今日會去太子府的謠言,本就是她透露給老三,再藉由她的口告訴櫟陽如故的。
但她心裏明白是一回事,櫟陽如故清楚又是一回事。眼下她將這件事情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