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三章 俠女納婿 (八)

第六百一三章 俠女納婿 (八)

當,一個人迷迷糊糊地醒來,一定會很想知道昨夜都發生了何事。

這是下意識的反應,誰都不可避免。

可,殤沫從睜開雙眼的那一刻,便就毫不在意昨日,只想沉醉在當下。

他很慶幸自己並不是在某家客棧的客房中...

假如,他從某家不知名的客棧中醒來,必會生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孤寂感。

人豈非就是這樣,無論昨日有再多歡愉,有再多好友相伴,都依然要去面對翌日醒來后的孤獨。

這孤獨,只有男人會懂,並不是身側有佳人便能杜絕,而要看身側之人是否是心中之人。

倘若不是,只是一場逢場作戲,那除了孤獨外,也定會再生出些別的感觸。

這感觸,絕不會好,大概會有自厭、自欺的成分,往後也會沉淪在自厭、自欺的生活中。

殤沫之所以感到慶幸,不單單是因為他蘇醒在新房中,也因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冷溶月。

事實上,只要醒來后能立刻看到冷溶月,是否身處在新房中倒也沒那麼重要。

他的一生,大概沒多少稱心如意之事。

他能產生悲情,並非受過多少苦難,而是,覺得處處多餘。

一個從小到大都自感多餘的人,也必然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這種感覺,從他六歲逃出應天皇宮后,便就開始。

有太多人,因他而死;也有太多人因他而改變了人生軌跡。

就算他到了“天翱門”,拜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師父,這種感覺仍在不斷加劇。

一個人的橫空出世,並不是全然無道理的,但,也定會打破很多原有的定律。

這定律不是亘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反倒是埋藏在每人心中的固定模式。

確切地說,若真是亘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反而大多人都會接受,哪怕是生老病死等諸多疾苦,也沒人會去計較,到最後也皆會認命妥協。

可,當一個人心中的固定模式被打破了,絕對會有種種不甘與怨恨。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不希望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一旦被奪走,就會張牙舞爪的去爭回、去扞衛。

邢雲飛就是這樣,他一直認為柳韻錦只屬於自己。

他能有這樣的潛意識,也不奇怪。放眼整個“天翱門”,誰能比他這個大師哥更能擁有柳韻錦呢?

——在殤沫出現前,沒有;在殤沫出現后,也不會有。

通常,人們很容易會將某個人或某件物品,歸納到另一個特定的人身上,總認為某個人或某件物品本就該屬於另一人。

這樣一來,某個人或某件物品就絕不該有其他的出路,也絕不能再屬於其他人。

一旦某個人或某件物品有了其他出路,或是選擇了他人,也定會將錯誤歸結到某個人或某件物品身上。

什麼不知好歹,什麼恩將仇報,什麼不知廉恥也會接連而至,將某個人或某件物品貶得一文不值,甚至,永遠抬不起頭來。

這也便是所謂的世俗,亦是世俗最可怕的地方。

所以,殤沫很理解師兄行天陽為何那般看不上自己,也很理解追隨大師兄邢雲飛的一眾師兄師弟們對自己的排擠。

因為,柳韻錦能心悅於殤沫,本身就是在挑戰世俗,就是在打破人情世故。

這是人生最大的無奈,亦是限制每個人的枷鎖,從古至今沒幾人能夠打破。

能將此枷鎖打破的人,也定會背負罵名,一生難以洗凈。

可想而知,殤沫能和柳韻錦走到今日,是何等的不易,就更別說冷溶月了。

之所以這樣說,並不是指冷溶月比柳韻錦還要高貴。

而是,冷溶月絕不困陷於某個門派中,她是整個江湖乃是整個朝廷的焦點。

她的選擇面很廣,廣到上至太子,下至一代大俠。

無論,她嫁給昔日的太子朱高熾,還是嫁給名震江湖的一代宗師,都是理所應當之事。

理所應當之事,也便又成了某種枷鎖和限制,匯聚着世俗眼光和本該如此。

顯然,殤沫並不是那個本該如此的人,甚至,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

但,能夠跳躍本該如此和理所應當的人生,又何嘗不是最精彩的人生?

殤沫不知,自己的母后是否愛過自己的父皇,但,能夠嫁給建文帝的女人,豈不就是當時人人羨煞的女人。

他也不知,當初自己的母后選擇犧牲性命,也要掩護自己和父皇逃出宮牆的行為,是愛更多些,還是大義更多些。

他更不知,當今江湖,乃至朝堂之上,那些人人稱讚、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到底是真有情感,還是只為家族利益,成了理所當然的夫妻。

他唯一知道的是,冷溶月的確是他最愛的女人,這個女人也帶給了他無法取代的希望與勇氣。

——是的,在這個世上唯有自己最懂自己,自己也最能感受自己的情感。

然,這種最懂,這種最深切的感受,到最後也不單單隻是一種情感,而是,一種信念和餘生活下去的意義與支撐。

此時此刻,殤沫才赫然覺醒,原來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小男人、小丈夫,他的心愿一直都很簡單,那便是每日醒來都能看到冷溶月。

冷溶月是他的妻子,但,他似乎已將冷溶月當成了“娘親”。

身為人子,永遠不會背離娘親,也永遠需要娘親的懷抱。

這世間,也唯有娘親的懷抱最值得依戀,最溫暖安寧。

現在,他就依偎在冷溶月的懷中,似真成了孩子,慵懶且陶醉。

他真想就這樣一輩子,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爛…

“你醒了,怎麼也不喚我…頭還痛嗎?”

殤沫還是觸醒了冷溶月,冷溶月醒后的第一句話,應還停留在昨夜。

“昨夜,夫君實在飲了不少酒,回到房中時便醉得一無所知了。一會兒我差人取些醒酒湯,夫君要乖乖喝下,聽到了嗎?”

冷溶月接連兩語,殤沫卻微微歪了歪嘴。

冷溶月大概還不明白他歪嘴的原因,因為,她當他是夫君,他卻當她是“娘親”,離了娘親懷抱的孩子,又怎能不歪嘴呢?

恐怕,她想完全理解這一點,還需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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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皇子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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