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生如冬雪
完顏宗望站在城頭，面如死灰顏色，手中的彎刀“噹啷”一聲墜落在地，擊打得地上的青磚出現一絲裂紋。
他從來沒見過如此打仗，這簡直就像夢中一樣，不，夢中都不會出現此種情景，哪怕就是噩夢都不會！
城下，那一排排鐵筒大炮的炮口吞吐着肉眼可見的數尺長火焰，就好像一隻只噴着殺人怒火的暴龍，在草率地收割着城頭兵丁的性命。
攻城之戰已經持續了三天，完顏宗望手下的那些遼兵，渤海兵都已經打沒了，就算是偽軍都已經是四散而逃，迫不得已他只好趕着杭州城的百姓上了城頭。
他指望着江雨這大許名臣，天下文人的表率，能見此住手，停止虎狼般的攻城大戰。
而事實上，江雨為此也在軍中開了一場嚴肅的會議。
縱觀歷史戰事，絕對沒有因為敵人驅趕百姓在前，就會罷手的攻擊，春秋時沒有，三國時沒有，兩晉隋唐時也沒有，這就是戰爭，是殘忍而不人道的，但又是為了未來的和平安定而必須要做的事情。
於會議上，江雨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聞烈士之節，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者，但問用之所在耳！”
會議結束，大軍攻城，直接打塌了杭州的一處城垛。
宗望沒有辦法，只好命本部女真士兵上，他帶來南方的幾十萬大軍，真正的女真兵其實只有二十萬左右，但是大炮之下，血肉之軀何以阻擋，哪怕女真士兵再驍勇善戰，再不可敵，但是在超時代的熱武器之下，也是如同泥磚土瓦一般，最後灰飛煙滅。
宗望徹底的絕望了，他站在杭州城頭，看着那一片片倒下的女真子弟，看着城牆在一點點被轟轟碎，以往昔昔，似水無痕，全都從心頭恍惚劃過。
他覺得人生蒼白，那北地的雪，初下時天地一片銀裝素裹，彷彿亘古便是如此，蒼涼無垠。
但是春日一來，卻立刻開始融化，隨後天地變色，一切冰雪無蹤，就恍惚一個夢幻，夢醒了，幻夢了無痕……
宗望伸出手，想去撿那掉在地上的腰刀。
他想拿這把刀結束自己的生命，生如冬雪，短暫輝煌，誰料最後黯淡收場！
女真子弟依舊在前仆後繼的倒下，城外的大軍已經衝殺而來，一面城牆已經被對方的大炮打出幾丈長的缺口，待對方那大軍殺進來后，剩下不多的女真子弟就會全部被屠戮一空。
從此，世上還有女真嗎？
宗望露出一抹慘笑，三十幾年的生命經歷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他發出一聲慘烈至極的長嘯，手上的腰刀便向頸間橫去。
可是，他的刀並未及頸，城下又是一片響炮連天，一枚破碎的炮彈殘渣呼嘯而來，直接，打到了他的頭上……
生如冬雪，還是血？
地獄之中，可有雪？
永安元年七月初，江雨大軍攻破杭州，宗望死，女真兵將被屠戮一空。
永安元年九月末，江雨大軍一路南下，直打到廣南路，再次收復了江南的半壁河山，並且在廣州郊外的大山裡找到了那苟延殘喘的南許小朝廷，隨後派兵送其北上東京，讓周武酌情處理。
永安元年十月，江雨調齊三路大軍，開始向西南方向的宗翰逼近！
三路大軍分別由他自己率領一路，高寵率領一路，江北的張憲一路，直接以壓迫之勢，一點點地向西南擠壓。
宗翰並不主動迎戰，反而十分配合地在一點點收縮自己的兵力，這不由讓江雨有些意外。
“宗翰，真梟雄也！”九江口外的中軍大帳內，江雨拍桌而起，他已經洞悉了宗翰的真正意圖。
宗翰其人，女真名粘罕，女真首相完顏撒改之子，女真滅遼的功臣之一，女真南下攻許的最強主導者，女真一族自有氏族以來最具韜略以及眼光的帥才。
“金國已滅，北地難歸，大許重立河山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宗翰看得很透徹啊。”江雨看着帳內眾將，緩緩地說道。
“王爺，那這宗翰到底想要幹什麼？也不和我們用力打，只要我們大軍到來，只是虛以為蛇的交戰幾次，便直接收縮兵力撤退，絕不肯多損傷一名兵卒。”秦亮這時問道。
“他想幹什麼？”江雨冷笑一聲：“他想跑啊，這宗翰審時度勢的本領一流，戰略眼光也是當世頂尖，他知道事不可為了，或許不是眼下才知道，所以他這個謀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想要借路大理，直接向南而去，離開我大許的境內。”
“什麼？這宗翰竟然有如此的打算？”一旁的史進不由訝異道。
“何止是打算！”江雨看了史進一眼，道：“說不定大理那邊早已經開戰，也說不得女真的精銳早就將大理給打了下來，就等着一步步退出大許，據大理而守，大理如果再守不住的話，便一路向南而去了。”
“王爺，大理可不好打啊，屬下原本就聽說進蜀難，進大理更難，大理本身的軍隊戰力我不了解，可如果被女真人佔去，以為女真人的悍勇，一旦固守大理，卻是非好事。”公孫飛這時說道。
江雨點了點頭：“不錯，但還有重要的一點你沒有想到，那就是大理產馬，女真的武勇全在馬上，如果被宗翰佔據了大理，他便是進可攻，退可守，想要逃也有一條大路在，而且大理的天氣溫和，不似江南，就算是女真人也是能承受得住的。”
“王爺，那要怎麼辦才好？”一名燕地漢兒的將官道。
“宗翰將種種事情都考慮周到，但是他卻有一點卻沒有想過。”江雨冷笑一聲：“那就是我比他要了解大理百倍千倍！”
眾將聞言盡皆納悶地看向江雨，雖然他們知道江雨學深似海，但是似乎江雨也從沒去過大理，怎麼就能說比宗翰還更加了解大理，而且還是百倍千倍？
“先不要說這個了。”江雨不理眾將的疑惑，而是揮了揮手：“先將宗翰的軍隊全部趕進最西南一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