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堵門
秋天，收穫的季節。連片的玉米地包圍着這座六十年代建立的工廠。工廠坐南朝北，一條破破爛爛的煤渣路筆直的通到國道上。路兩邊的玉米已經快到了收穫的時候。
“站住！別跑！”一名四十多歲的婦女大聲的叫着，前面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充耳不聞跑的飛快。肩上還扛着一個編織袋子。一路飛奔衝過工廠大門。
等婦女跑到大門口，小夥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西側家屬區的小路上了。九月的天氣雖然已涼爽了許多，但是像這樣追着一個大小夥子急速的跑幾百米，還是累的中年婦女呼哧呼哧的夠嗆。等到婦女喘勻了氣，正準備進廠子大門卻被門衛室出來的一個，長方臉的三十多歲漢子攔住。
“幹嘛呀？為什麼不讓進？沒看見剛才那小子偷我家地里玉米啊？”
“這是工廠，閑人免進。”方臉漢子眼睛上下打量着婦女說道。
“我不管，我就進！”說著就要往裏硬沖。方臉漢子一把拉住婦女的胳膊“不能進！不能進！”說著使勁拉扯中年婦女。倆人拉扯着，中年婦女突然就勢往地下一坐乾嚎起來。
“我的那個天啊！還有沒有人管啊？偷我們玉米！我們天天起早貪黑容易嗎？這麼大工廠都沒人管管啊！”
這時雖然是下午三點多鐘，正是上班時間，但因為正是小學生們放秋收假的時候，大門內家屬院還是有些閑人的。聽到吵鬧聲漸漸的出來稀稀拉拉十多個人，老的老小的小。遠遠的對着坐在地上的婦女指指點點。
方臉漢子臉色陰晴不定。他是臨時工，如果讓哪個廠領導看見，可是有可能讓他滾蛋的。
婦女還堵在大門口破口大罵，，而且越罵越難聽。這時從廠二門東側走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
廠門外的路雖然是煤渣鋪成的，但門內卻是六米寬的水泥路一直通到二門生產區里。方臉漢子看到這女子走到跟前，兩眼直勾勾看着女人。
女子白了漢子一眼：“鐵老二，這是幹嘛呢？”
“你小叔子劉樂偷玉米被人追着屁股跑，幸虧我攔住。現在人家堵着門口罵大街呢！”鐵老二湊到女子耳邊低聲的說道。
女子翻了翻白眼“我不管！反正你看着怎麼給擺平得了唄。”
“紅紅，哪你怎麼謝我呀？一會兒我過去啊！”鐵老二賊嘻嘻的說道。
女子名叫金紅，外號小辣椒，在廠里員工食堂工作。此刻用圓溜溜美麗的杏核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鐵老二小聲說：“死德行！”說著還偷偷在鐵老二身上狠狠的擰了一把。鐵老二想叫又不敢，真是痛並快樂着。
這倆人在旁邊嘀嘀咕咕，地上的婦女此時叫罵這麼大一會兒，嗓子都有點啞了。
“行啦！行啦！多大點事啊？不就是幾個玉米棒子。值得嗎？不行你就去派出所報案，看給不給你立案。我們廠還是派出所執勤巡邏點呢！所里人我熟的很！”鐵老二說道。
金紅也跟着勸“哎呀！多大點事啊還值當報案啊？你們不是也經常來我們廠廢沙堆里吸鐵銷嗎？”
工廠的鑄造車間過一段時間就會產生大量帶着鐵屑的廢沙。它們有的和煤渣混合在一起，鋪在廠門外的路上。有的被填在廠內路兩邊家屬區中間的大水坑裏。附近的村民拿着吸鐵石在把路上的鐵銷吸完后，經常偷偷溜到大水坑邊上吸鐵銷。廠領導不發話，門崗上也是不想得罪附近的村民，樂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發展到廠內不富裕的職工家屬們也有加入的，現在每到出廢沙的時候，圍着大水坑形成了一道熱鬧的風景。
鬧騰的也累了，地上的婦女想想等到吸鐵銷的時候如果門崗不讓進也是麻煩，瞪了金紅一眼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圍觀的老老小小見在沒有熱鬧可看，也是分分的散了。金紅看見一個臉龐黑黑的眯縫眼男孩嘻嘻哈哈的往東家屬區跑去，賞給他後背一個美麗的白眼，扭頭挺着蠻腰也往西家屬區自己家走去。
鐵老二看着金紅扭來扭去的屁股消失在西家屬區的小路上，抬手看了看錶，已經快到四點交班時間了，也匆匆忙忙的就往門衛室走去。
XX機械廠的東西家屬區以前涇渭分明，西家屬區住着廠子裏大大小小的領導，俗稱富人區。東家屬區分配給了家在外地或者是雙職工的工人們，是平民區。都是建於六七十年代的磚瓦房，每邊三排。到了八十年代，廠子擴大生產，幹部職工也多了，又在兩個大水坑兩邊各建了兩排住房。因為挨着大水坑，門前小院子反而比老房子長了兩米，達到六米左右。這樣職工們在小院內加蓋的小廚房就比老房子那邊的多了個小小的餐廳，十分的方便。
金紅的家，在西大水坑的北側最裏邊數第三家。此刻她躺在床上對着牆上的胖娃娃畫痴痴的發著呆。
畫上一邊一個光溜溜的娃娃，圓圓的白裏透紅的臉蛋，張着沒牙的小嘴，四隻眼睛萌萌的看着金紅。使她想起才結婚時鬧的笑話。
那是一九八八年，由於廠里住房緊張，金紅和丈夫只能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她抹不開臉對着婆婆喊媽，一次實在不得不喊婆婆的時候，金紅憋了半天喊了一聲：“孩他奶！”，婆婆當時都聽愣了。
後來這件事迅速在廠里傳開，成為當年度廠最佳笑談。從此金紅也得了個小辣椒的外號。
終於前幾年分到了房子，再不用和婆婆一家擠在一起。但結婚這些年懷不上孩子，一直是金紅兩口子的心病。
“金紅！，金紅！”聽到門口有人叫她，金紅猛的從床上起來，出了屋門，迅速的穿過小院和精窄的過道。開大門一看，鐵老二穿着一身淺灰色的西服，裏面的襯衣白的亮眼，一臉曖昧的正要說話，金紅看了看門外小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一下把鐵老二拉進來，碰的一聲關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