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大理寺公堂之上,許氏被帶上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她尚還未從俞文達的死當中回過神來,被驚堂木之聲震醒時,還滿臉的茫然。“文達……我的文達呢?”許氏喃喃念叨,環顧四周要找她的俞文達。忽然一轉頭,正對上一旁惡狠狠盯着她的王氏。
“你是誰?你看到我的文達了嗎?”許氏沒有認出王氏來,還拉着她問俞文達在哪兒。多年仇人一朝相見,王氏恨不得撲上去咬開這女人的喉嚨喝乾她的血,聽見許氏問她是誰,王氏幾欲泣血。
“我是誰?二太太,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誰!”王氏狠聲說道,許氏渾身一震,不由盯着王氏看了起來。
多年顛沛流離,讓王氏樣貌大改,可再怎麼變,人還是當年那個人。許氏眼中的迷濛漸漸被驚恐取代,王氏湊近了許氏,好讓她將自己看得更清楚。
“二太太,多年不見,你看上去過得不怎麼好啊。”王氏充滿惡意地說道,如今的許氏滿臉憔悴,精神瀕臨崩潰,哪裏還有半分當年國公府掌家太太的風光。
“是……是你?!”許氏驚恐地辨認出了面前的人,她張慌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公堂之上,周遭都是手持殺威棒的肅穆衙役,高堂之上,主審官垂眼看着她,無悲無喜,格外令人心慌。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許氏手腳並用地往後退去,“你不是死了嗎!”許氏指着王氏歇斯底里地大喊。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主審官一拍驚堂木,問道:“許氏,王氏狀告你二十年前收買她毒殺先靖勇公夫人姜氏及其長子,你可有話說?”
許氏不甚清晰的神智愣是被這一番話給嚇了回來,她盯着滿臉獰笑得如同地獄惡鬼一般的王氏,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急促呼吸幾下,尖叫道:“胡說!你們胡說!賤人,你想害我……是誰讓你來的?是誰!”
“沒有人讓我來!”王氏反駁道:“許氏,你惡事做盡,以為殺了我就能讓這件事永沉地底無人知曉,老天有眼啊!讓我活了下來!我不人不鬼地熬了二十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戳穿你的真面目,讓世人都看看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落不到好下場!”
“你閉嘴!”許氏恨不能撲上去掐死王氏,王氏做夢都想找許氏報仇,焉能怕她?兩個女人眼看就要在公堂上撕打起來,主審連忙讓衙役將兩人拉開。
“公堂之上,豈容爾等放肆!”主審一聲怒喝,倒是讓這兩個女人不敢再廝打糾纏。這麼一鬧,反而讓許氏清醒了些許。她環顧四周,總算透過屏風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母親!大哥!我在俞家二十餘年啊!你們竟然如此狠心?老爺尚未平安,你們就任由本人誣告羞辱我,還不如讓我死了乾淨!”
俞老太太還有俞恩榮聽見許氏的話臉上絲毫未有動容,一旁的徐夫人開口道:“弟妹稍安勿躁,事關姐姐還有大公子性命,此事由大理寺的大人們查個清楚最是妥當,如若真實此人誣告,各位大人還有國公爺絕對不會放過她。”
許氏聽完徐夫人的話,臉色瞬間慘敗。俞家竟是半點體面都不顧了。
“王氏,我記得你。當年我兒出嫁,你是陪嫁之一。”屏風后的姜老夫人也開口道,老人家雖還算鎮定,可微微顫抖的聲音也讓人聽得出來她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靜。
“是,當年被夫人您點選,陪同小姐嫁入俞家。”王氏聽見姜老夫人開口,微微一顫,低下頭去。“你!”姜老夫人一拍扶手,站起來就想越過屏風當面質問王氏,卻被姜老太爺一把按住,老夫人又坐了下來,偏過頭擦了擦眼淚,氣道:“我姜家可有虧欠你?可有苛待你?你……你如何忍心對我兒還有外孫下手!他只是一個孩子!”
王氏低頭不語,所有人都質問她為何這樣鐵石心腸,連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能好好做人,誰又願意去當鬼呢?
“定是你這賤人,對主家懷有怨恨,所以才下次毒手。”許氏趁機說道:“如今還想誣告於我,你即是姜家的陪嫁,我又憑什麼能指使你呢!”王氏一聽許氏的話,咬牙回道:“是你給了我下了毒的小孩衣物!是你讓我將這些毒物給小公子穿戴上。小公子還有夫人死後,你害怕事情敗露,還想殺人滅口!一切都是這個女人讓我乾的!大人,都是她!”
“一派胡言!”許氏渾身顫抖,這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可她也明白,若是眼下一個不慎王氏狀告成功,她就徹底完了。心思急轉之下,許氏更加奮力為自己辯駁,“我為何要指使你毒殺大公子?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我讓你做的!”
主審讓人取出王氏這些年精心保管的那件肚兜,經俞家舊人辨認,確實是當年大公子的物品。可這些東西當年都是由王氏一手打理,再往後也追究不出東西的來源,王氏倒是一口咬定是許氏給的,許氏冷笑一聲,說道:“你說是我派人給的就是事實了?老太太,國公爺!這些年我在府里,勞心勞力,對你們可有半點不敬之處?如今你們就看着這個賤婢誣告我,折辱我嗎?!”
“大人,民婦絕無半句虛言,這一切都是許氏這個毒婦的主意。大人若不信,只管拿許氏身邊的親信問話便是!”王氏唯恐許氏脫罪,連忙說道。許氏在一旁低頭垂淚作委屈狀,聞言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當年的人她差不多都處理乾淨了,唯有那麼幾個知道內情的不過一個馮家一個徐家,可惜啊,這兩家的人早兩年就被慕晴泠還有俞文遠那兩個小畜生出手收拾掉了。如今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上哪兒找人去。
想不到啊,這兩個小畜生反口咬她雖然可恨,如今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靖勇公府。
自從許氏被帶走之後,俞筱就坐立難安。她腦子不停地會想起俞文安死時,謝梓菁沖她展露的那個笑容。那麼狠,那麼瘮人。如今許氏的院子裏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別說她,就是她身邊的丫鬟也半步都出不去。
“別慌,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俞筱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嘴裏不停喃喃自語,試圖安撫自己。可如今事態已脫離她的掌控,就連許氏都被逮了出去不知去向,她又如何冷靜得下來。
房門突然被打開,俞筱以為是許氏回來了,滿含期待地超房門口看去,卻在霎那間滿臉恐懼。
“你……你來幹什麼!”俞筱看着走進房間的謝梓菁,再也綳不起半點往日的高高在上。謝梓菁走進房間,關上房門,淡淡地掃了俞筱一眼,說道:“你竟也有害怕的一天,俞筱,早知今日,你可後悔?”
怎麼不後悔,俞筱此時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自己當初幹什麼要讓謝梓菁下手?就該她親自動手,送大房這些人,連着謝梓菁這個賤人,一起去見閻王!
“算了,你這樣的人,便是後悔也不會是反思自己做的錯事。”謝梓菁走到桌邊,俞筱如臨大敵一般,沿着圓桌繞到了另外一邊,“謝,謝梓菁,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這可還在府里,你……你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就將做的事情全說出來!”
謝梓菁宛如聽到什麼笑話一般,附身大笑,“好啊,你只管出去說,如今祖母、國公爺還有你娘都在大理寺呢,我現在就讓人套車送你過去,讓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大家是我殺了俞文達!你敢嗎?”
她敢嗎?她當然不敢,謝梓菁為什麼要殺俞文達?借俞筱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人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她不想死,更不想成為庶人,如同那些販夫走卒一般平凡的活着。
“你到底想幹什麼呀!”俞筱看着謝梓菁,崩潰道:“我不說……這件事我絕對不說出去。你……反正你手上也不幹凈,我們顧好自己,井水不犯河水……”
“呵……”謝梓菁施施然坐下,看着俞筱慌張無措的模樣,笑道:“如今你倒是想井水不犯河水了,你啊,到底憑什麼認為這世間的一切都要如你的意呢?”
“你知道國公爺他們為何要帶你娘去大理死嗎?”謝梓菁話鋒一轉,說到了許氏。俞筱警惕地看着謝梓菁,並不答話。她其實並不知道許氏被帶去哪兒了,如今乍一聽大理寺三個字,直覺不好。
“因為有人狀告你娘毒殺先國公府夫人和大公子。”謝梓菁緩緩說道,“聽說還有人證和物證。你說,你娘還能從大理寺回來嗎?”
俞筱被謝梓菁的話嚇傻了,她出生的時候,姜夫人已經去世了,當年的事她倒是真的一無所知。謝梓菁看着俞筱,見她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又道:“不過事隔已久,便是有人證物證,只怕也是一通爛賬,扯不清楚。”
俞筱的雙眼因為謝梓菁的話又亮了起來,可緊接着,謝梓菁又將她打入了地獄,“表妹,你與我的好姨母給我送了這樣一份大禮,我少不得也要知恩圖報,禮尚往來才是。”
“俞筱,你給我的毒藥,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