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明了心意
孔蘭也不想與眾人多寒喧,對老太太和老爺夫人各自行了一禮后,便上了轎子。依綠也跟着上了轎子。
馬夫正欲出發,只聽陸老爺說道:“且慢。”
孔蘭掀了轎簾,見陸老爺已走至轎前,面色帶着歉疚的神色向她說道:“這一年多來,委屈你了,還望你將那些不快勿放心上。”
若是陸夫人說這番話,孔蘭定會覺得此話假惺惺,是怕她入宮得勢后報復陸府,然這話出自陸老爺之口,她便覺他實是真心覺得抱歉。
她也以誠相待:“原是命運使然,陸太守也莫在意了。”
陸夫人在人群中站着,並不往前,卻也陪了笑臉說:“是,都是命該如此,蘭兒命中注定和岩兒沒緣份,和太子殿下有緣份,也是沒法兒的事情。”
她這話戳中了孔蘭的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經,孔蘭便淡淡說道:“大家告辭。”說完,便放了轎簾。
馬夫便“駕”了一聲,起了轎子。
轎車行了距離陸府有幾十丈遠,孔蘭才想起走前還未向憐兒說聲再見,便將頭伸出轎窗,向後看去,見府門前只有憐兒一人孤單站着,面孔面對着自己轎子的方向,當下紅了眼眶,從轎窗處往外探出半個身子,伸出手使盡地向外揮舞着。
那憐兒見她自轎中探出身子,手揮舞着和自己告別,也忙用力地擺着手,眼淚刷地一下便下來了。
看到憐兒的身影越來越遠,孔蘭方縮回轎中。
出了明城,眼前便是一片茂盛的綠色了。轎子在兩旁都是高大白楊樹的路上顛簸行着。
依綠沒怎麼出過遠門,此刻一直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還沒未去過京城呢,沒想到此番竟有機會到京城游上一番……大小姐到了京城,我能不能多住幾日再回……大小姐,你看,那邊的樹木好生古老,枝幹幾個人才能抱得過來吧……大小姐,你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我可不想以後都見不着你了……大小姐,那太子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孔蘭無心與她交談,只是“嗯”或“啊”地應和着。
依綠所嚮往的事情,原是她所抗拒的。
在轎子中,時間似是過得極慢。然而不知不覺,也過了好幾日。
這好幾日孔蘭都是沉默居多,不管坐在轎中或是吃飯及夜宿時,她除了必要的話語,一句都不多說,依綠看出孔蘭似有心事,所以這幾日她並未輕易打擾她的清靜。
這一日,馬兒繼續拉着她們在路上行着,一匹棕色的駿馬載着一位公子從轎車的對面與轎子擦肩而過,那依綠本來已經因為孔蘭的無心交談而變了啞巴,此刻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這匹馬兒,倒和咱們府上賣給一位公子的有些像。”
孔蘭仍是“哦”了一聲。
依綠仍自顧自說著:“大小姐,你回府前,有幾位公子來找過你,問你回府了沒有。最可笑的是有位公子,是走路來的,這人也奇怪,到了府邊上了,卻不像其他公子在府門前問下看門的,而是站在咱府後面幾十米外的河邊上,讓一位村民來找陳安問你的消息,我看,他是真心怕了老爺了。陳安和我說,他之所以走路來,是因為他在鎮上吃飯時丟了他的馬,走的時候,讓陳安幫着在咱府上買了一匹馬回去的。聽陳安說,這公子啊,可英俊了……”
孔蘭雖沒有注意聽她的話,然而其中一句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里:“……他之所以走路來,是因為他在鎮上吃飯時丟了他的馬,走的時候,讓陳安幫着在咱府上買了一匹馬回去的……”
她驀然想起,當日陸岩向自己告白之後,走出門打算去他老師家中時,曾有個男丁問陸岩可知道馬廄中丟了一匹馬,又多了一匹新馬這事,當時陸岩曾說,馬是他丟的,新馬是他買的。
她面孔轉向依綠,焦急問道:“那人長什麼樣?”
依綠說:“大小姐,剛才我都說了,他只是找陳安來打聽你的事,並未到府中來,他長什麼樣,我是不知道的。”
孔蘭又問:“那天是什麼時候?”
依綠轉了轉眼珠,回想了一番,半晌說道:“好像是驚蛩的前一天。”
驚蛩的前一天,她細一思索,那便是太子殿下來的那日了。
原來,原來,太子殿下來的那日,他之所以一整日未見,原是來自己府上了,想來他是想留住自己,又擔心自己愛的是幫她逃走的陳安,才來府上打探消息。
當日她病剛痊癒,他定是怕自己病剛好便急着回家,所以才不顧太子殿下來府上,也要來自己府中探個明白,再決定是否把自己留在陸府。
而之所以一直從早上到晚上在陸府都未見到他的人,定然因為馬匹丟了,走路耽誤了時辰。
虧她竟相信陸夫人說的,他之所以一整日未見,是因為那錢府二小姐生病。
那陸夫人這件事上是假話,那天的關於他的其他話怕也真不了多少。
什麼他女人眾多,她這樣說,只怕是為了想要自己對他徹底死心。
此時才知道事實真相,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
如今因了這一件事的清晰,其它所有事便也一一清晰了起來。
她回憶起自認識他起以來的一幕幕,那日他在江中救起她,定然真心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一見到她便對她愛已入骨。當天晚上他非要把自己找來,並非因為什麼仁慈之心,而是想要挽留她。當自己第二日醒來,他帶自己各個走了一遍,原是讓府里各人不再欺負於她。當自己在病中不讓他靠近時,他便不再靠近,原是極尊重她。太子殿下來時他不在府中,原是來她家探聽她的過往,想要留下她。太子走後那日他之所以敢於表白,定然因為聽了陳安的話語,才心生了希望。所以自己聽了陸夫人的話后連夜歸家時,他才急忙趕來,然而自己竟是傷了他的心了。後來,他能不置自己前程的放她回自己家,也真真是君子所為。
至於眾口所說的他乃一浪蕩子,以她自己所見,並不見得,因為那日他送自己歸府時,兩人共騎一馬時,他並無任何非禮的舉動。何況自己在他府上住了一年多,並未見到任何一個女子前來找他。自己在病中也和他共處一室呆了數日,他除了那日醉酒時吻了她之外,其它任何時候,他都沒有非禮之事。想來,他是想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並不想強迫自己失身於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浪蕩子?
只不過,如今才知道,已為時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