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封批文
正思想間,聽到母親問自己:“那你又是怎麼回來的呢?”
孔蘭此刻更窘了,目光不敢直視母親,“是……是我自己坐了轎子回來的。”
周氏疑惑地問:“怎地他府里還有人願意抬你回來?就不怕陸夫人怪罪?”
孔蘭吱唔道:“是……我在外面尋的轎子。”
周氏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心想看樣子定是陸岩送她回來的,既然她有意隱瞞,便也不拆穿她,只說:“看你樣子甚累,快回去歇息吧。”
孔蘭聽了命令,像得了救贖一般,從母親房中出去了。
剛走出房門,便有下人匆匆忙忙地跑來,見了她便問,“夫人在房中嗎?”
孔蘭看那下人神色甚是慌張,便問:“何事這樣慌張?”
下人說:“剛才衙門來人,說老爺在衙門昏倒了。”
孔蘭聽了,腦袋裏“嗡”了一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當真?”
下人說:“這還有假。”說完,朝周氏房間走去。
孔蘭也忙在下人身後回到母親房中。那下人對周氏說了孔老爺昏倒的消息后,周氏臉色立馬變得慘白,顫抖着聲音問道:“老爺現在如何了?為何不將老爺抬回來。”
下人說:“夫人且莫如此慌張,老爺現在經了太夫的手法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身子還虛弱得很,要休息片刻才能由人抬了回來。”
周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即如此,我們也只好等了。”
孫姨娘此時也聽了消息到了周氏房中,神色也是無比慌張地問道:“聽說老爺昏倒了?”
周氏此刻本就在憂心如焚慮,見了孫姨娘更是心頭煩悶,對她說:“你就別來這兒添亂了。”
孫姨娘委屈地說道:“我也是關心老爺,怎麼就添亂了。”
周氏此時不想和她犯口角,便說:“你回自己房吧,我這兒不想看到你。”
正說話間,孔蓉和孔謙亦都來了。
雖兩人因母親是孫姨娘的原因,沒有孔蘭那般深受父親疼惜,和父親總歸有些許隔閡,但自幼對此倒也心態尚平,對父親的不甚關注雖然遺憾,卻並不怨恨。此時聽說父親昏倒在衙門,孝心都被激發了出來,完全忘記了他對他們的有所疏離。
周氏見孔蓉和孔謙都來了,當著小輩的面,也不方便再將孫姨娘趕走,只是當她空氣般,由着她在房中罷了。
氣氛尷尬而彆扭。
周氏來這兒本也只是打探消息,現在聽到老爺昏倒的消息屬實,便拉了她的一兒一女回去了。
孔蘭和母親在房間裏等着,這種時刻,時間總是彷彿比平常要緩慢。
等了約摸半個時辰,才聽到院子裏有嘈雜聲。孔蘭和周氏忙跑出去,見孔老爺正由人扶着,身子看着疲軟虛弱。
周氏一見便哭出了聲音,問:“老爺,怎麼會這樣?可是那批文下來了?”
孔老爺嘴角一絲苦笑,點了點頭。
周氏說:“老爺,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孔老爺仍是嘴角一絲苦笑,並不答話,那心灰意冷的神情,叫孔蘭看了甚是難受。
她和母親一左一右扶了父親進屋。將他扶到床邊躺下。孫姨娘和孔蓉孔謙也跟在後面。
周氏等孔老爺躺下后,以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老爺,這批文是怎麼說的?”
孔老爺說:“維持原判。也就是說,今後再不得踏入官場半步,家中所有,俱都允公。”
周氏說:“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孫姨娘這時在她身邊說道:“要我說,老爺這事,只有一個人能挽回。”
周氏問:“誰?”
孫姨娘說:“自然是你的掌上明珠了。”她前日見陸太守又來孔府,便心生疑惑,在會客廳邊的茶室窗外偷聽了陸太守和孔老爺的談話。
孔老爺將手一擺,說:“休要說胡話,我再潦倒,也不至於賣女兒。”在他看來,要犧牲女兒的自由才能得來的平反昭雪,和賣女兒何異?
孫姨娘說:“這怎麼會是賣女兒,她自己不也是從此為人上之人了?”
孔老爺嚴肅地回她:“休得再胡言。”以他對孔蘭的疼愛,只要她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他絕不會強迫她去做,那天他已經明白她的想法,斷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她為難。
孔謙這時也在反對他母親:“母親,你別再多說了。”
孔蓉也跟着說:“就是,你在這兒摻和什麼呢。”她倒不是反對孔蘭入宮,相反,她甚至期待孔蘭入宮,自己也好能去宮中走走逛逛,她當宮中和自己府上類似,可以來去自如。她之所以跟着弟弟反對母親,是因為她聽出來孔蘭是不願入宮的。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孔蘭一直在後面若有所思,她在考慮,假如自己入了宮,是否真能在父親平反昭雪?但自己懷了這種目的答應那太子,又總覺對不起他,因此思來想去,決定不了。
那孫姨娘見說服不了老爺,連自己的兒女都跟着反對自己,懊惱地回自己屋去了。她本來指望著兒子可以繼承孔家家業,現在看來,孔家的家業,只怕是守不住了。雖然孔家本來因為祖上經商,家境頗豐,但現在全都要允公,怕是一點也留不下來了。想到從此要過着自己幼時過的那種貧苦生活,她只覺難受與惶恐。
孫姨娘回了自己屋后,便在屋裏哀聲嘆氣的。程氏走進她屋裏時,她竟渾然不覺。
“二娘嘆什麼氣呢?”程氏問,她本是由陸老爺府上的廚娘王姨介紹到孔府的。這幾日王姨日日差人來問她孔老爺的批文的事,要她在孔老爺批文一下來便差人去送消息,她便也頗為留心。今日見老爺昏倒,一大家子又都面色黯然,便猜到了幾分實情。
“嘆什麼氣?怎麼不氣?老爺的批文下來了,還是維持原來的判決。眼下剛好有個能扭轉局面的人,偏不願意做出一點犧牲,實是自私至極。”
“你說的是誰?”程氏胡知故問。那王姨將孔蘭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訴她了,但她又不便在孫姨娘面前表現出知道這事,便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還能是誰,自然是你們的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