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之角（上）
凰英在跟趙子晴打過招呼之後便走了，姬小冉也沒有呆太久，吃過午飯之後也自己晃悠回去找自己老太太玩了。
姬小冉外婆算是一個閑不下來的老人，外公走了一年多了，她除了偶爾會去舅舅家住個把月以外，基本上就在老家獃著，在家裏養了五六隻雞。平日裏早上在自家坪里打一打陀螺，便就開始給雞準備吃食，下午便是和村裡其他老熟人一起出去溜溜彎，傍晚回來把雞們趕回去，又開始給它們準備晚餐。用趙子晴的話來說，就是雞比人金貴，人可以不吃，雞不能餓着。
姬小冉沒有奶奶，所以也是外婆從小帶到大的，她倒是希望老太太能去自家住，可老太太自己卻非得在家，守着那幾隻雞。去年春節前夕，隔壁院子一個叔叔帶回來的狗來攆雞被老太太看到了，氣憤的老太太去趕狗，卻把自己摔了，結果春節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當時老人家口口聲聲說殺了這一批再也不養了，結果五月份又買了幾隻雞仔回來了。
就這麼陪老太太玩了兩日，姬小冉才跟着趙子晴回了市裡。趙子晴兩天不在，需要先去局裏處理一下積累下來的事物，於是姬小冉便自己先回了山海閣。
可剛推開門，姬小冉便看見姬負手中捏着一顆透明的小球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說出來的話更是讓姬小冉心頭一緊“你那同學，還真的是一點都不省心呀。”
“安然來了？不至於呀，她約會不是很順利嗎？”
“不是杜安然。”姬負將透明小球扔入了一旁的玻璃碗中，從抽屜中抽出一張紙放在了桌上，手指敲擊示意姬小冉過去看，“陸瑤。”
“她來幹什麼？買香囊？”姬小冉拿起紙看了一眼上面寫的商品名稱，“之角？耳飾？”
趙子晴是不吃兔子的人，雖然她會做，但死活不吃。所以乘着自己夫人帶着姬小冉回老家，姬負趕緊打電話讓老劉準備了一份爆炒臘兔。這餐剛送過來，姬負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聽見了門鈴的響聲。
“老闆您好。”姬負抬頭，看見的是面色冷淡的陸瑤，“我又來了。”
“歡迎光臨。”姬負內心為不能及時吃上炒兔肉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掛上了職業笑容，“想要買香囊了嗎？”
“老闆，你說謊了。”陸瑤徑直走到了姬負面前，“你這裏明明有可以實現人願望的東西，而且你還賣給了我朋友。”
“我不過賣了一個特調的香囊給她而巳。合適的氣味能夠緩解人的情緒、增強人的魅力，這是很正常的。”對於這種興師問罪一般的客人，姬負心底升起一絲煩躁，但也沒有直接懟回去，“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本店也可以為你特調一個。”
“憑那玩意我難道還能把她男朋友搶過來嗎？”陸瑤聲音裏帶着一絲嘲諷，“我對我自己的個人魅力還是很有把握的，不需要那玩意。”
過於強調自信的人往往是最不自信的。姬負有些分不太清她究竟是真的自信還是虛張聲勢，轉着輪椅來到了陸瑤面前，“那你想買什麼？”
聞言陸瑤下意識地看向了姬負的眼睛，卻猛然愣在了原地，原本在心中預演過無數遍的說辭就這樣啞在喉間。
那是一雙血紅妖冶的蛇瞳，雖是眼睛，卻更像是來自深淵怪獸張開的巨口，裏面血氣翻滾，無數紅色的聲影無聲掙扎嘶吼着似乎從中衝出，細長的瞳孔更像是巨獸的喉嚨的深處，只待來人墜入。
一切只是一瞬，等陸瑤回過神來，看到的還是那對深褐色的眼珠，反覆剛才所見都只是幻覺。退縮的念頭在陸瑤心底升起，可是很快就被壓了下來：能夠開這樣一家店的人，本來就不太可能是普通人，這次買到想要的東西之後，一定不會再來了。
“我覺得我一直算是比較會和他人相處的人，事實也證實了這一點，無論到什麼環境中，我都能夠很快地融入大家與大家成為朋友。”陸瑤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但我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們並不喜歡我，雖然表面上和我和和氣氣的，但實際上卻只是裝裝樣子。”
“我是真的很想和周圍的人處好關係！”陸瑤突然抬起了頭，音調也跟着提了起來，“所以，有什麼能夠幫我知道他們內心想法的東西嗎？”
姬負皺起了眉頭：陸瑤的這番話完全邏輯不通，是剛才真把她嚇傻了么？
“我這裏確實是有一樣東西能夠達成你的心愿，不過價格不菲。”姬負轉動着輪椅，領着陸瑤走到了一個木櫃前，透過玻璃，敞開的金絲紫檀木盒中的一枚玉質地的耳飾淌着乳白色的光芒。
靈氣的樹葉肌理，鋯石彷彿初晨的甘露點綴其上。像流蘇一樣的拉長鎖鏈從底端延伸而出，連接上了一顆溫潤的珍珠。
“這個耳骨夾，戴上它的人可以隨意聽到無遮擋物情況下周圍五米範圍內他人的心聲。”姬負掏出手機在計算器上敲了幾下，“一口價，只收現金。”
雖然陸瑤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數字的時候還是左眼一抽，“你打劫吧？這也太貴了吧！”
“願望這個東西本來就是無價的。”姬負將手機收進了口袋了，右手轉動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若嫌貴了可以考慮換個願望，或者看看別的？”
“你等着。”陸瑤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便拎着包從店裏走了出去。
“慢走不送呀。”直到門“哐”地關上，姬負才一哆嗦，放下了舉在半空中的手，快速地蹭到了餐盒面前，“終於可以吃飯了……”
“那是客人吧，你這麼不在乎？”
突然從背後響起的聲音嚇得姬負差點沒把筷子掉在桌面上，回身，卻看見一張本該精緻漂亮的臉蛋正貼在窗戶上隔着玻璃看着自己。
“阿英，你給我滾進來！”
凰英撇了撇嘴，便從連接院子的後門先進了內間，才走到了姬負跟前，瞄了一眼餐盒裏的內容，“可以呀，一個人吃獨食。”
姬負翻了個白眼給她，也不回話，直接吃着碗裏東西。
“負叔叔，我剛從小冉那邊過來的。”
聞言，姬負這才咽下嘴裏的食物抬頭看向來人，“你怎麼知道她在哪？”
“我來的路上正好看見她和小嬸嬸出門，以為她倆準備去哪兒玩呢。”
“那你來這兒幹嘛？”
凰英剛想開口，卻聽見身後門鈴響起，只見陸瑤氣喘吁吁地推開了門站在門口。
推開門的陸瑤見到裏面站了一個陌生女人，也是詫異，看向剛剛放下筷子正在擦手的姬負，“有客人？”
“不是，她是店員。”姬負完全沒有在意凰英的眼神，“非全職，所以你不一定能見到她。”
聞言陸瑤放下心來，領着手包走到了姬負身前，從手包里拿出了一個擁有一定厚度的信封，放在了桌上，“錢我帶來了，你點點。”
接着姬負打開信封的空檔，凰英瞄了一眼，有些驚訝：這個數可不少呀，面前這個小丫頭很有錢呀。
“對的。”姬負將信封放在了一旁，拿出了紙筆放到了陸瑤面前，“填表簽字吧，我去給你拿東西。”
陸瑤看了一下表格，開始填寫信息，到最後簽名確認的時候，卻頓住了筆，看向巳經拿着木盒過來的姬負，問道：“不會東西不能用吧？”
“一天可以使用三次，你可以現場試試。”姬負眼神向凰英一飄，“她你也不認識，正好可以用猜測她剛剛做了什麼或者是吃了什麼來試驗一下。”
陸瑤將耳骨夾半信半疑地戴在了左耳上。耳夾溫潤，戴上去的時候只有片刻的涼意立刻便暖了起來，雖然看起來挺大的一塊，可戴上之後除了珍珠晃蕩的感覺以外，耳骨夾沒有任何的存在感了。
彷彿與陸瑤自己的耳骨融為了一體。
“那我問問題啦：阿英你上一樣東西吃的是什麼？”
陸瑤抬手摸着耳朵，只聽見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在自己的顱內響起，語氣相當憤然，“啥都沒吃！天沒亮就出門了這會兒不是才到么？”
見凰英挑着眉稍看着自己，姬負知道這傢伙十有八九又在腹誹自己了，也不在意，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和阿奕分手了么？”
“滾蛋！”凰英這會兒不是在心中默想了，而是直接罵出了聲音來，“你個為老不尊的傢伙，能說點好話么？！”
姬負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看了一眼陸瑤手摸在耳朵上瞪大了雙眼看着凰英。雖然他不知道陸瑤究竟知道了什麼，但應該巳經確認了功效了，“還滿意嗎？”
被點了名的陸瑤機械地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了姬負，咽了咽口水才壓下心中的震驚，“剛剛您好像說是有使用次數限制？”
“是的。”姬負抬起手，向陸瑤比劃這數字，“一次只能夠聽見一個人的心聲；一天最多只能夠使用三次；有效使用範圍是沒有遮擋物的三米範圍內。注意看條款：違背禁忌，後果自負，若發生意外，本店有權收回商品，款項不退。”
陸瑤又仔細讀了一遍簽名欄上方的那一行注意事項，最終還是在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陸瑤離去，凰英嘖嘖稱奇，“不僅有錢，還這麼爽快，感覺可以抱一下大腿。”
“別，小冉都不是很喜歡她。”見凰英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姬負一邊將錢和表格收到了抽屜里，一邊解釋，“她是小冉的室友，上次就看了都市傳說來了店裏一趟了。”關上抽屜，姬負抬眸看着正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左右晃悠的凰英，“說吧，來幹嘛？和阿奕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