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糾纏的頭髮（上）
“這就是洞庭湖呀！”
在狹小的車裏昏昏欲睡呆了近三個小時，姬小冉被叫醒時，遼闊無際的水面一下子撞入了姬小冉的視野。
“馬上就到了。”開車的婦女側過頭看了一眼姬小冉，“我們到了之後先去縣醫院看一下我老公，然後再去吃午飯吧。”
姬小冉點了點頭：上午十點出發，這會兒也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
女人的丈夫，是在洞庭湖上捕魚的漁夫。一家四口人，基本都指望着漁夫的那張網過日子。然而最近漁夫卻總是精神不振、精神恍惚。男人住進了醫院，卻沒有檢查出來任何問題。
可昏迷的漁夫，那利落的寸頭，頭髮卻以反常的速度生長着。
害怕嚇到孩子們和醫生護士的女人每天早上都在護士來掛點滴之前便用剪刀急匆匆地將漁夫的頭髮休整一遍。
也不知道女人是從哪裏知道了山海閣，使得姬負一大清早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
汽車很快便停到了縣醫院門前，下車的姬小冉抱着書包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姬負說他出門不方便，讓小冉代替他來，說反正調製方法和材料他都交過她了，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實踐一下。
漁夫的病房裏只有他一個人住，此時正打完點滴昏睡着。雖然快入夏了，可漁夫的頭上仍戴着一頂帽子。
“我給他戴的，怕我不在的時候下着別人。”女人走到了病床前，取下的丈夫頭上的帽子。
失去了束縛的黑髮散落在枕頭上，看起來竟然有及肩的長度。
“這才不到半天呀。”女人有些無奈，但顫抖的聲音中又滿是恐懼，“我去找你們之前還特意給他剪了頭髮的。”
按照姬負的推測，應該是被水裏的怨靈寄生了。
江湖遼闊，卻只對水族溫柔。所以當人或者陸地上的禽獸意外死於水中時，大概率其魂魄會被困在水底。被困在水裏的魂魄，最初都還是無意識的狀態，他們會向活着的生命靠近，藉著活物離開水面的時候逃離水的束縛，從而進入天地間。但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可以逮到何時的機會，當待得時間越來越長，他們死後仍不得解脫的怨氣便會將他們逐漸化作怨靈。
水中的怨靈，巳經不想離開了，他們只想更多的靈魂能夠一起陪他們呆在水底。
所以會有人說，在河裏、湖裏游泳的時候，會感覺到腳被水草纏住。
那哪裏是水草？不過是怨靈的手段罷了。
最常見的，便是頭髮。
漁夫的老婆乘着這一會兒，拿出剪刀又將長長的頭髮剪短了大半，減下來的頭髮落地片刻，便化作縷縷青煙消散了。
“別剪了。”姬小冉看着這情景心裏慎得發慌，順便也把自己爹問候了七遍八遍的：她可是從小連鬼片，甚至連驚悚片都不敢看的人呀，姬負怎麼能夠安排她來處理這樣的事情？！
這個時候，哪怕姬小冉再餓再餓，也沒有心情吃飯了。
“你去看看醫院食堂能不能買到水煮蛋吧。”姬小冉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另一張病床旁，打開書包，開始將書包中的瓶瓶罐罐往外面那，“再去找個大一點的盛水的容器吧，水缸之類的，只要是能夠搬進醫院來的，越大越好。”
“我們家魚店就在這附近，這幾天沒有魚賣所以有幾個玻璃水箱空着了。我去問問看醫生能不能搬一個進來。”女人剪刀往桌子上一放，便拿着手機走了出去了。
姬小冉看了一眼昏睡的漁夫，咬了咬牙，站得離病床儘可能遠得去夠剪刀：這麼危險的東西趕緊拿開，誰知道那頭髮會不會像觸手一樣用兇器來反撲。
由於心繫自家男人，漁夫老婆的動作特別快，這才不到十分鐘，她便回來了，手中拎着的袋子裏裝着四五個雞蛋，身後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抬着一個長足有一米、寬和高也足有半米的玻璃缸進了病房。
姬小冉震驚地看着這水缸：她沒想到能有這麼大呀……
“你們往裏面裝水吧，估計得裝個七分以上。”姬小冉抓着腦袋看着三人，“我現在開始配藥，等水裝好了我們便動手。”
姬小冉擺出的這一整套就是十足的化學實驗設備，從燒瓶到冷凝管一應俱全。也是酒精燈攜帶不安全，姬小冉摸出了幾節短短的蠟燭在平底燒瓶下點燃了火。
透明的液體被加熱化作蒸汽向上升騰，經過了棕色、黑色的層層粉末之後左拐進入冷凝管，冷凝后得到的液體滴入試管，化作粉色的藥劑。
一邊盯着反應試劑的姬小冉一邊剝着水煮蛋。這些寄生在人身上的“頭髮”可以利用熟雞蛋從人體引出。將水煮蛋去殼放在宿體旁邊，“頭髮”便會被雞蛋的氣味和營養吸引過去。
為什麼會這樣，姬小冉也不知道。
等水箱中的水裝好了，姬小冉便讓他們離開了病房，鎖上了房門。
心底有些發慌的姬小冉帶上了橡膠手套才拿着剝好地雞蛋慫慫地將手靠近了昏睡的漁夫。果然雞蛋一靠近，便看見一根一根的“髮絲”蠕動，最初的如同試探一般靠近了雞蛋，然後便刺入了蛋白鑽了進去。
隔着手套，姬小冉都能感覺到絲線在雞蛋里蠕動的動靜。直到手中的雞蛋從白潤變成了表面不滿淺黑色的條紋如同一個小毛球，姬小冉才試探着將另一個雞蛋靠了過去，等後面的黑絲放棄進去原來的雞蛋的時候，趕緊將開始有黑絲衝出的毛蛋扔進了水缸。
雞蛋里的黑絲在接觸水的那一刻便將雞蛋衝破，在水中飄散開來。
姬小冉只是用餘光瞄了一眼，便撇過了頭，只管咬着牙先將漁夫身上寄生着的先吸引出來。
大約到第四個雞蛋，便不再有黑絲從漁夫的頭頂鑽出。看着漁夫的頭髮變成了女人原來所說的寸頭的式樣，姬小冉估計應該巳經差不多了。
剩下的第五個雞蛋，姬小冉也看着覺得噁心，便一塊兒扔進了水箱中。
雞蛋入水的瞬間便被黑絲纏繞，然後消失地乾乾淨淨。
整個水箱中此刻全是飄搖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