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Part.75 路上,以及遠方【一】
“十年過去了。”
該隱站在車廂之中,紫色的瞳孔里滿是譏諷與嘲弄:“十幾年前,你們找到了我的據點,破壞了我的一切心血,並且導致了黑魔法外泄將整個村莊毀於一旦——你們知道我在那個村莊上花費了多少心血嗎?你們知道我在那個村莊裏投入了多少種疫病、然後又全部治療成功了嗎?你們知道那座村莊裏的人們到底是多麼珍貴的研究素材嗎?”
“法師塔的偽君子們,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該隱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露出了自己不似人類的尖牙:“你們只知道黑魔法應該被排除掉,而不知道黑魔法同樣可以造福人類。”
羅根忽然嗤笑了一聲:“造福人類?你?”
“順帶造福人類。”
該隱搖了搖頭:“造福人類和變強之間並不衝突,我的力量是疫病,那麼我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通過疫病的力量治療疫病——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來到這裏,只是為了摧毀法師塔最後的火種。”
他抬起了一根手指,指着厚土,微笑道:“那些掌燈人們已經無法再繼承法師塔的意志了,從一開始,梅林就沒打算留下他們;而你,厚土,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梅林納入清掃名單之內的人,那麼我就只能親自來解決你了。”
羅根揚了揚眉:“梅林?”
“你以為我們倆是一路人,就像那個叫法洛斯的傢伙一樣。”
該隱愉快地笑了起來:“你錯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全都是因為那個叫梅林的孩子,各種意義上都是如此——他本來應該是我的獵物,所以我一直隱藏在他們身後的黑暗之中;而現在,我欠了他一個不小的人情,雖然他什麼命令都沒有下達,也沒有真切地出手幫我什麼,但是我自己卻不能忽視‘我欠他一次’這一點,所以我姑且算是他們的幫手。”
他微微頓了頓,低聲笑道:“順帶一提,你們剛才應該也感覺到了,有一個傢伙與世界階的尤瑟夫鬥了一場,然後雙方齊齊消失在了王城之中——那傢伙是梅林,是的,是那個本來極其弱小的梅林。他繼承了尼夫海姆的力量,回來強行帶走了尤瑟夫,讓尤瑟夫的所有計劃全部落空。”
“......居然是梅林嗎。”
羅根緩緩地閉上了眼,嘆息道:“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
“我想到了,我一開始就想過,也猜測到了他可能會有這麼一手,所以他本來是我的獵物。”該隱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煩躁與惋惜,“可惜,我沒有機會,我也等不到那個機會。”
厚土盯了該隱許久,忽然臉上閃過了一絲驚駭,嘶聲道:“我知道了,原來你是——”
“對,我和梅林一樣,不算是生物,而是雜種——只是他是被製造出來的雜種,我是人類與尼伯龍根所生的雜種,活了幾百年的雜種。”
該隱也不隱瞞,他咧了咧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那一口尖牙:“我是尼伯龍根,不應該存在的尼伯龍根。我的‘魔法’也並非是真正的魔法,而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
他突然伸手奪過了德雷克的刺劍,在三人詫異的目光之中,乾脆地將劍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刺劍貫穿了他的身體,但卻沒有傳來任何貫穿肉體的聲音,也沒有一滴鮮血流出。而該隱就任憑那柄刺劍留在自己的身體裏,咧嘴笑道:“尤瑟夫知道梅林的存在,狄卡蘭預言過梅林的出現,所以他非常清楚未來會有這麼一個人造兵器出現在歐內斯特。在和你們法師塔戰鬥的過程中,我暴露出了些許尼夫海姆的力量,只是你們並沒有發現,但尤瑟夫卻發現了——他提供給我了梅林的消息,並且邀請我前往歐內斯特,以被他‘關押’的身份在赤羽監牢裏等待時機。造物主在上,這樣的條件我如何能夠拒絕?還有第二個能夠距離法師塔如此近、又無比安全、並且還能夠等待梅林出現的地方嗎?”
羅根咽了口唾沫:“但是你剛才也說了,梅林已經死了。”
“就是因為他死了,我現在才欠了他一個人情。”
該隱盯着羅根,目光中閃過了一絲殺機:“我不能對梅林出手,因為活着的他並不強大,而死了的他足以在這片大陸上所向無敵。但我可以和梅林交涉,他一直想擺脫他右手之中的尼夫海姆之門,而那又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梅林和尤瑟夫同歸於盡,我的一切打算都落了空,甚至還欠下了個大人情。”
他張開了雙臂,獰笑道:“這都是因為你,羅根,你放出了尤瑟夫。”
羅根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緩緩搖頭道:“你剛才說,你欠下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該隱冷哼一聲:“他是獵魂人,而我也是幽魂的一類。”
這個訊息很簡短,但是卻足以說明很多事情了,獵魂人的職責就是狩獵幽魂,而該隱現在卻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等人的眼前——羅根瞭然地點了點頭,旋即轉過了頭,將目光投向了厚土:“遺憾。”
遺憾的意思有很多種,而羅根的遺憾,顯然遺憾於雙方的無可迴轉。
厚土沒有看羅根,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該隱身上,並且輕輕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土黃色的魔力頓時包裹在了他的身邊,天地之間的魔力在剎那間似乎全部聚集到了他的雙手之中,顯然厚土根本不敢有半點怠慢,時時刻刻都準備着出手與該隱殊死一搏。
因為他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該隱,【幽邃之主】該隱,繼腐朽之息克蘭西之後,最為強大的黑魔法師。
兩人的目光交錯,馬車裏的氣氛已然緊繃到了極限。
“——不,不是現在。”
該隱忽然垂下了雙手,身體漸漸地變得透明了起來。他那張生滿了參差不齊的利齒的血盆大口咧開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盯着面色冷峻的厚土大笑道:“我更喜歡讓你親眼見證自己的末路,見證你們那根本沒有任何翻盤機會的結局——太小看梅林了,你們實在是太小看那傢伙了。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戰爭的準備,雖然他口口聲聲地說著自己不願意目睹死亡,可是他所做的那些準備,卻彷彿是一直期待着這場戰爭一般。”
該隱的身體漸漸消失,面孔也逐漸消失在了空氣中。他最後盯着厚土與羅根,溫柔地笑道:“當你們徹底絕望的那一刻,我會來找你們的——作為對於你們當年所作所為的補償。”
“聽,他們來了。”
尖銳的岩錐頓時貫穿了該隱本來所在的位置,可是該隱的身體卻已經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厚土嘆了口氣,看着空中皺緊了眉頭低聲道:“你也就只能趁着現在在這裏耀武揚威了,該死的亡靈生物......”
“......地震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德雷克忽然輕輕皺了皺眉,將目光投向了地面,或者說馬車車廂的地板。
地面上傳來的震動非常微弱,可是對於德雷克這樣敏銳的將領而言,他絕不會忽略掉這種細節。他本就置身事外,該隱也對他毫無興趣,可是他卻一直在聽三人的交談。而現在,就在該隱徹底消失的那一瞬間,地面上卻驟然出現了如此詭異的震動,這讓他不由自主地讓他將該隱剛才所說的話語與這地面的異象聯繫了起來。
——沒有任何的翻盤機會?
德雷克咬了咬牙,他回頭看了一眼面色陰沉一動不動的厚土,心知此刻這位法師塔土系主任的力量自己已經暫時無法藉助了,他的心裏此刻只有對該隱的無盡提防,戰局早已不再是他最為關注的東西了。這位年輕有為的毒蛇公爵一把抓起了落在地面上的刺劍,咬牙切齒地跳出了車廂,再也沒有將目光投向身後的兩人。
軍士們依然沉默而堅定,到底是十大軍團的士兵,雖然剛才亞諾在城牆上的喊話讓不少人心中都有些畏懼,可是良好的訓練與素養讓他們之中沒有出現一個逃兵。心中稍微安定了幾分的德雷克長舒了一口氣,他喚來了一名親兵,低聲吩咐道:“找幾個騎術好的,再找幾匹駿馬,搜索地面震動的來源。如果發現敵人,不要輕舉妄動,立刻向我彙報!”
站得筆直的親兵唰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一路小跑地消失在了德雷克的視野之中。
德雷克閉上了眼揉了揉眉心,這樣的戰爭雖然令人熱血沸騰,指揮這種大戰也是每位將軍的夢想,可是心力的消耗卻依然讓他感覺到了疲憊與無力,尤其是現在的局勢並不怎麼樂觀,雖然城牆被羅根轟出了一個大洞,自己的軍士們已然可以長驅直入。可是城裏仍然有不下千名騎士階的強大存在,如果貿然進攻,只會讓自己的軍士被敵人輕而易舉地擊潰。
——還需要時間。
——這些傢伙已經很疲憊了,就算他們是騎士階,在沒有得到充足休息的情況下依然無法發揮足夠的戰鬥力。
德雷克拔出了腰間的華麗刺劍,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軍士們!”
所有的士兵齊刷刷地回過了頭,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元帥。
“戰爭進行到現在,所有人都是強弩之末,你們是,我也是,敵人也是。”德雷克深吸了一口氣,聲如洪鐘地道,“可是我們依然有着充足的優勢,因為敵人不能休息,以他們的人力,想要守住整個王城高牆如此漫長的防線本就有些勉強,所以他們比我們更加疲憊;他們也不能進攻,因為只要他們一次進攻失敗,那麼他們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機會,甚至連防守都不可能守得下來!”
他看着自己的軍士們漸漸亮起來了的目光,大笑道:“諸位,我們將要開創新的歷史,而你們,都將是新帝國的見證者!只要我們——”
“元帥!德雷克元帥!!”
正當德雷克雄姿英發地發表演說、藉此來鼓動軍士們的士氣之時,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德雷克的演講。那聲音德雷克很熟悉,因為那就是自己剛剛才派出去的那名親兵。
德雷克按捺住了自己用刺劍將那名親兵斬成塵世間最微小的粉末的衝動,將有些不滿的目光投向了聲音的源頭——只是映入他眼帘的,卻是正一路連滾帶爬的親兵,以及親兵背上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和他們背後的那一團團自地面和天空湧向自己的陰雲。
德雷克自己都沒有發現,他也無法發現,在那一刻,自己的面色居然是如此慘白。
親兵的聲音他已經聽不見了,他也沒有去聽的必要。他知道自己的親兵想說些什麼,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那些傢伙——只是他沒有想到,雖然自己以貴族議會的名義讓幾乎所有的領主按兵不動或是加入了自己,可是王城裏的傢伙卻依然有着援軍!
並且這群援軍,從一開始就沒有被他計算在內!
地面上的震動越來越強烈,而自地面湧來的那團陰雲也越來越近。已經有眼尖的士兵看見並且驚呼出聲了,因為那團烏雲根本就不是什麼雲,而是一個個戴着頭盔的腦袋,極其高聳、比平房的屋頂還要高出一截的腦袋!
終於,有一名士兵鬆開了手中的武器,他凄厲的聲音在一片驚呼之中,顯得如此尖銳!
“——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