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歸
蒼梧的武功自是百人難當,然而厘國武人真的是太多了,他們又生的高大異常,力大勇猛。一番戰鬥下來,府兵已經傷亡殆盡,蒼梧雖然力克敵眾數十人,終也抵不住這種不休不止的車輪戰鬥,已然累得伏在夜斬長劍上,喘息不已。
這時門外忽然出現一片喊殺之聲,正是夏固帶着守城之兵趕到了,他們憤怒的大吼,沖入厘國武人的包圍,奮力砍殺。
蒼梧聽到竟然有援兵來助,眼中燃起生的希望,“啊——!”他暴喝一聲,手中夜斬亮如星海,發出龍吟一般的長嘯。長劍與人,彷彿合到一處,劍到人至,人去劍往,所到之地,砍削如斧鉞破竹,血肉橫飛。
激戰不消,約有半時之久,夏固終於帶着守城將士,殺出一條血路,來到蒼梧周圍。
“屬下來遲,城主恕罪!”夏固喊道,又對着將士用力大吼:“誅殺叛逆!保護城主!”
蒼梧終於得到一絲休整的機會,拄着夜斬,大口的喘息。血紅的眼睛,怒視着站在厘國人身後的周龍興和吳璥白。
兩人站在遠處,各自負傷都不算輕,恐怕以後再也拿不得兵刃了,此時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只想把蒼梧斬殺當下。
吳璥白眼中閃過一絲陰厲之光,附在周龍興耳旁,低語了幾句什麼。周龍興先是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最後又下定決心般點了點頭。吳璥白閃出戰圈,隱沒在人群之中。
守兵與厘國人戰得難分高下,蒼梧內心焦灼不已,若是再這樣戰下去,這為數不多的幾百守兵必然也全部戰死在此。待城中無有一兵一卒,只剩婦孺,那周龍興和吳璥白又是通外反叛之人,豈不是要把鉞城拱手相讓給厘國了嗎?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女人和孩子哭喊的聲音,蒼星震怒地抬頭,看向門外,所有的守兵也都停下了打鬥,喘息着看向傳來哭喊的方向。吳璥白居然帶着厘國武人,把城中的婦孺押做人質,帶到了蒼宅門前。裏面有年老的翁婦,也有年幼的小兒,有的正是正在戰鬥中的守兵的妻兒父母,他們看到自己的兒子,夫君,更加哭喊成了一片。
吳璥白滿臉陰梟,桀桀笑道:“蒼梧,休要再做反抗,若是繼續頑固,今天就是這鉞城血洗之日!”
蒼梧眼睛血紅,整個人都氣得暴怒無法自制,他手中的夜斬劍被握得陣陣蜂鳴,似乎隨時要衝上去,取其性命,“吳!璥!白!”蒼梧一字一頓的喝道,鬚髮皆張,“下作之徒!”
“哼!下作?只要能取你性命,再下作的事情我也做得出!”吳璥白面目猙獰得喊道。
兩相對峙,婦兒的哭喊,錐心刺骨,守兵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站在那裏,獃獃的看向自己的妻兒父母。
長夜凄涼,朗朗夜空中,明月如皎,看看周圍,屍橫遍地,血腥四起。
蒼梧的內心無比的凄涼,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年幼的兒子,乖巧的女兒,甚至自己與吳璥白往昔的生死情誼,此時的他只覺得萬念俱灰。
“哈哈哈哈!吳璥白!你真是枉稱為人!”蒼梧仰天長嘯,夜斬劍慢慢抬起,移向自己的頸側。眼睛亮如天空中的星子,笑的卻無比淡然,朗聲道:“是不是今天只要我死,所有人都可以活?!”
吳璥白惡狠狠地咬着牙,擠出一個陰厲的笑容,說:“是!”
蒼梧輕聲對站在身旁的夏固說:“保全自己,找到蒼星!”言畢,輕闔雙目,夜斬劍劃過命脈,錚然落地,溫熱的血液從蒼梧的勁間噴涌而出,染紅了周身。
“城主——!”隨着蒼梧倒在地上,守軍將士們呼號哭成一片,門外的婦兒也跟着哭得愈發悲痛。
吳璥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蒼梧,怔怔站在那裏,臉上的狠厲還沒來得及褪去。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以為他會力戰到底,拼盡一兵一卒,他以為他會拼盡一切,取他性命,他所認識的蒼梧,從來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
到底是為了什麼,是這些婦孺?不,蒼梧不會為了幾個百民就輕易妥協,難道是——因為我。。。嗎?吳璥白有些訥訥,不知該如何做才對。
忽然,他像是換了一個人,眼神變得悲傷不已,對着哭泣的婦孺和守兵說:“從今日起,這鉞城的城主,是我。我會信守我的諾言,只要你們不反我,我不會殺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像原來一樣,過你們的安樂的生活。”說完他丟下手中劍,不再理會周圍的任何人,木然轉身,落寞而去。
周龍興帶着眾人和厘國武人也跟在他身後陸續離開。
夏固和眾守兵收殮起蒼梧的屍身,將夜斬劍擦拭乾凈放在他身邊,所有人都靜默的守在那裏,沒有人離開。
城南吳宅
這處宅子,還是吳璥白成親的時候,蒼梧送給他的。吳璥白不喜歡華麗的裝飾,也不喜歡眾多的僕人,只有為數不多的家丁,作為平時的打掃和保衛。這裏的內院只住着他和妻子還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吳延回本來已經開始幫自己打理蒼府的日常事務,等他老了,會接替他成為蒼府的管家,現在居然成了少城主;二兒子吳延守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整天最愛玩些打打殺殺的遊戲,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小兒子吳延琥最是乖巧,待人又親厚,只是,吳璥白想了想,似乎跟蒼星的關係太好了一點,這件事情之後,可能會鬧一段時間的脾氣。
吳璥白不常在這裏住,他是一個稱職的管家,大多時間都住在蒼府,可是卻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也不是個稱職的僕人。他為了自己的兒子,背叛了自己的一直以來最敬重的人,甚至引狼入室,背叛了這整座城池。
“可是那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怎麼忍心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吳璥白站在院子裏,對着虛空喃喃不已,“可是他是我的主人,我的摯友,是我發誓用生命去守護一生的人啊。”
“吳總管?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內堂傳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吳璥白這才回過神來,徑直走進去,面無表情的說道:“蒼梧已經死了,放了我兒子。”
“好——”內堂坐着一個人,臉上帶着諂媚的笑,看不出是男是女,“待他日雲澤王子登上大寶,一定金印金冊,封你為城主。”
“我只要我的兒子,平安回來。”吳璥白冷冷的說。
“好好好。”那人依然一臉媚笑,似乎那是一張長在臉上的面具,沒有別的表情,“三天之後你的兒子就會被,平,平,安,安的,送回來。”那人轉了轉眼珠,笑意更濃,“還有,你答應厘國人的事情,不能辦成。”
“什麼?!”吳總管聽到’厘國人’三個字,沒來由的怒上心頭,“不讓我辦成!豈不還是死路一條!”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那人翻了個白眼,忽而想到什麼,又笑嘻嘻的說,“不過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有話快說!”吳璥白已經有些不耐,想要趕緊把他打發走。
那人又骨碌碌轉了轉眼珠,笑着說道:“林氏一族——”